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睜開雙眼扭頭朝門口望去,見一個小丫鬟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似乎想要趕快逃走卻有沒法動彈。
冷軒蓉長出一口氣,開口問道,“誰……”發出聲音冷軒蓉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疼的厲害,聲音也已經變得十分沙啞了。
好在門口那小丫鬟聽到了冷軒蓉的話,急忙回答,“那位公子說自己是無名小卒,就算是說了名字小姐也不會知道的。但是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小姐,小姐對那件事情一定非常感興趣。”
無名小卒?
冷軒蓉躺在那裡閉上雙眼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無名小卒到底是什麼人。她緩緩起身,走到銅鏡前整理自己的衣衫。冷軒蓉看到銅鏡中那個瘦弱的女子雙眼紅腫,呆滯之中帶着絕望,不由得又長嘆了一聲。
整理好衣裝和散亂的頭髮,冷軒蓉隨着那小丫鬟來到前廳。前廳中,不請自來的男子泰然的坐在那裡,見冷軒蓉來了,他站起身衝着冷軒蓉一拱手,道,“冷姑娘,別來無恙。”
冷軒蓉沒有馬上還禮,而是上下打量打量這個男人。他正是那晚自己在草木亭見到的男子,他應該是齊宗燕的手下。打量一遍之後,冷軒蓉的目光落在了他放在手邊桌上的那個布包,那布包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冷軒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猜想着,這包東西十有八九與顏良大哥有關。
飄然施禮,冷軒蓉開口問道,“草木亭一見,冷軒蓉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她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非常沙啞,瘦高男子聽了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順勢也打量打量冷軒蓉,看到她那雙紅腫的雙眼和慘白的臉色,他的心中便是一動。
“在下姓張名宏世,是齊東家手下,這一點冷姑娘已經知道了。”張宏世說着,也扭頭看了一眼他帶來的那個小布包,然後望着冷軒蓉道,“上次在草木亭,冷姑娘所說的話句句在理,我回去之後與齊東家詳細說明之後齊東家也深以爲然。所以我們已經派人仔細去調查過了,關於曾顏良的行蹤,我們已經有了十分確切的消息。”
冷軒蓉聞言雙眼一亮,可她剛要開口追問,卻發現張宏世幽幽坐了下來。冷軒蓉頓時知道這張宏世是絕對不會輕易將顏良大哥的消息告訴她的,他是有備而來,要交換的,是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冷軒蓉剛剛從安平之那裡逃回來,這個張宏世就帶着東西來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一定是一直監視着冷軒蓉的行蹤。由此也能知道齊宗燕他們這些人是多麼迫切的想要得到安龍義壽辰的安排。
復仇,早一刻都是好的。
冷軒蓉也坐下來,垂眼望着自己的雙手,默默將一股極速升騰起來的想法壓制下去,然後擡頭望着張宏世,道,“我剛從丞相府回來,齊宗燕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從丞相府中下人嘴裡問出一些蛛絲馬跡了。”冷軒蓉也不對張宏世隱瞞,一五一十將舞娘木蓮所說的話全都告訴張宏世了。實際上木蓮所知道的事情也算不上多麼機密,只不過都是壽辰當日的流程以及暫時定下來的一些安排而已。
“這些事情都是出自丞相府下人之口,其中一定還會有些變動,還請你們酌情思量。”冷軒蓉啞着嗓子說完這些話之後,只覺得自己喉嚨像被火燒着了一樣的疼。
張宏世聽了冷軒蓉的話,神情似乎也比剛纔凝重了許多。他權衡着冷軒蓉這話語之中有多少是對他們有用處的,又需要另外再知道些什麼,想好了,他開口對冷軒蓉說,“冷姑娘,你也知道我們爲什麼想要知道丞相府裡的安排,你所說的這些,不足以讓我們成事。如果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出口,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如果沒有……”他扭頭看看那個布包,一咬牙,道,“那我只能改日再來拜望了。”
自己帶回來的消息讓眼前這個張宏世覺得無法兌換他們得到的消息,冷軒蓉得知這一點之後不僅沒有沮喪,反而有些高興了。如此說來,他們是真的知道了關於顏良大哥的很重要的消息,既然如此,冷軒蓉也不怕再多說一點了。
她現在有了新的想法,比之前幾天,現在的冷軒蓉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擺在她眼前的這些事情,幾乎每一件都是她無法承受的。但就算是如此,她也沒有辦法逃走。她知道逃走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前世父親帶着她逃走了,他們以爲能夠逃過一劫,但最終卻只是將他們推向了更深的深淵。所以冷軒蓉不能逃走,她選擇了一條路,雖然不知道最終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但她只能朝着這條路走了。
“不知道張公子有沒有聽說過丞相府裡的巧巧小姐。”冷軒蓉吃力的發出聲音,儘量讓張宏世能聽得清楚。
張宏世聞言點了點頭,在這皇城裡誰能不知道首輔丞相的寶貝千金安巧巧呢。
冷軒蓉也不繞圈子,湊近張宏世一點,道,“這位安小姐想要在丞相壽宴上給丞相一個驚喜,她問我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我就告訴了她一個好辦法。”
“哦?”張宏世睜大雙眼也湊近了冷軒蓉,他壓低聲音問,“不知冷姑娘所說的,是什麼辦法?”
冷軒蓉站起身走到張宏世身邊,伏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對他說了幾句話,張宏世聽過之後臉上露出疑惑的樣子,但他隨即又釋然了,也站起身衝着冷軒蓉一拱手,道,“多謝冷姑娘。”
冷軒蓉苦笑着搖搖頭,“我只是爲安小姐出了一個主意,至於她會不會那麼做我就不敢保證了。她當時看上去確實很感興趣,可事情之中變數太大,我幫不上你們什麼,也沒有想過要幫你們。”
張宏世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剛纔算我失言了。”說罷,他將手伸向那布包,只見他利索的將布包打開。站在他身邊的冷軒蓉一看到那包裡的東西,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布包之中放着的,正是曾顏良的衣衫鞋帽!
這一身全都是驍瀚王王駕親衛統一的衣裝,可冷軒蓉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是顏良大哥的衣服。而且衣衫鞋帽旁邊還放着一個巴掌大小的荷包,上面繡着栩栩如生的一朵雪白睡蓮,那是冷軒蓉親手爲曾顏良縫製的!這些都是顏良大哥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上面,如今都已經沾滿了烏黑的血跡……
那朵雪白的睡蓮上沾滿鮮血,血色凝固之後變得烏黑,就彷彿是枯萎了一般。
冷軒蓉不敢上前,她呆呆的望着那些衣服,望着上面的血跡,整個人變得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冷姑娘……”
張宏世一開口就把冷軒蓉嚇了一跳。她驚恐的望着張宏世,生怕他一開口就說出讓她更加絕望的消息。
張宏世看出了冷軒蓉的恐懼,但他還是得說。
“我們派出去的人在通往武明郡的官道上找到了這些東西,他們認得這是驍瀚王王駕親衛的衣衫,所以沿途都給撿了回來……看來這些真的是曾顏良的東西了……”張宏世看看那衣衫上的血跡,有些遺憾似的說,“我們的人只是撿到了這些東西,現在通往武明郡的官道基本處於官家管制的狀態,所以根據殘留下來的車馬痕跡能夠看出他們是往武明郡去了。他們仔細查找過,說是沒有發現屍體,所以曾顏良……也許還活着。如果他還活着的話……大概就是被人綁到武明郡去了……”
張宏世特意把“也許還活着”這幾個字咬的特別重,說完之後他再望向冷軒蓉,發現她果然稍微安穩了一點。
冷軒蓉深吸了一口氣,走過來將那幾件衣服一件件展開,這時她才發現,這些衣服上面雖然都沾滿了血跡,但並沒有帶着多少刀劍的痕跡。也就是說這些衣服上所沾染的血跡,未必就是顏良大哥的。
或許有可能是顏良大哥遇到了什麼麻煩,他奮力擺脫的時候與人發生的武鬥,顏良大哥那麼厲害,一定會殺死不少敵人,這個時候血跡一定會沾染在身上。他穿着這樣一套衣服太過招搖,所以纔會將它們脫下來丟棄掉……顏良大哥一定是爲了擺脫麻煩才這麼做的……他一定還活着……
冷軒蓉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道理,心中一顆大石也緩緩落下來。可她再一扭頭,看到了那被血跡浸透了的雪白睡蓮荷包,一股絕望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再清楚不過,顏良大哥就算是遇到了再大的麻煩,就算是要丟掉這些沾染了血跡的衣服,也一定不會把這個荷包丟掉。
顏良大哥,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到底在哪裡……
冷軒蓉緊緊攥着那個荷包,眼淚再也止不住,噼裡啪啦的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