在自家的小公寓裡,李山河放下窗簾,投影儀的燈光反射在他臉上,映出一片藍汪汪的散光。
將近一週的演奏,索尼公司竟然一個前來訊問的星探都沒有。
“我不太瞭解唱片公司的運作。或許這些人根本不懂搖滾?”
1968年的rb對歐美流行文化來說,還和不毛之地也沒什麼區別。電吉他所帶來的搖滾風潮,還沒有吹到這個國家。
李山河甚至在手機的專輯裡,搜索到了一張名爲《搖滾誕生》的日文專輯——發行時間卻是1970年。
此時rb的荒蕪程度,可見一斑。
所以,李山河改變了策略,決定從可能懂歐美唱片的人下手。
牆上投影的照片,隨着李山河手指的移動而變幻着。這就是他一週多時間,所查找到的索尼唱片的高層人士。
“rb的公司有個習慣,那就是下屬見到了上司,會主動鞠躬行禮。多虧了這個陋習,讓我很容易把高層分辨出來。”
李山河甚至做了個簡單的階級鏈:假如a接受了普通員工的行禮,那他毫無疑問的就是這些人的上司;而a又向b行禮,那麼b就是更高一層的領導者。
層層推進之下,利用小娜的人臉識別功能,很快就在數百人中,挑選出了八名身着高級西裝的中年人士。
然後,他捏着下巴,皺着眉頭:
“老闆不代表專業。所以索尼高層不一定懂歐美搖滾,畢竟音樂喜好是很個人的事。真正辦事的,是中層管理骨幹;懂歐美搖滾的,應該是年輕人。”
“如何鎖定一個目標呢?”
長時間沒有操作,屏幕自動熄滅了,房間再次裡陷入了黑暗,李山河就坐這深沉的黑暗中,仔細的謀劃着下一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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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李山河在咖啡館外面,坐在白色的塑料凳子前,彈奏着夏威夷曲調的《ahalo》。
“ahalo”是夏威夷人的問候語,這首歌此時雖已面世,卻在未來幾十年後重新編曲,又歡快又輕鬆。不少駐足的顧客,都不自覺的抖起腿來。
李山河微微一笑,《ahalo》在幾十年後的中國,幾乎每個學彈吉他的人都會彈奏一段和絃,學吉他不彈《ahalo》,那就圖樣圖森破,連個妹子都把不到。
他專心的彈奏,一曲完畢,他起身向衆人微微一鞠躬。
只聽到人羣中發出一聲爆喝:
“好!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聽聞如此仙音,在下今日服了!這一千日元就算給你的打賞了!”
那人說着,推開攔在前面的人,放下一張千元紙鈔。
一千日元,就算白領階級,也幾乎是一天的薪水。
彷彿是受到了傳染,在那人之後,後面又有好幾個人上前放了鈔票,有十元硬幣,也有一兩千的紙鈔。
李山河皺了皺眉頭,直到一箇中年男子放下一張萬元鈔,他才向那個中年男子點點頭,表示友好。
等到路人漸漸散去,他才說道:“張傑,你又在搞什麼怪?”
對,最先放錢的那人,正是偶然路過的張傑。
他反戴着一頂帽子,雙手抄兜,笑嘻嘻的道:“小李哥,你可太見外了,出來玩不叫我一聲?”
“我可不是在玩,是正事。”李山河搖了搖頭,把他最先放的錢挑出來還回去。
“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小李哥,咱現在有錢,不差這幾個錢。”張傑一拍自己的腰包,轉而又道,“小李哥,做街頭演唱,和我家祖傳的說相聲有異曲同工,你得找託,在下面幫忙喝彩啊,尤其在rb你看看,這樣一下不就好多錢了?嘖嘖,萬元鈔啊。我一天的工錢呢。”
“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李山河沒好氣的說,“我這是在玩音樂!玩藝術!你懂什麼!”
“嘿,音樂誰不會玩啊,剛巧我認識個馬子叫‘音樂’,我天天玩她……”
李山河鄙視,這人忒俗了,咱不和他說話。
“對了小李哥,正好遇到你,有件事想託你幫個忙。”張傑想起了什麼,連忙道。
“快放。”
“遵旨~”張傑怪叫一聲,才嘻嘻笑道,“小李哥是這樣的,我到申請rb歸化入籍的條件了,哪天您老得空,能不能賠小的去一趟移民局?”
“你自己不能去嗎?”
“我那不是見了衙門就腿軟嗎,有小李哥在,至少咱就有底氣了啊……”
李山河哼了一聲:“知道了,過一陣子有空就聯繫你,退朝吧。”
“遵旨——!”張傑怪叫一聲,虛空拍兩下袖子,嘻嘻一笑,吹着口哨繼續遊玩去了。
李山河搖了搖頭,這小兔崽子。
……
李山河每天只演奏兩小時,時間再久的話,嗓子受不了,手指也受不了。
一看錶,快六點了。肚子也適時的叫了起來。
他向衆人鞠躬致歉,收起了自己的器材,背起吉他準備離開。
這幾天的演奏,讓他有了一些固定的粉絲。基本都是女性,雖然李山河平時不在意,但他那張帥到掉渣的臉,的確很適合走娛樂圈路線。
一個女高中生被同伴鼓動,紅着臉,拿着一個小紙袋:“阿諾……請問,明天依舊會在這裡嗎?”
李山河接過紙袋,竟然是御手洗家可麗餅。這小吃就在街對面,索尼公司的旁邊,每天排隊購買的人老長。
這是粉絲的第一次投食嗎?
他笑了笑,點頭道:“或許吧。”
女高中生彷彿受驚的小兔子,捂着臉跑掉了。幾步之後,她回頭,握着拳頭向他打氣:“你的歌很好聽,一定會出名的,加油!”
李山河有些愕然,還是向她一笑:“謝謝。”
他聞了聞可麗餅,多年的廚師經驗讓他很快分辨出裡面夾着的是一塊三文魚肉。
想了想,他拿着可麗餅的下半部分,把三文魚肉倒在袋子底部,然後吃光煎餅部分。至於魚肉,正好路邊有隻野狗,就餵它了。
突然,有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年輕人,你會唱演歌嗎?”
“對不起,已經收攤……”
李山河習慣性的就要拒絕,轉身一看,對方竟然開着一輛加長賓利,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掩蓋不住身上的“某些”氣息。
尤其,金絲眼鏡高檔訂做的西裝上,領口處彆着一個小小的領章。
一看到那領章的樣式,李山河瞳孔就是一縮。
家紋!
rb是沒有經歷過革命的,依舊殘存着大量封建時代的習俗,其中之一,就有封建家族的“家紋”,例如rb天皇的菊花紋,德川家康的黃瓜橫切紋等等。
戴着領章的人,除了律師、檢察官,就是上流社會的殘存華族——以及,最不好惹的,b社會。
不管哪一種,都是個麻煩。李山河想了想,道:“演歌我不會唱。不過,rb風格的民歌可以嗎?”
那人微微一鞠躬:“勞煩大駕。”
“請稍等。”
李山河重新重新插好連接線,然後藉着低頭的機會,讓小娜調整歌單。
“小娜,切換到‘rb民歌’分類。第一首歌,三秒後播放。”
做了一個短暫的呼吸,然後把精神集中,五指在琴絃上緩緩彈奏——
《北國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