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竇先生的解釋,樑三公子還是沒明白那書上兩句話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不想深究,甩手將那本書扔回書架中,走到竇先生身邊拍着他的肩頭問,“最近可是難得見到你這麼認真寫什麼啊,是要緊的事兒麼?”
竇先生看了樑三公子一眼,又轉頭看看同他一起來的冷軒蓉,不答反問道,“你怎麼將軒蓉姑娘也帶到這裡來了?”
樑三公子呲牙一笑,“我要是不找點由頭,怎麼能進得了你這染塵書齋的大門呢。”
竇先生聞言不由得瞪了樑三公子一眼,壓低聲音說,“我就知道你不是衝着我來的。”
樑三公子也不否認,閃身悠然坐到椅子上,耍賴一樣什麼也不說了。
冷軒蓉雖然知道樑三公子的目的,卻沒看懂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最開始冷軒蓉就覺得非常奇怪,竇先生對這位樑三公子似乎特別沒有耐性,平時他對別人似乎都很溫和,唯獨對這樑三公子暴躁的很。而那樑三公子看着竇先生的眼神似乎也與看別人的時候大不相同。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什麼緣由還是怎麼回事。
竇先生見樑三公子一副無賴樣子,只是輕嘆了一聲便不去管他了。他來到冷軒蓉身邊,輕聲問道,“軒蓉姑娘若是覺得不便,我馬上讓人送你回家,不必在這裡陪着那人胡鬧。”
“那可不行!”樑三公子高聲道,“我這次可不是爲了見王爺來的,我是爲了要幫冷姑娘把之前那件事情辦妥纔來找你商量的。這件事情商量不出個頭緒,我們誰也不走。對了,午飯就討擾了。”
竇先生又回頭狠狠瞪了樑三公子一眼,可那樑三公子不痛不癢,只是呲牙笑着。
實在沒有辦法,竇先生只好讓冷軒蓉也坐下來,他獨自一人帶着剛纔寫的那東西離開了書房。
過了約有兩柱香的時間,竇先生回來叫上了樑三公子和冷軒蓉一起回到了前面正廳。
正廳之中,驍瀚王杜亦霖居中而坐。
樑三公子和冷軒蓉進門便跪倒在地向這位王爺施禮。
禮到之後杜亦霖也讓他們兩人坐下,等小童來奉了茶,杜亦霖纔開口衝樑三公子問道,“剛纔聽皓維說,你是這衲巖縣縣令樑秋榮家的三子?”
樑三公子點頭應道,“這裡的縣令正是家父。”
杜亦霖又看了一眼冷軒蓉,“你與這位姑娘又是什麼關係?”
冷軒蓉擡頭看了杜亦霖一眼,發現他端端正正坐在那裡,臉上冰冷如霜,就像是完全沒見過自己一樣,冷軒蓉馬上就明白了,杜亦霖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之前見過面。
其實冷軒蓉還不知道,當杜亦霖聽竇先生樑三公子帶着冷軒蓉到這裡來的時候,還真是吃了一驚。時間緊迫,他也沒來得及多問。
樑三公子衝杜亦霖一拱手,道,“其實是這位冷姑娘與皓維相識,前幾天她險些被一個黑心的媒婆強行帶走,所以找到了皓維求助,皓維便找到了我。事情還沒了結,昨天那媒婆卻死了,此事沒有在縣衙備案,所以我就與冷姑娘一起來找皓維商議一下此事應該如何了結。沒想到……打擾了王爺,實在是不應該。”
樑三公子說到這裡,爽朗的一笑。
杜亦霖臉上表情雖然沒有變化,可他心情卻比剛纔要差了許多。那樑三公子一句一個“皓維”的稱呼竇先生令他非常不爽,他扭頭看看竇先生,幽幽道,“原來你與他是至交好友。”
竇先生苦着臉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
杜亦霖轉頭望向冷軒蓉,開口問道,“冷姑娘,媒婆是怎麼回事?”
冷軒蓉預料到了樑三公子就是要藉着媒婆的事情來找竇先生,從而見王爺一面。這一定也是那縣令樑秋榮所希望的。樑三公子說完那一番話之後冷軒蓉就以爲這裡完全不應該有自己說話的時機,可沒想到杜亦霖竟然會問起這件事來了。
冷軒蓉一愣神的功夫,竇先生急忙接了話頭,將冷軒蓉和陸媒婆之間的事情簡單的對杜亦霖說了一遍。
杜亦霖聽完這事眉頭也皺了起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杜亦霖望着冷軒蓉,心中暗想,這姑娘可真是夠命苦的,原本應該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卻差點落得嫁給死人守活寡……虧得她如此聰明謹慎,如若不然,可真是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冷姑娘。”杜亦霖沉聲問道,“現在陸媒婆已經死了,你還有什麼憂慮的麼?”
冷軒蓉轉頭看了一眼樑三公子,心中暗想,你是不是沒想到王爺會對一個小丫頭的事情感興趣?如果現在坐在這裡的不是我,你八成是收不了場了吧。
“那陸媒婆雖然做了錯事,但人既然已經死了,也就不必再追究什麼了。”冷軒蓉輕聲說,“我只是擔心那份婚契,當初那媒婆騙走的婚契應該有兩份,其中一份我交給了竇先生,而另一份卻應該在那陸媒婆或者是柳家。現在有竇先生和樑三公子爲我出頭,柳家不敢再來了,可說不準以後他們還會不會拿着那張婚契來挑弄是非……”
冷軒蓉說完,樑三公子和竇先生都點了點頭,樑三公子給冷軒蓉投過去一個“做得好”的眼神,冷軒蓉急忙垂下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只有杜亦霖認真考慮着這件事情,他最初對冷軒蓉只是好奇,而後生出些敬佩,現在竟然又有些憐惜了。
這樣命途多舛卻又不屈不撓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吧,冷姑娘,剛纔樑公子也說了,這件事情沒有通過本縣官府。那麼不如就由本王派人去一趟那柳家,幫你把另一份婚契取回來銷燬,以後就萬無一失了。”
杜亦霖說完,問旁邊的竇先生,“皓維,你看如何?”
竇先生露出驚喜的神情,忙道,“王爺有此心意,甚好甚好!那便勞煩那些親衛兄弟們去柳成莊走一趟吧。”
杜亦霖再望向冷軒蓉,冷軒蓉急忙起身跪倒在地,拜謝王爺恩典。
其實冷軒蓉一點都不擔心那個柳家會再找上門來,只是,如此一來,對冷軒蓉而言,這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冷軒蓉靈機一動,跪在地上擡頭問道,“王爺,我可以與親衛大人同去柳成莊麼?”
杜亦霖微微點頭,算是應允了。
冷軒蓉重新拜謝,而後坐回座位上。
這時樑三公子纔開口道,“久聞王爺您愛民如子,體恤百姓,今日一見,實在令人敬佩啊。”
杜亦霖冷眼望着樑三公子,半天才說,“本王與皓維是舊識好友,深知他這人的脾氣,他能與你想交,說明你也應該是個不錯的人。來的路上本王聽人說起過,這裡的縣令樑秋榮是商賈出身,不懂爲官之道,今日見了他的兒子,本王卻覺得世人傳言,不足爲信。”
樑三公子淺淺一笑,拱手道,“王爺擡愛了,不過家父卻是不懂爲官之道,如若不然,也不會連王爺大駕到此都沒有提前聽到消息。準備不周,讓王爺下榻在皓維這座書齋中,實在是爲官的失職。”
竇先生和冷軒蓉兩人雖然離的很遠,但杜亦霖和樑三公子這話說完之後,兩人目光竟然對上了。
兩人心裡都是一動,竇先生苦笑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冷軒蓉眨眨眼睛,垂下頭去。
竇先生心中暗想,估計慕寒也是被他爹逼着來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他也不會拉上一個毫不相關的姑娘當藉口到這裡來。可憐軒蓉姑娘還要對諸多事情守口如瓶,難怪總是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好在王爺親口答應了幫她了結婚契的事情,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可另一邊,冷軒蓉卻在思索着杜亦霖和樑三公子所說的話。
看樣子杜亦霖這次是有備而來,他到竇先生府中住下恐怕也不是偶然,而那樑三公子則是在爲他的父親開脫,恐怕他不僅是想說這次王爺來的事情,更是要說那官銀被劫事發之後樑秋榮的處境吧。
樑秋榮,今生冷軒蓉還沒與他相見,但是前世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相信就在不久之後,自己也會與樑秋榮相逢,到時那樑秋榮也別想逃脫他贏得的懲罰。
不過在此之前,冷軒蓉還是覺得應該靜觀其變。
杜亦霖聽了樑三公子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搖着手中摺扇站了起來。
他一起身,樑三公子和竇先生也都急忙起身,冷軒蓉見了也急忙跟着站了起來。
杜亦霖徑直走到冷軒蓉面前,用扇尖輕輕拍了一下冷軒蓉肩頭,道,“一會兒你留下,本王馬上派人帶你去柳家。”
說完之後他邁步就往外走。
走出幾步,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一樣,回過身來衝樑三公子說,“樑公子,你替本王傳個話兒吧,讓你父親安排一下,本王想見見這衲巖縣裡的人。”
說罷,他灑然而去了。
屋中剩下樑三公子三人,好半天,樑三公子才苦着臉跑到竇先生身邊,問了一句,“皓維,那王爺說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