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三公子看完那封信之後突然擡起頭來,壓低聲音爲樑秋榮,“爹,這封書信,是誰寫給你的?”
樑秋榮苦着臉搖搖頭,“就是這府宅進了賊人的第二天,我到這書房中來,就看到這封信放在桌子上面……”
樑三公子收好了信交給樑秋榮,樑秋榮又把這封信藏回了那個密匣中。藏好之後他轉頭對樑三公子說,“這回你該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告訴你了吧。這是多大的事兒啊……”
樑三公子低頭想了半天,突然長嘆了一聲。
樑秋榮有些意外,自己這三兒子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連他這個當爹的都沒怎麼見過這三兒子嘆氣……
樑三公子擡起頭來,拉着樑秋榮坐到一邊,小聲對樑秋榮說,“爹,我看這件事沒有這信上說的那麼簡單。而且爹你也說了,這事兒太大,大到不應該與你這麼一個小小的縣令有什麼關聯。可如今爲何會有人特意將這東西送到你手裡來?依我猜想,送信之人的目的只有一個。”
樑秋榮神情緊張,聽着樑三公子目露兇光繼續說,“那人一定是預計到了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又將會與父親有關,送信來的人是想讓父親提前知道這朝中……賀大人他們那些勾當……”
樑三公子這話出口,樑秋榮不由得露出痛苦的樣子,使勁兒擺擺手,示意樑三公子不要提起這件事。
樑三公子也明白這話少說一句就少一分危險,於是他便換了說法,接着道,“總之,父親你現在還有機會……”
父子兩人在屋中商議着今後應當如何應對,等樑三公子回到自己竹屋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樑三公子睡不着覺躺在牀榻上閉着眼睛思考前前後後的事情,他總覺得這些事情之中似乎有什麼被他給忽略了。
那天進了他這院子的賊人身手不凡,這衲巖縣中能有如此身手的,怕是沒有幾個。也不知道這賊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是誰將他派過來的……
樑三公子生平第一次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了。而且也是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掌握失態發展。
“不好玩……”樑三公子嘟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連續幾天,染塵書齋中都是熱熱鬧鬧的,而王爺杜亦霖卻每天都要到縣衙中去。
冷軒蓉想方設法打聽杜亦霖到底到縣衙中去做什麼了,最後還是曾顏良從趙寒武那裡得到的消息,說是王爺這幾天都在調查衲巖縣歷屆官吏,而且調查的非常細緻入微,連每位縣太爺在任期間辦的案卷以及招募的人員都詳細調查了。
別人不知道杜亦霖的用意,可冷軒蓉卻覺得杜亦霖的行動越來越能夠驗證自己那看似荒唐的猜測了。
他在調查那個昌大叔。
冷軒蓉現在也十分好奇那個昌大叔到底是什麼人,可她卻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因爲這個好奇心而做多餘的事情。現在自己每做一件事情都會對以後產生影響,所以冷軒蓉覺得應該儘量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
這幾天樑三公子像是着魔了一樣整天神鬼莫測的,不時就會在染塵書齋出現。因爲他認識曾顏良,所以曾顏良只能躲出去,晚上也只能回到冷家老屋中去暫住。
每天冷軒蓉回到家中都能看到父親和曾顏良圍坐在桌邊聊天。可今天冷軒蓉回家之後卻發現冷承戚自己一個人在藉着油燈微弱的光線讀書。
“父親,顏良大哥今天沒回來麼?”冷軒蓉問。
冷承戚點點頭,目光沒有離開那書卷,輕聲說,“他過來打了招呼,說是王爺讓他隨着一隊親衛去查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冷軒蓉追問道。
冷承戚放下手中書卷搖搖頭,“他沒說。”
冷軒蓉回到房間中,心中彷彿一團亂麻一般。
最近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按照她設計的去發展的。樑秋榮那人小心謹慎,縣衙中一點舉動都沒有。而杜亦霖這邊做的事情冷軒蓉又一點頭緒都摸不到。如果一直這樣,冷軒蓉真怕突然發生什麼她應付不了的事情。
冷軒蓉躺在牀榻上閉起雙眼,努力回憶前世這個時間發生的事情。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那柳成莊的景象就是法場中的那些人,冷軒蓉迷迷糊糊似乎做了什麼夢,可等她醒過來之後只覺得全身疼痛,一點也想不起夢到什麼了。
第二天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去染塵書齋。
這幾天冷軒蓉爲了稍微觀察一下縣衙裡面的動靜,每天早晨都特意從縣衙門口經過。今天離着縣衙還有很遠,她就發現了縣衙中的異動。
衙差們三五成羣的站在外面似乎都在等着什麼。
冷軒蓉找了一個角落躲起來偷偷觀察着,沒過多久,就看到有人牽了馬匹過來,這些衙差領了馬匹之後都沒有急着動,直到有人從縣衙門裡出來了,他們都等着那人上馬之後纔跟着也上馬。
冷軒蓉定睛一看領頭那人,竟然是樑三公子。
今天樑三公子穿着一身輕便衣裝,頭髮也理順了,這樣騎在馬上,儼然一位英氣勃發的瀟灑公子。
冷軒蓉眼看着他們離開,心中竟然升起一絲煩躁的感覺來。
這明顯不對勁兒。
樑三公子這幾天的行動就不對勁兒。
一邊是個摸不着頭腦的王爺杜亦霖,另一邊是一個行蹤詭異的樑三公子。
冷軒蓉隱約覺得他們今天的行動似乎有些聯繫,可現在她根本沒有辦法得知他們去做什麼了。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一下子從冷軒蓉心中涌出,她垂頭喪氣的離開縣衙,一路上滿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一直到了染塵書齋都沒有緩過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冷軒蓉突然聽到身邊有人輕聲呼喚自己。
“軒蓉姑娘……軒蓉姑娘……”
冷軒蓉木然擡頭,發現竇先生竟然滿臉關切的蹲在自己身邊。
“是不是不舒服了?臉色這麼不好……”竇先生回頭看看周圍那些做針線活兒的女人們,那些人雖然看上去都盯着自己手中的活計,可竇先生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四面八方投過來的視線。
冷軒蓉也知道周圍這些女人整日以閒話爲樂,她急忙搖搖頭,露出笑顏對竇先生說,“昨夜沒睡好而已。沒有大礙的。”
竇先生猶豫一下,站起身來轉身要出去,可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俯下身壓低聲音對冷軒蓉說,“一會兒到我書房來。”
說罷之後,竇先生匆匆離去了。
竇先生剛走,趙大嬸兒就湊了過來。
“這竇先生人真是不錯啊!”趙大嬸兒一邊做手中活計一邊說,“有學問,人長得也好,聽說他家中沒有妻室,也沒定親呢!”
冷軒蓉驚奇的望着趙大嬸兒小聲問,“你聽誰說的?”
趙大嬸兒一臉得意,“昨天他來的時候我問的。這可是他親口說的,絕對沒錯兒啊!”
冷軒蓉幾乎能夠想象到竇先生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有多窘迫。難怪剛纔他神情那麼彆扭……
“丫頭啊,你得聽趙大嬸兒一句話……”趙大嬸兒說到關鍵處,乾脆放下手中針線,拉過冷軒蓉,伏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姑娘家就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這件事兒啊,你要是覺得不好開口,趙大嬸兒就去跟你爹說!唉,也可憐了你這個沒孃的孩子……不過我看這竇先生在這邊也沒有家眷,不知道這親事他是該自己做主還是該怎麼辦……對了丫頭,你爹不是識字兒嗎?正好!讓他寫一封信給竇先生的爹孃問問……”
趙大嬸兒說起這話來,簡直就如同這是她自己家的事兒一樣,滔滔不絕。
冷軒蓉被嚇得閃身往後挪出老遠,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她說話的間隙猛地站起身來高聲道,“我……我出去一下……”
說完這話,冷軒蓉匆匆逃出這間屋子,跑出老遠才停住腳步長出一口氣。
還沒等冷軒蓉喘勻氣息,擡頭正好看到竇先生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啊……軒蓉姑娘……”竇先生快走兩步到冷軒蓉身邊,有些疑惑的問,“你怎麼……跑過來的?”
冷軒蓉臉騰的一下紅了,她使勁兒搖搖頭,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好。
好在竇先生沒有追問,帶着她到書房中坐下,然後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等冷軒蓉喘勻了氣息,竇先生纔開口道,“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
冷軒蓉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淺笑着說,“還要多謝王爺將這差事交給我做,這些人平日裡對我都多有照顧,接了這份活計也算是我回報她們平日的照顧了。”
竇先生笑着點點頭,他仔細看看冷軒蓉,又皺起眉頭小聲說,“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不然我叫大夫來給你看一看吧……”
冷軒蓉急忙擺手推辭。
竇先生見冷軒蓉這樣,也不再勉強她,不過他想了想,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主意。
他轉身到書架上找出一本書來,回來笑着對冷軒蓉說,“我這裡也有些醫書,不如我來給你號脈診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