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宗燕他們口中的“條件”,冷軒蓉覺得大概是安平之不屑一顧的,所以他們爲了達成這個“條件”才找自己吧。
冷軒蓉心中這麼盤算着,這時齊宗燕終於苦着臉告訴冷軒蓉,他們所謂的“條件”到底是什麼。
“冷姑娘到這裡來的時候大概也看到了,我們這座山寨中還有不少的女人和孩子,她們都是山寨上兄弟們的家眷。龍大當家的當年拉起這個柳子,實際上就是爲周圍吃不上飯還受人欺負的山民百姓們找一條活路。這麼多年來,他們從來都是劫富濟貧,沒有亂殺過一個人,更沒有搶過哪個尋常的路人……”說道這裡,齊宗燕又嘆了一口氣,他望着冷軒蓉,像是在尋求她的認同。
可冷軒蓉卻沒有表現出什麼同情的樣子。她知道齊宗燕說這些話實際上都是爲了後面的話做鋪墊,而這樣的鋪墊越長,就說明齊宗燕越是心虛。
“齊東家,這朝陽寨上的英雄們到底做過什麼,似乎也與我無關吧。”冷軒蓉說這話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睛,低聲道,“反倒是我可不止一次聽齊東家說起過,你們承貴布莊來往武明郡的貨物,被山賊劫過好幾次,爲此你還特意去找官府來着……”
冷軒蓉說完這話再看齊宗燕的表情,似乎更加難看了幾分。
如果現在齊宗燕說的話是真的,那麼就說明之前他對冷軒蓉所說的話全都是假的,那麼從打他與冷軒蓉相識之後所說的那些話之中,就沒有多少可以相信了。既然他已經騙冷軒蓉那麼久了,如今他再想讓冷軒蓉相信他說的話,恐怕也就不容易了。
這一點,在座幾個人似乎都聽明白了。
大當家的龍寒慶終於開口了,他望着冷軒蓉,沉聲道,“冷姑娘,宗燕兄全是受我們所累,希望你不要責怪他。我們朝陽寨上上下下所有兄弟做的事情都對得起天地良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宗燕兄爲了救我們山寨中上下幾百口人命,連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拋諸腦後了,這次……唉……總是全都是我們對不住宗燕兄弟……”
“寒慶兄,你別這麼說!”齊宗燕皺着眉頭衝龍寒慶搖了搖頭。
冷軒蓉看對面三個男人的樣子,似乎都不像是在演戲,他們甚至到了沒法掩飾自己臉上苦悶的程度,看來這件事真的是與他們的身家性命有關。而且仔細一想,齊宗燕的所作所爲都被安平之他們看在眼裡,他與山賊勾結,擄劫安平之衆人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了。這樣一來,就算是事情得以平息,那承貴布莊恐怕也開不下去了,而這齊宗燕在武明郡的萬貫家財,恐怕也都保不住了。
冷軒蓉終於有些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才能讓齊宗燕捨棄所有一切來做這些事呢?
“齊東家,是小女子失言了,還請你把話說完。”
齊宗燕感激的看了冷軒蓉一眼,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冷姑娘說的沒錯,以前我確實沒有對你說實話。我們承貴布莊的貨物在鳳泉嶺中確實被劫過好幾次,連同武明郡中其他商家店鋪的貨物也都被劫過。我們曾一同到官府報案,但所得到的結果就是我與冷姑娘說的那樣。後來我特意到山上來詢問了寒慶兄,託他們在附近鳳泉嶺中查找劫匪……沒想到,這一查之下,卻惹下了殺身之禍……”
鳳泉嶺,山賊,劫匪,殺身之禍……
冷軒蓉驟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她的這個反應將其他三人嚇了一跳,龍寒慶和苗山濤都有些難以置信的望向齊宗燕,而齊宗燕也覺得莫名其妙,死死盯住了冷軒蓉。
“冷姑娘……你……怎麼了?”
齊宗燕的聲音像是突然飄的很遠,冷軒蓉回憶起了前世她所知道的一個牽連着今生髮生過的所有事情的秘密。
當年冷軒蓉的父親冷承戚之所以會棄官而逃,也與這件事有極大的關係。這一點,是冷軒蓉前世將要終了的時候才知道的。那時她是從驍瀚王杜亦霖口中得知的這件事,而今生,恐怕這個時候杜亦霖還在爲了獲得這個秘密而苦苦尋找呢吧……
冷軒蓉有八九成的把握斷定齊宗燕所說的殺身之禍就是來自於那個秘密,而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釋通了。
“冷姑娘?”
一聲呼喚將冷軒蓉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她這時才發現對面三個男人都一臉疑惑的望着自己,那疑惑之中甚至帶着驚恐,冷軒蓉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她的心難以抑制的怦怦直跳,誰能料到在這種時候,她竟然又有了機會,能夠左右今後事情的發展!
一切看上去都是巧合,冷軒蓉突然開始覺得齊宗燕是個好人了。要不是他這樣騙自己,自己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要不是他處心積慮的將安平之弄到這朝陽寨上來,自己也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機會!
喜悅,激動,還有不知所措,複雜的情緒使得冷軒蓉臉上的表情變得讓人難以捉摸。也多虧了這樣,對面三個男人才會更加驚恐。
“冷姑娘,你怎麼了?沒事兒吧?”
冷軒蓉擡手按住自己的肚子,擠出一個苦笑,有些尷尬的小聲說,“肚子……疼……可能是水……或者是昨天吃的東西……”
齊宗燕他們將信將疑,不過齊宗燕還是問了一句,“不然冷姑娘先去休息吧?”實際上他覺得冷軒蓉現在一定是在裝樣子以掩飾她剛纔那奇怪的舉動。
事實也證明了齊宗燕的想法,冷軒蓉很快搖了搖頭,“不必了,還是請齊東家把話說完吧。”
三個男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沒有別的辦法,齊宗燕只好接着說道,“能讓這幾百號人免於殺身之禍的,就只有安平之一人。但那位安公子卻冥頑不靈,他高傲的很,甚至不願意聽我們說話。就算是我們現在將他囚禁在山上,他也不肯退讓一步。冷姑娘,我們只希望他能答應我們一個條件,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準動這朝陽寨,要保全山寨中幾百號人的性命。”
冷軒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聽齊宗燕把話說完了,她才問,“齊東家把這些事情告訴我,莫非是想讓我去勸說安公子不成?”
不等齊宗燕說話,龍寒慶沉聲道,“沒錯!冷姑娘,現在那安公子完全不願意再聽我們說什麼了,我們也確實不敢把他怎麼樣。在官兵來圍剿山寨之前,還請冷姑娘爲我們做這一件事。就算是……”說着,龍寒慶低下頭,聲音有些苦澀,“就算是我們整個朝陽寨,欠了冷姑娘一個情,來日姑娘若有用到我們的地方,我們萬死不辭!”
這位龍寒慶龍大當家的看樣子平時也是個十分有骨氣絕對不會輕易向人低頭的人,如今他能夠這樣低聲下氣的求冷軒蓉,一定是真的別無他法了。面對這樣一個爲了身後幾百條人命而低頭的大漢,冷軒蓉倒真的有些動容了。
然而與剛纔不同,冷軒蓉心裡有了更加明確的想法,她對現在的情況也掌握了不少,可以說現在她的立場是翻轉了過來。之前她看眼前這三個男人還覺得有些發憷,但現在她卻知道了他們的弱點,知道了他們手裡攥着的那個把柄,甚至知道的比他們還要多。如此一來,這三個男人也就不可怕了。而冷軒蓉也不會爲了那麼一點動容而去做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行動。
“大當家的……”冷軒蓉長嘆一聲,對龍寒慶說,“齊東家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們現在的情況我也大概清楚了。就是說如果我不從中做線,爲你們促成這筆‘生意’,那麼你們朝陽寨幾百號人要麼就被那個所謂的‘殺身之禍’害死,要麼就會被來營救安公子的官兵們剿滅。我說的沒錯吧?”
龍寒慶臉色鐵青,他發現了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氣勢突然變了,從她有所異動開始,這小丫頭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剛進來的時候明明是在不安是在害怕,可現在她不單不害怕,反而像是要凌駕於他們之上了。這一點令龍寒慶十分惱怒,對他而言,這就叫做趁人之危。誰能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竟然變臉變得這麼快?她是知道了他們有求於她,所以馬上就要來討價還價麼?還真不愧是驍瀚王所器重的人,不愧是驍瀚王手下的掌櫃的。
“冷姑娘,你要是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龍寒慶聲音中帶着一股肅殺之氣,他那一雙虎目也閃出了亮光。
冷軒蓉強壓住害怕的感覺,微微挑起嘴角,“龍大當家的果然是爽快的人。但我冷軒蓉不是那麼沒有輕重的人,也知道諸位現在的難處。要說我有什麼要求,哼……”冷軒蓉冷笑了一聲,“恐怕你們這朝陽寨中也沒有什麼是我想要的。剛纔大當家的說的好,我若是做成了這件事,你們就欠我一個人情,我要是做不成這件事,我們也還是沒有什麼恩怨。大當家的,我這麼說,沒有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