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曾顏良暫時趕走了陸媒婆一行人,但冷軒蓉知道,不管是這個陸媒婆還是那個柳家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現在只能更加小心的更加仔細的去想辦法。
冷軒蓉非常清楚,現在柳家那個大兒子一定以及死了,所以那家人一定急的火上房似的在等着陸媒婆把新媳婦給接回去,陸媒婆這一行人被趕回去之後說不定很快就會被柳家人逼上絕境。到時候陸媒婆會怎麼做?是再到別人家搶一門親事還是返回來用更加強硬的方法逼她冷軒蓉?
冷軒蓉抱着肩膀坐在那裡苦苦思索,如果陸媒婆再帶着人回來,那麼他們就一定有所準備了,到時候顏良大哥雙拳難敵四手,說不定還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不行。暴力的衝突自己這邊根本不佔優勢。一定要想方設法以絕後患才行。
冷軒蓉思來想去,覺得也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去試試看了。
她把那張寫着婚契的糙紙收好放在懷中,然後囑託顏良大哥照顧好父親。
曾顏良見她這樣子是要出門去,急忙阻攔。
那些人剛被趕走,怎麼想現在出去也實在太危險了。
可冷軒蓉卻非常堅持。她雖然不能跟曾顏良說明白自己的想法,但她現在卻不得不這麼做。
“顏良大哥,別擔心,我有分寸,這件事如果我不去做,那麼以後說不定就會牽連到更大的麻煩。”
曾顏良心中雖然還有千百個擔心,但冷軒蓉既然這麼說了,他也只能囑託幾句,之後讓她一個人離開了老屋。
冷軒蓉小心翼翼出了家門,可她剛走到街上,馬上就被旁邊衝過來的幾個中年女人圍住了。
爲首的人還是那個趙大嬸兒,她手裡抱着個籃子,看樣子是剛做了縫補的活計回來。
她一臉關切的望着冷軒蓉,壓低聲音小聲問,“怎麼了丫頭?我聽說剛纔陸媒婆帶着一羣人闖到你家去了?”
冷軒蓉實在不想在這裡跟這些女人浪費時間,她皺着眉頭對趙大嬸兒說,“沒什麼,趙大嬸兒,你們可能是聽錯了,那陸媒婆確實是到過我家,但只是想和我父親商量什麼事兒,至於到底是什麼,我一個姑娘家的,也沒好多問。這不,他們都走了。大嬸兒,我還有事兒,先不跟你們說了啊。”
說完,冷軒蓉一溜煙逃之夭夭。
可她身後,這些中年女人卻沒散去,她們七嘴八舌,有人看到了進冷家門的人鬼哭狼嚎的被擡着跑了,而且那陸媒婆可是在這十里八鄉都臭名昭著的。這麼新鮮的事兒落在這些中年女人嘴裡,簡直就是無窮無盡的話題。
冷軒蓉也管不得那些人在背後怎麼議論自己,她飛快的朝染塵書齋而去。
染塵書齋中依舊是書聲朗朗,冷軒蓉到了院門外,喘勻氣息之後才擡手叩門。
敲了半天才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把門欠開一條縫隙,那老頭看了冷軒蓉一眼,喃喃問道,“這位姑娘到書齋來是要做什麼啊?”
冷軒蓉還有些納悶,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恰巧遇到竇先生開門,而且竇先生帶她進去的時候也沒看到過這個白頭髮的老頭兒,不過想來這裡好歹也是有名的書齋,有個看門人也是正常。
冷軒蓉衝老頭兒深施一禮,道,“這位老先生,還煩勞您通稟一聲,就說冷軒蓉要拜見竇先生。”
白頭髮老頭兒聽完冷軒蓉的話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像是反應有些遲緩,好半天才開口道,“要見竇先生,需要拿拜帖來。姑娘,你有拜帖麼?”
冷軒蓉一聽,心中就是一涼。沒想到竇先生平日裡架子還挺大的,怎麼見一面還得拿拜帖?
“老先生,我這裡事出緊急,沒來得及準備拜帖,還請您通稟一聲吧……”冷軒蓉有些着急,又有些緊張起來了。
因爲之前幾次與竇先生見面,說起話來都十分輕鬆,所以在冷軒蓉心裡,竇先生應該是個很有同情心而且是樂於助人的人,可現在吃了半個閉門羹之後冷軒蓉纔想起來,人家竇先生畢竟是個有身份的人,和自己之間相差實在太過遙遠。也不知道現在就算是自己真的能夠拜訪竇先生,他能不能幫自己這個忙……
那位白髮老人慢悠悠的上下打量冷軒蓉不知道多少眼,見她真的面帶急色,這才說了一句,“姑娘若不介意的話,請在門外稍等片刻,老朽腿腳不便,走路……怕是會有些遲緩啊……”
一邊說着,白髮老頭兒一邊把那扇大門關上了。
冷軒蓉站在門外焦急的等候着,她反反覆覆的思量應該怎麼對竇先生開口,怎麼說才能使他樂意出手幫自己這個忙。
沒想到,只過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染塵書齋的大門毫無預兆的突然敞開。
“冷姑娘!”
竇先生笑容滿面,他臉頰有些紅潤,也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一看就是快速跑過來的。
冷軒蓉一看竇先生這個樣子,剛纔那股緊張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她急忙深施一禮,對竇先生說,“軒蓉冒昧到訪,不知道府上的規矩,還請竇先生原諒。”
竇先生先是一愣,隨即有些窘迫的壓低聲音解釋道,“都是因爲常有些官家富賈的親朋好友到我這裡來,所以守門的伯伯有些厭煩了……冷姑娘千萬不要介意。”
冷軒蓉使勁兒搖搖頭,畢竟是她壞了人家的規矩。
竇先生搭了一個請字,帶着冷軒蓉又來到上次兩人交談的那間屋子。
侍童奉上茶水,竇先生這才仔細看看冷軒蓉。不看倒還罷了,他這麼一看,心裡不由得一翻過兒。
“冷姑娘,你可是遇到什麼爲難的事情了麼?”
冷軒蓉剛剛痛哭一場,一雙眼睛紅腫的厲害。
冷軒蓉一聽竇先生問到了,她也不想拐彎抹角,點頭輕聲道,“竇先生,我真的是遇到非常爲難的事情,纔想請竇先生幫我出出主意。”
說着,冷軒蓉從袖筒中拿出那張婚契放到竇先生面前。
竇先生小心翼翼拿起婚契來一看,頓時有些傻眼了。
“這……這不是婚契麼?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冷軒蓉長嘆一聲,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對竇先生講述了一遍,當然,關於曾顏良的事情,冷軒蓉是隻字未提。
竇先生聽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半天,他才憤憤的說,“這一紙婚契,明明就是買人賣人,就是賣身契!什麼用彩禮償還賭債……啊……”說到這裡,竇先生突然想起來,他望向冷軒蓉,問道,“令尊的賭債不是已經償還了麼?爲何還會有這婚契?”
冷軒蓉說,“這婚契是在很早之前,父親沉迷在賭莊之中的時候,那陸媒婆夥同賭莊裡的人矇騙家父才簽字畫押的……在那陸媒婆今天拿出這東西之前,父親似乎都不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
竇先生這才點點頭。他仔仔細細看了兩遍這張婚契,嘆道,“這東西……如果拿到官府去,怕是全憑縣令樑大人一句話方能斷定該如何處理了吧……”
說完這話,竇先生又覺得不太對勁兒,他擡頭看看冷軒蓉,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一雙剛哭過的眼睛之後,竇先生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一狠心,輕拍一下桌子對冷軒蓉說,“冷姑娘,你別怕,既然這份婚事不是你所希望的,更不是令尊所希望的,那麼大不了就是退婚。對方若是要你賠償彩禮,竇某不才,還能幫你一二。”
冷軒蓉一聽這話,心中暗想,竇先生果然是個正直的文人,是翩翩君子。他所思所想,只是正經的道義,可這其中的暗流,卻遠遠不止於此啊。
想到這裡,冷軒蓉先是低頭施禮,而後才說,“竇先生,若只是這樣,我也不會來找你幫我想辦法。其實這件事,還有隱情。”
“還有隱情?”竇先生馬上又緊張起來,他的身子傾向冷軒蓉這邊,認認真真的聽她講述。
冷軒蓉又是長嘆一聲,低着頭,好半天才開口道,“其實……這婚契上所寫的那位柳家的長子……已經死了。”
竇先生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
冷軒蓉見到他驚訝的樣子,接着說,“那個陸媒婆今天到我家中搶親,就是想趁着外面還不知道柳家長子已經死了的事情,讓我去做那死人的媳婦。這樁婚事若真成了,被他們柳家娶進門的女子就不得不守一輩子活寡……我今天雖然沒有被他們搶去,可……可……說不定他們這幾天之內還會再來更多的人到我家搶親,或者……或者去搶了別人家的姑娘嫁給那個死人……”
說着,冷軒蓉眼中又現出溼潤來了。
這一番話真的讓竇先生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隱情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
搶了人家的姑娘去嫁給一個死人?這是哪裡來的道理!
竇先生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張糙紙寫成的婚契,擡起手來,狠狠一拍桌子,口中怒道,“這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