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之淺笑着對冷軒蓉說,“那賀蕊萍確實不合我心,但我卻還要娶她。這本就是無奈的事情了,但我卻想不出冷姑娘有什麼理由非要讓這份無奈再增加幾分。”
冷軒蓉心中暗歎,沒想到這位長公子的心思竟然也如此纖細,看樣子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他看穿了。
“是爲了賀笠靖麼?”安平之輕聲問,“聽說他招惹了那位驍瀚王。”
冷軒蓉見安平之似乎是不問出點什麼就不會罷休的樣子,只好對他說,“賀大人是不是招惹了驍瀚王我不清楚,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那賀蕊萍與我有些積怨。”
“積怨?”安平之似乎更加有興趣了。
冷軒蓉只好將她與曾顏良剛到武明郡的時候與賀蕊萍在承貴布莊前的摩擦告訴了安平之。
“這麼說,是因爲賀蕊萍搶走了你要爲曾公子買的布料,所以就落下了這份積怨麼?”安平之聽完之後笑着搖搖頭。
“長公子或許覺得一塊布料只是小事一樁,但那一塊布料卻毀了顏良大哥的一份期待。我不會輕易原諒賀蕊萍的。”冷軒蓉努力讓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更加咬牙切齒一點,“更何況,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全都是她先挑起來的。”
“哈哈哈……”安平之聽完冷軒蓉的話,居然爽快的笑了起來。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冷姑娘這可真是暢快的活法,安某實在是佩服啊。哈哈哈……”
冷軒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安公子難道不生我的氣麼?”
安平之笑夠了之後搖搖頭,“你在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且事情的結果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我爲何要生你的氣呢。只是,下次那賀蕊萍若是再惹到你,你也不用費那麼大力氣了,直接來告訴我好了。”
冷軒蓉可沒想到安平之會說出這話。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算告訴了你又能怎樣?
冷軒蓉輕嘆一聲,小聲說,“如果對長公子沒有什麼影響,那我之前那些事情就算是白做了。我以爲經過那些事情之後長公子會看清賀蕊萍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我以爲你會討厭她呢。”
“我本就沒有喜歡過她,也大概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安平之望着冷軒蓉輕聲道,“滿杯之水,多添無異。”
冷軒蓉到現在纔有這樣的感慨,如果前世能夠多與這位長公子接觸一些,說不定之前那些事情真的都不必做了。但是不是滿杯之水,也只有這位長公子自己知道,多添那些到底是不是無異,冷軒蓉相信以後的事情會證明出來的。
“冷姑娘與曾公子爲何還沒有成親?”安平之又問。
說起這個話題,冷軒蓉有點窘迫起來。但這夜路之上,馬車之內,她與安平之兩個人倒更像是能夠圍爐談心的朋友,而冷軒蓉心中那份不安似乎也能夠藉着說話派遣許多。
“許是時機未到,許是事猶未盡……”冷軒蓉輕嘆一聲,“姻緣由天定……”
“如此說來,冷姑娘還不知道上天賜予你的姻緣,到底是不是與那位曾公子在一起了?”安平之說完這話,湊近冷軒蓉一點,輕聲問道,“若是上天再賜冷姑娘一位知心人,冷姑娘又當如何?”
炭火盈盈,映紅了他們兩人的面龐。安平之與冷軒蓉身子幾乎捱到了一起,冷軒蓉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說話時吐出來的氣息。
安平之那一雙白眉,那一頭白髮,都像是混入了一股妖氣,他那雙眼睛就像能將人吸進去一樣。
冷軒蓉有些呆然,不知過了多久,她纔回過神來。
氣氛如此尷尬,可安平之的目光卻依然不變。他在等着答案,完全沒有要放棄的樣子。
冷軒蓉微微皺起眉頭,小聲回答,“上天若有慈悲心,便能聽到軒蓉心中事。”
安平之聞言,長嘆了一聲。
又過了許久,安平之突然開口又問冷軒蓉,“軒蓉姑娘可曾到過皇城?”
這個話題似乎能夠將馬車裡的尷尬氣氛沖淡一點,冷軒蓉馬上應道,“我隨父母在皇城住過一段時間。”
那時冷軒蓉的父親冷承戚在朝中任四品侍郎,冷軒蓉也還是冷府中的千金小姐。她整日只在家裡讀書玩樂,無憂無慮。可這些記憶對現在的冷軒蓉而言似乎有些遙不可及了,現在的她對皇城中的印象除了那風雪殺戮之夜再無其他。
不過安平之似乎對冷軒蓉以前的生活很感興趣,他又詢問了幾句,而後告訴冷軒蓉,“如果軒蓉姑娘以後再有機會到皇城中去,一定要來找我。我帶你去拜訪幾位皇城中最富盛名的樂師,如何?”
冷軒蓉點頭應下,可心中卻想,等她以後再到皇城,說不定又是一場殺戮,到那時這位長公子是否還有心情帶着她去找樂師?到那時,這位長公子又會如何……
長路漫漫,一行車馬匆匆而行。
皇城中,一座古樸的大宅裡依然亮着點點燭光,內宅一間閨房之中,一名女子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長髮,穿着一襲薄紗,坐在青銅鏡前看着手中那幾張信紙。信紙上一行行蒼勁有力的小字寫的瀟灑而又工整,看着這封信,就如同看到了寫信的人,他的面容浮現在女子腦海中,女子不由得挑起嘴角,臉頰露出兩個小酒窩,這女子的笑容美若桃花。這一封信被她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幾遍,而後她將手中的信紙分成兩份,多的那份被她小心翼翼收到了紫檀木的首飾盒裡,剩下來挑出的兩張紙被她重新摺好交給身邊的小丫鬟,輕聲告訴她,“讓人連夜送到驍瀚王府去,記住,要親手交給小少爺。”
小丫鬟謹慎的將信紙接過來,轉身出了屋子。她一路小跑來到外院,找到一間屋子輕輕敲門。一個穿着粗布短打衣衫的年輕男子開門出來,一看這小丫鬟,便笑道,“王爺都囑咐過了,若是三小姐再派人去找小少爺,他就要把小少爺生吞活剝了。”
小丫鬟抿嘴笑着搖了搖頭,晃晃手中那封信,“三小姐這次是要給小少爺送封信過去,而且囑咐一定要親自交到小少爺手裡。這件事你要是再辦砸了,看三小姐會不會剝了你的皮。”
小丫鬟笑的幸災樂禍,那開門的年輕男子也只能無奈的將信收在懷中,返身關門,怏怏的從角門離開了這座大宅。
等這年輕男子來到驍瀚王府,給他開門的家丁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竇先生是回不去了,我看你啊,不如回去好好勸勸竇三小姐,別再難爲你這個跑腿的下人了。”
“你知道什麼?今兒我可不是來找小少爺回去的,今兒我是來送信的。”年輕男子仰着頭,大搖大擺的進了驍瀚王府。
竇皓維苦着臉從年輕男子手中接過那封信,輕嘆一聲,問道,“三姐姐有沒有再問起我?”
“沒有。”回答乾脆而又響亮。
裡間屋裡隨即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狂笑聲。
竇皓維打發走了自家來的家丁,拿着那封信轉回身走到裡面屋子,望着坐在書桌前一邊狂笑一邊還不停的寫着什麼的杜亦霖,怒道,“王爺,你還要把我扣在這裡多久啊?”
杜亦霖也不擡頭,止住笑聲對竇皓維說,“皓維啊,你就安心在這兒呆着吧。沒看到麼?就連最心疼你的那位竇三小姐都已經放棄讓你回去的想法了,你自己也差不多該放棄了。我這王府中要什麼有什麼,何樂而不爲呢?”
“不爲!不想爲!”竇皓維一臉苦悶的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嘟囔着,“自從回到皇城,我就沒回帝師府幾次。父親和爺爺他們不派人來救我也就罷了,現在連三姐姐都不幫我想辦法了……”
“救你?”杜亦霖突然停下筆擡起頭來望着竇皓維,似乎有些茫然的問道,“皓維你一沒坐牢二沒被綁票,爲何他們要來救你?”
竇皓維狠狠瞪了杜亦霖一眼,喃喃道,“我整日被綁在你身邊,跟坐牢有什麼區別?你還不如那些綁票的山賊呢!”
杜亦霖又大笑起來,接着低頭寫他的字。
竇皓維氣鼓鼓的展開手中那兩張信紙,藉着燭光仔細一看,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王爺,谷將軍來信了。”
杜亦霖一聽竇皓維這話,也再次擡起頭,“谷將軍?麒麟營谷峙翼?”
竇皓維點了點頭,拿着這封信走到杜亦霖身邊,將信放在他面前。
杜亦霖看完了這封信,半天沒有說話。
“王爺,武明郡,恐怕有變啊……”
竇皓維小聲說道。
杜亦霖也皺起了眉頭。可不多時,他的神情又輕鬆下來。他擡起頭望着竇皓維笑道,“皓維,這可真要謝謝你家三姐姐了,若是沒有她,我們可沒法知道麒麟營的動向啊。”
竇皓維衝杜亦霖一瞪眼,沉聲道,“不準說我三姐姐壞話!”
杜亦霖噗嗤一笑,伸手點了點桌上那封書信,小聲說,“這裡的變動與皇城中相比不足爲懼,因爲我們不是還放了一顆棋子在那裡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