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隨着杜亦霖和竇先生兩人在熱鬧的人羣中穿來走去,她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掉以輕心,可卻還是被這慶典的氣氛所影響,漸漸將注意力轉到那些新奇玩意兒上去了。
杜亦霖更是玩的不亦樂乎,三人之中只有竇先生還算冷靜,不過他掏錢的速度也漸漸加快,掏錢的時候似乎也不像最開始那樣滿臉無奈了。
三個人正玩兒的高興,就發現前面人羣騷動起來。
如果是平時,冷軒蓉見到這樣的情形一定會馬上逃到人少的地方去,竇先生也不是好事之人,所以兩人都下意識的閃身要離遠點兒。可走在最前頭的杜亦霖卻與他們兩個不一樣。他興致滿滿,也不個冷軒蓉他們打招呼,奔着騷動的人羣就過去了。
他這麼已過去,冷軒蓉和竇先生也不得不隨着他往前面擠過去。
現在只要夠寬敞的街道上都有商販隨地擺攤,冷軒蓉踮起腳來看了半天才分辨出來,原來這裡正是李渡恩開賭莊的那條街。而人羣騷亂的地方,似乎就是李渡恩的李家賭莊。
冷軒蓉心頭涌起一陣悸動,她突然從慶典的氣氛中掙脫出來,心中暗想,莫非是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按壓住心頭狂喜,冷軒蓉和竇先生跟着杜亦霖分人羣往前面走。
最前面被人擠得水泄不通,杜亦霖實在擠不過去了,只好拍拍前面人的肩頭問,“前面出什麼事兒了?”
那人回頭看到杜亦霖臉上的面具嚇了一跳,緩過神來才告訴他,原來是有人趁着慶典到這李家賭莊鬧事來了。
所謂慶典,對於普通人而言不過就是要湊熱鬧。商家想盡辦法在這個時候賺些銀子,喜歡玩樂的人想盡辦法在這個時候花掉手中的銀子。
李家賭莊前段時間生意受了影響,不管李渡恩再怎麼想當官,他這個賭莊現在還是他銀子的來源,所以這次慶典他也想了寫辦法來讓賭莊多賺些銀子。
李渡恩本以爲慶典這幾天他這生意也未必好做,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慶典剛一開始,他的賭莊剛開張就滿客了。
沒想到好賭之人來的這麼多,李渡恩真是樂開了花兒。
他親自上陣,跟來的賭客們豪賭了幾場。雖說是爲了圖個好兆頭,但就這幾場,他就收入不菲。
李渡恩當了這麼多年賭莊東家,自然是知道進退的。贏來的銀子能收的就收了,不能收的他又想辦法巧妙的給人家送回去了。
本以爲這是開了個好頭兒,可誰承想,還不等到晌午,這賭莊裡就出事兒了。
“來耍橫兒的了!還不止是一個!”杜亦霖前面的中年男人撇着嘴說,“聽說這賭莊的東家李公子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對了,就是前段時間死的那個衲巖墨閣的韓掌櫃。八成是韓掌櫃家人找來挑事兒的……”
“韓掌櫃?”杜亦霖可沒聽說過這麼個人。但他身邊的冷軒蓉和竇先生聞言卻都明白這男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那韓掌櫃死的可是太慘了。據說就是這李公子下的黑手。現在也該輪到他了……”中年男人還是個健談的人,說起來還沒完了,“聽說那韓掌櫃背後可是有皇城大官兒給撐腰呢。他李渡恩可真是膽子大了,什麼人都敢惹。”
杜亦霖十分好奇,拉着中年大哥要他詳細說說,中年大哥也難得遇到這麼有好奇心的人,便興致勃勃的開始添油加醋的講述起韓掌櫃和李渡恩之間的恩怨來。
這件事情冷軒蓉和竇先生都很清楚,中年男子說的大多都是憑空想象出來的,不過這樣說出來倒是更加精彩了。
等中年大叔說完,杜亦霖若有所指的望着竇先生說,“沒想到這裡還有那個樑三的事兒呢?”
竇先生輕嘆一聲,“說來話長……”
正在此時,只聽不遠處那家李家賭莊裡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隨着這聲慘叫,人羣又是一陣騷動。
杜亦霖趁着這陣騷動巧妙的變換位置,竟然就這樣被他擠到最前面去了。而冷軒蓉一直緊隨着他,他走一步冷軒蓉也走一步,等他擠到最前面的時候冷軒蓉也隨着擠到了前排。
冷軒蓉臉上帶着牛頭面具,透過面具上的兩個圓孔,她能清楚的看到李家賭莊的正門。
兩扇門都敞開着,有幾個膽大的人趴在門邊往裡面觀望。慘叫聲過後不久,只見幾名大漢從那門中闖了出來。
天氣已經暖了,可爲首的大漢身上依然裹着兩片鹿皮,腰間圍着皮質的寬大腰帶,腰封下面還掛着一條狐狸尾巴。這大漢上身衣服敞開着,滿是胸毛的寬厚胸膛顯露無疑。
這樣一身裝束的人走在街道上已經夠嚇人了,而這大漢如今臉上身上沾滿血跡,暴着青筋的手上,赫然提着一條男人的胳膊。
這血淋淋的場面使得站在前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尖叫後退。
杜亦霖望着這個男人和他身後那幾名壯漢,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爲了使自己不那麼顯眼,也隨着人羣退後了幾步。
就在他退後的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身邊還有別人。面具使得他視線變得狹窄,他扭過頭一看,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
與他一樣沒有馬上後退的不是別人,正是冷軒蓉。
冷軒蓉的視線也因爲面具的關係變得狹窄,她看到那大漢和他手中那隻斷臂的時候馬上想到了那斷臂的主人,她眯起眼睛仔細看看,發現那斷臂手指上果然戴着幾枚看着眼熟的戒指,冷軒蓉心中不由得暗喜起來。
不過這暗喜只是一瞬,當她注意到別人都往後退時,她也急忙隨着人羣往後退去。但就是這遲疑的一瞬,卻被杜亦霖發現了。
杜亦霖扭頭的動作冷軒蓉沒看到,她退後幾步之後悄然站在人羣中。人羣騷動不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幾名大漢身上。
這時爲首的大漢突然張嘴高喝一聲,“各位衲巖縣的鄉親父老!”
他這一聲如悶雷一般,在場所有人都被震得耳根發麻,原本嘈雜的聲音漸漸消散,賭莊門前變得異常安靜。
大漢看看左右,而後舉起手中那隻斷臂,高聲衝周圍的人說,“你們別以爲老子是什麼大奸大惡,這條手臂,是老子正兒八經在賭桌上贏來的!”說罷,他將手臂往前一扔,那手臂翻滾幾下停住對面人的腳前。
幾聲尖叫過後,大漢又開口說,“老子聽說今天衲巖縣裡有什麼他媽的熱鬧,帶着哥兒幾個過來看看。要說熱鬧還能有什麼啊?不就是白天賭錢,晚上逛窯子嗎?老子揣着大把的銀子,不就是來找個樂兒嗎!可這他媽賭莊的東家是個孬種!老子賭贏了銀子他不給,還要跟老子動橫的!你們說,是他有理還是老子有理?”
周圍一片安靜,沒有人敢出聲。
大漢也不管這些人搭不搭話,自顧自的接着說,“他既然不給銀子,老子就得讓他知道知道這是個什麼世道!他跟老子又賭了一場,這場賭的不是銀子了!這場賭的就是胳膊!老子這次又贏了,所以老子剁了這姓李的小子的胳膊!你們這些看熱鬧的,以後出去都給老子傳個話兒,事兒在理兒在,老子可不虧欠誰的!”
說完,這大漢衝身後幾個人一擺手,分開人羣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他們剛一離開,賭莊裡面就衝出幾個人,這幾個人身上都粘着血跡,從賭莊出來之後,直奔遠處跑去。
“找大夫去了?”“找大夫去了!”“尋仇的?”“人家不說了麼?就是賭客……”“活該!”“那幾個人不會是山賊吧?”
人羣中議論四起,有些人看到這裡就轉身離去了,可大多數人卻還站在這兒像是等着看接下來的事情。
這時竇先生也十分吃力的擠到冷軒蓉和杜亦霖身邊,他看到地上那血淋淋的手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杜亦霖回頭看看他,小聲問,“看到縣衙的人了麼?”
竇先生搖搖頭,壓低聲音道,“聽說今天縣衙衙差們都忙着這慶典,就算是有人去縣衙報案,估計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也來不了。”
杜亦霖聽完這話又扭頭看看冷軒蓉,只見那半張牛頭面具下面,冷軒蓉微微咬着嘴脣,不知道在想什麼。
竇先生問杜亦霖,“我們走吧?還在這兒看什麼啊?”
杜亦霖搖搖頭,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剛纔跑出去的那幾個人拖着一個被藥箱的大夫跑了回來。大夫被他們像拖死狗一樣拖進賭莊,進去之後,裡面久久沒有再發出什麼響動。
有好事兒的人又湊到門口去探頭往裡看,不多時,有消息傳了出來。
李家賭莊東家李渡恩,死了。
衆人有的不相信,有的唏噓不已,又等了片刻,賭莊裡傳出響亮的哭喊聲,這時人們才徹底相信了,那李公子是真的死了。
有賭莊的打手出來將那條手臂撿了回去,衆人這才一邊討論着這件事,一邊漸漸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