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野光頭的日升公司現在當然不是二流，它顯然只是在1979年的時候，完成了從三流甚至不入流公司向着二流轉換而已。
這個道理小莫當然能明白，她只不過是找個機會來報復一下常志昊的填鴨教學罷了。
所以這次小莫難得反抗成功之後，填鴨工作依舊要照例進行下去——
二流公司前面通過高達的例子已經解釋了不少，既然徒弟提出了抗議，常志昊自然就坡下驢少浪費些口水，直接從三流公司開始講。
所謂的賣碟片，是根據近年來數字化出版陸續取代傳統錄像帶模式來說的，幸好2001年的時候VCD之類已經很發達了，所以常志昊不用擔心自己的介紹出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三流動畫製作公司可以盈利的方面少得可憐，除了某些可以出售的播放權，以及音樂製作之類，就只能靠單純動畫製作的光碟來賺錢。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現在的陽明公司真想做動畫的話，恐怕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相當於這順口溜裡三流公司的檔次。
那麼，三流公司的最大弊病是什麼呢？
觀衆少的可憐，肯掏錢賣碟的觀衆更好，所以除了進行必要的觀衆定位劃分之外，如何在有限名額之內討好預期消費者，是動畫製作之初就必須先構思好的。
這裡，就是所謂的前期策劃重點。
常志昊講到這裡的時候，距離真正的動畫製作明顯還隔着十萬八千里，但小莫的眉頭明顯已經再度皺了起來，看起來這姑娘又想到什麼事情了。
不過很明顯該講的東西，哪怕是動畫前期準備都沒有講完，所以常志昊還是一本正經地進行了下去——
“其實有件事情必須要說明一下，那就是現有的和國動畫公司裡，不要說能夠真正獨立進行動畫製作的公司不多，就連傳統的只接受一家贊助商便能做出動畫的公司都少得可憐。”
“啊？”
“有什麼可啊的？你或者NT上的很多人應該早就直接把天鷹，哦不EVA稱呼爲新世紀騙錢計劃，可你知道不知道，G社其實騙錢也不是完全心甘情願的。”
“師傅，你該不會說G社連獨立製作EVA都辦不到吧？”
“與富野光頭的日升類似，1995年的G社的確是連EVA都做不起。至於他們現在發達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會吧？”
……
怎麼不會，定然是會的。
庵野秀明和G社那羣名副其實的死宅們，不僅在師從宮崎駿的時候就是追求滿幀動畫的變態，哪怕他們做其他形式的動畫時，也經常由於單純追求畫面效果，導致整部作品的經費往往在動畫開頭便被揮霍一空……
雖然這明顯是動畫製作人，或者說動畫“製作”這個職位失誤的結果，但對於和國動畫其實也是常有的事情。無奈整個作品投資從一開始就是被限定好的，拆東牆補西牆總有個限度。
開頭或者中間某段越精彩，其他片段定然就要出現靜止幀，畫面崩壞之類粗製濫造甚至沒有辦
法的辦法。
G社最初有金主投資的時候，做出來的《王立宇宙軍》各方面都相當驚人，只不過不合觀衆胃口，也沒啥玩具可賣，結果就是淨虧。
傳說中有名的製作費比預計超出一倍，票房慘敗，原本做完這片子就打算解散的公司由於還債而必須保留這種奇葩的事情，一般人還真做不出來……
“順便一提，被G社坑了的就是萬代公司。”
“哦哦，該說這是富野光頭帶來的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呢？”
“甭管好壞，接下來G社屢做屢賠，屢賠屢做。終於鬧到了投資商再也不掏錢，而自己只能做美少女養成遊戲來還債的地步。”
“這個我也知道，小拉還挺喜歡他們的《美少女夢工廠》系列，那東西我也有玩過，確實挺不錯的。”
比起富野光頭來，其實G社那一幫子名副其實的OTAKU受到的打擊明顯還要多一些。
比如他們哪怕明知身處在流行美少女變身和巨大機器人的時代，也賭氣請來美樹本晴彥來畫美少女，專門把六集OVA題材設定成巨大機器人保衛地球這樣的老套情節，而對應的GUNBUSTER更是當時從機體高度上足以成最的設定尺寸。
但有句俗話叫做啥改不了吃啥，這幫傢伙一旦具體開做，立馬就把觀衆們喜歡的爽點全都丟到一邊去了。雖然最後製作出來的《飛躍巔峰》依舊是動畫史上的經典名著，但這東西做到第六話就徹底沒錢，連草稿都頂上來了，最後不用說又是大賠。
總之，在所有人都不敢給G社投錢，但這些傢伙又死都想做動畫的時候，利用“動畫製作委員會模式”便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現在誰也不知道G社當初爲了做EVA，究竟把多少動畫版權許諾了出去。而從95年到2001年，在華夏這邊看來EVA全方位多渠道什麼東西都要賣錢，其實除了還債之外，有很大因素就是相關版權根本就不在G社手裡，動畫紅了，拿着版權的公司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賣就怎麼賣……
等到庵野獨立出來的K社辛辛苦苦把所有版權都回收，並且再度走上獨資製作新劇場版系列道路，已經是2006年宣佈，2007年正式問世的事情了。
現在重生後的常志昊知道，小莫可不知道。
不過這當然不重要，重要的在常志昊所經歷的歷史中證明，製作委員會模式實在是個在通常意義上相當飲鴆止渴的套路。
有少數公司的確賭一把而且成功了，從此躋身一流，但更多製作公司在孤注一擲後依然連碟片都賣不出去，如果其他工作上也同時陷入窘境的話，破產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喂！我才發現，你羅嗦了這麼久，纔剛剛把我最開始問的‘爲什麼不能急着做動畫’這個問題給回答掉啊？！”
“嫌羅嗦你別聽啊~”
“算了，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是把什麼製作委員會模式給我詳細解釋一下吧。”
“你確信要詳細的解釋？”
話音未落，小莫便擺出了起身抄凳子的姿
勢，常志昊自然不會跟自己的徒弟一般見識，於是便乖乖開始介紹起動畫製作委員會來——
簡單點說，這個模式就是用版權轉讓的形式，提前用預支收入來製作動畫的方法。
運氣好點，賣盤迴本後還可以做下一步。運氣不好的話，血本無歸，就只能破產或者做牛做馬生不如死了。
而動畫製作公司爲什麼會落得這麼悲慘的境界呢？答案顯然是原本傳統意義上還有希望增加收入的版權部分，比如播放和音樂，從成立委員會的一開始便已經交給別人所造成的。
可你一個三流甚至不入流動動畫製作公司，憑什麼電視臺要播放你的作品？就算你肯給錢，人家也未必排的開檔期不是？
至於音樂方面，三流公司能夠請的起的作曲部分定然沒什麼大手，或許能夠撈到一兩個知名聲優，但聲優曲的銷量本身便已經等而下之了。你不交給專業音樂公司運作，即使自己賣也很可能明珠暗投嘛。
也許有人會問了，這種模式表面看起來跟普通商業合作沒什麼不同啊。無非是製作方爲了規避風險，起手就拉了一大堆人陪葬嘛。
可問題在於，被製作方拉來的大公司賠得起，有多個投資商分攤以後就更加賠得起，反倒是製作方萬一做出了一個半紅不紅的節目，光靠賣碟並不能帶來多少收益，但其他版權由於一早出賣掉了，反而被合作者充分利用喧賓奪主……
最底層瀕臨破產的製作公司不在乎這個，一飛沖天的同樣也不在乎。但問題在於，各行各業裡永遠都是中庸的傢伙們佔大多數。
而這個製作委員會模式表面看起來很公平，實際上還不是靠着吸相對中層的血來養活自己。可被吸血的“中層”公司原本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翻身希望，如果能夠接連兩三部作品小賺的話，理論上還是能光鮮一陣的，可惜現在等於平白提升了N倍的難度。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國產動畫根本用不着苦大仇深地針對和國動畫，尤其是深夜檔動畫。因爲照着常志昊記憶裡那麼繼續寅吃卯糧下去的話，不用別人怎麼對付，至少深夜檔之類自己就作死完蛋了。
可惜這種沒志氣的臺詞，常志昊是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跟自己徒弟說的。
實際上在他的概念裡，今後將會出現“衆籌”這種明顯要稍微溫和一些的集資製作方式，至於和國那邊會不會流行這種，究竟會對原本業界產生多少影響之類，常志昊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何況話又說回來了，做國產動畫，和振興國產動畫原本也是兩個概念。
前者相對容易，後者簡直是史詩級的難度任務。
“就算是我同意你投資，就算龍族網遊帶來的收益足夠支撐起動畫製作，但我依然不看好由此誕生的成品。”
“不會吧師傅，你這領導報告模式的‘我再補充兩句’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爲今天快要講完了嘞。”
“講完？呵呵，連動畫策劃階段的製作都只是剛開了個頭，你以爲講完要到什麼時候？”
“您老人家還是放過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