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迷霧之中,一旦找到一絲光芒,人很容易就會隨着這道光芒往前走。冷軒蓉如今的情形就是這樣。
她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按照自己認爲正確的方向去努力前行。
雖然她想到了那昌洪凱的墳墓中會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冷軒蓉絕對不敢讓曾顏良現在就去鳳泉嶺。一則是因爲就算曾顏良現在去了恐怕也於事無補,二則那樣做就會將曾顏良重新推回危險之中。
冷軒蓉讓曾顏良將他當年埋下的東西仔細回憶,說了一遍。三人最終還是沒想出那些東西中有哪一樣是有蹊蹺的。
冷承戚告訴他們兩個,不管是那些混跡江湖的人,還是混跡官場的人,多少都會有一些秘密,而他們又通常都會有一些隱藏秘密的手段。如果昌洪凱真的就是杜亦霖要找的人,那麼很有可能杜亦霖也不知道那墳墓中到底有沒有他想要找的東西。就算是他真的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也未必就能夠順利的達到他最終的目的。
不管怎麼說,冷軒蓉知道,如果他們的推斷都是對的,杜亦霖得到了昌洪凱墳墓中的東西之後就一定會有所動作。
他最有可能做什麼?
今生沒有了他逼問樑秋榮的那段事情,也許他得到東西之後就會離開衲巖縣了?
冷軒蓉想到這裡,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她背脊一陣發涼,額頭也冒出了冷汗。
前世杜亦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麼?
如果前世他沒得到,而今生卻因爲有了曾顏良這個人,使得他得到了那樣東西,那麼今後的事情,會不會就與前世大不相同了?
如果這個時候杜亦霖返回了皇城,那麼就連事件發展的時間都對不上了!
如此一來,前世與今生之間還會有多少差距?
冷軒蓉此時纔想到,她手中掌握的先機,正在一點點被她自己消除掉!
冷軒蓉害怕了,她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如果自己連這麼一點點先機都佔不到,那麼以後將要遇到的那些人,她如何能對付的了?
怎麼辦?
逃麼?
冷軒蓉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她想逃,想馬上就逃!
“……蓉……軒蓉……軒蓉!”
冷軒蓉猛地回過神來,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正關切的望着她的曾顏良。
“軒蓉,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了?”曾顏良輕聲問。
冷軒蓉有些木訥的搖搖頭。她扶着桌子重新坐下來,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稍微緩過來一點。
不能逃,沒法逃。
冷軒蓉雙眉緊鎖,她擡頭看看曾顏良,又看看父親,兩人都露出了非常擔心的表情。
“我沒事……”冷軒蓉想要擠出一個微笑,卻無論如何都沒能扯動嘴角。
實在沒有辦法,她只好接着說,“剛纔我們說的這些其實都只是假設,就算是王爺真的只是爲了昌大叔而來的,他畢竟頂着查辦官銀失竊一案的名頭,而且他也親口答應要幫我們了,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冷軒蓉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現在曾顏良更關心的卻是冷軒蓉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剛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突然間就像丟了魂一樣,曾顏良想象不到冷軒蓉想到了什麼,他只知道責怪自己拙嘴笨腮又沒有什麼本事,所以纔會使冷軒蓉爲這些事情操心費力。
“軒蓉,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就算王爺真的不做什麼與那官銀被劫的事情相關的,我們現在也比最開始的時候安全多了。大不了我們自己再想辦法,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有結果的事情……”曾顏良這樣安慰着冷軒蓉。
冷軒蓉點點頭,可她整個人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依然在思考,在使勁兒的思考。
現在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至少現在先機應該還在她的掌控之中。
剛纔那股害怕勁兒過去之後,冷軒蓉便想到了。如果不想讓事情發展到最壞的程度,那麼自己應該還有辦法讓今生髮生的事情儘可能的與前世相吻合。至少在時間上,不能出現太大的差錯。
前世事情的軌跡與今生事情的軌跡就如同一道車轍與前進中的馬車,冷軒蓉現在就要做那趕車人,她必須讓這輛馬車儘可能穩妥的在原先的車轍上行駛,不然的話,這輛馬車就一定會進入一個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
冷軒蓉冷靜了許多,她想到了仔細現在應該做什麼。
首先她要將王爺拖住。不管他查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還是沒有查到,總之現在當務之急是不能讓王爺比前世提前返回皇城。
如果這個時間拖延住了,也許以後的事情變動就不會太大。
只要拖住杜亦霖,冷軒蓉就有機會再想辦法證實自己那些推斷是不是正確的。
該怎麼拖住杜亦霖呢……
冷軒蓉邁出去的腳步就那樣停滯住了。她甚至有些忘記了疲倦。
這時一個人的面容出現在冷軒蓉的腦海中。
樑秋榮。
這個人,應該可以利用。
冷軒蓉想到了前世這個時候,自己在那縣衙私宅中經受的痛苦,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冷笑一聲。前些時候她還在爲樑秋榮在今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而迷惑,到底要不要“報仇”,到底該不該“報仇”,這兩個問題困擾了冷軒蓉很久。可如今想來,自己是在是想太多了。
那樑秋榮骨子裡就是個陰險小人。今生之所以他還沒有做出什麼壞事,還不是因爲杜亦霖沒有逼他,還不是因爲他暫且不需要爲自己的性命擔憂麼?
如果讓他有了危機,他一定還會毫不猶豫的將被人推到水深火熱之中,只爲了保全他那一條賤命!
冷軒蓉咬着牙暗想,前世的那些痛苦我是真真切切的經歷過的,今生如果就這樣放過樑秋榮,這一口惡氣,怕是出不來。
不如,就用這樑秋榮來拖住杜亦霖吧。
下定了這個決心之後,冷軒蓉又想到了另一個麻煩。
樑秋榮固然陰險狡猾,可相對而言他的狡猾程度應該遠遠不及他家的三兒子樑三公子。之前種種事情已經表明了,如果樑秋榮出了什麼事情,樑三公子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冷軒蓉一想到她將要面對的人會得到樑三公子的幫助,她的頭就隱隱作痛起來。
冷軒蓉重新坐下來,她看看曾顏良和冷承戚,開口問,“父親,顏良大哥,你們說,這衲巖縣的縣令樑秋榮如何?”
“如何?”曾顏良不太明白冷軒蓉這話問的是什麼意思。在他的印象之中,樑秋榮是個商賈,不是縣官。衙差們全都在背後說樑秋榮的壞話,因爲他做的那些事情都讓人看不順眼。可衙差們卻又都不願意讓樑秋榮離開衲巖縣,因爲他出手比一般的縣令都大方。所以說這樑秋榮算不上是個好官,卻是個好老爺。
冷承戚則搖頭輕嘆道,“商賈爲官,利弊皆有,若能真正爲一方百姓着想,倒也未嘗不可。可這樑秋榮卻一心在仕途,只因他現在官小,若是真讓他把官做大,只怕是弊大於利啊……”
一心在仕途……
冷軒蓉聽父親說出這話,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個剛死了不久的李渡恩。
冷軒蓉靈機一動,她急忙抓住冷承戚的手,有些激動的說,“父親,你快去,再把我交給李渡恩的東西再寫一份出來!”
冷承戚雖然不明白冷軒蓉這又是要做什麼,但李渡恩死了的消息他也聽說了,他隱隱感覺的出李渡恩的死與那份東西有關,可他又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寫的那份東西不像是能夠置人於死地的啊……
如今冷軒蓉又要一份那東西,冷承戚真是摸不着頭腦了。
冷軒蓉極力催促,冷承戚只好先回屋去寫。
這時冷軒蓉又對曾顏良說,“顏良大哥,這件事情可以說是非常危險,但卻不得不做。”
曾顏良雙眉緊鎖,沉聲道,“軒蓉,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但說無妨。”
冷軒蓉伏在他耳邊將要他去辦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曾顏良聽完之後先是一愣,隨即拍拍自己胸膛,道,“我曾顏良別的本事沒有,但這件事一定能夠辦成!軒蓉,你就放心吧!”
冷軒蓉依然有些擔憂,“顏良大哥,不可以逞強,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兒的,你就趕快脫身,我們再另想別的辦法。”
曾顏良咧嘴一笑,“就照你說的。做不成我就回來。”
曾顏良這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可實際上他心中可是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事情辦成。
等冷承戚寫好了東西交給曾顏良,他把那幾張紙摺好了放進懷中,看看外面已經徹底黑下來了,他這才辭別冷軒蓉和冷承戚,離開了冷家老屋。
曾顏良出門之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從袖筒中掏出一塊方巾綁在臉上,收拾一下衣衫,然後一塌腰,碎步疾馳,直奔縣衙方向跑去。
冷軒蓉送走了曾顏良之後就回到了自己房中,她又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心中不斷的祈禱,但願自己這次做的決斷是正確的,但願老天爺能夠保佑顏良大哥辦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