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一片寂靜,只能聽見紙燈中蠟燭燃燒的聲音。
貴女們的目光灼灼濃烈地落在南陵王的臉上,似要將這張驚天傾國的容顏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
太后的目光也從南陵王的身上掠過,手中捻着的佛珠停了停,臉上劃過一縷不自在。但很快,莊重雍容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來。
“君頤怎麼有空來我這老骨頭的壽宴瞧瞧?我知道你最不喜人多熱鬧,所以連酒席都沒有爲你備上”皇太后親暱地喚着南陵王的本名,說着玩笑話,但一雙渾濁不失銳利的眼睛裡卻流*忌憚的光芒。
這態度不像是對待臣子,更像是對待自己的皇孫。
在場所有大臣心中都澄澈如鏡,如果沒有功高蓋主的南陵王,也沒有玉宣帝的今天。只要南陵王到場,就連皇帝,太后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宴會確實無趣,本王來也不是爲了參宴,只想看一場好戲,”語氣慵懶不失冷傲,琉璃冷瞳望向了跪着的紫衣少女,薄如杏花的脣角噙起一抹悠遠醉人的笑容。
柳雲錦微微側過身子對上他含義不明的笑容之後,只覺得遍體生涼。自己這點小手段騙得過太后,騙得過在場的任何人,只怕是騙不過這個危險十足的男人。
他深邃而冰涼的眼神,饒有興趣地盯着自己,更像是在看一隻有趣的獵物。
被衣袖遮着的手指捏緊,不知不覺有冷汗溢出。
南陵王……柳雲錦在心底默唸出這個傳奇般的名字,心如擂鼓,他到底想幹什麼?幫她還是害她?
而柳雲熙自南陵王出現在大殿之後,她的目光就一直沒有從南陵王的身上移開。她一心想成爲女皇,別看她是柳家大小姐足不出戶,但手中已培養了不少勢力和眼線。
朝中的任何事情,她都略知一二。而且手中還有一本皇城內爲官大臣的名冊。
在這本名冊上面,用硃砂寫在最頂端的便是南陵王——君頤。十幾歲便戰功赫赫,平定與南詔國的邊疆之亂,殺回東陵之後,又一手清理了朝中林立的黨羽,將玉宣帝送上了皇位。自己做了一段時間的攝政王之後,就退回了封地南陵,成了南邊的土皇帝。
柳雲熙的水眸閃了閃,精光逼人。要是能將這樣俊美無雙,智勇雙全的男人收到自己的石榴裙下,她還怕不能坐上皇位嗎?到時候要是掌握不了這個男人,再想辦法殺了便是。
天下美男多得是,她柳雲熙可不是沉迷男色的草包。
“王爺恐怕是有什麼誤會,琴譜是我給的,但云錦是我的姐姐,我們姐妹情深,我怎麼會去陷害她?而且今天獻舞關係到整個柳家,我身爲柳家嫡女,絕不會做出有損家族的事情。”柳雲熙眉梢凝着一股委屈,俏生生地往前走了一步,聲音嬌柔道。
柔柔的燈光照在柳雲熙的面容上,她微微揚起自己清麗脫俗的小臉,想要讓在場所有男人都看清自己動人的風采。
五個皇子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卻將大殿中的一切收入眼底,看見柳雲熙的側臉之後心中都驚起漣漪般的悸動。
只有南陵王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將自己的目光投在柳雲錦的身上。他想看看紫衣的小丫頭會怎麼反擊,小丫頭看着天真無邪,而沒有波瀾的眼底卻埋藏着濃烈的恨意。
這就是他今日踏入大殿的原因,反正閒着無聊,倒不如幫她一把,看她如何復仇。
“妹妹說得沒錯,我也相信妹妹不會害我……”柳雲錦垂下面容,順水推舟地接過了話頭,而眉眼間的冷意轉瞬即逝。
聞言,柳氏夫婦都鬆了一口氣。
何夫人更是擰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要是她敢瞎說,給熙兒潑髒水,我非弄死她不可!”
原本藏在心底的話,一不小心就被何夫人說出了口。周圍的命婦,達官,鄙夷地看了何氏一眼,心中暗暗對大殿中的柳家庶女生出了憐惜。
在這種惡毒的主母手下生活,一定極不容易。
何夫人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晚了,柳世誠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似在責怪她亂說話。何氏趕緊用手帕遮住了嘴,但已經晚了。
這個小賤人真真是克她!何氏心中一陣憤恨,回去非得要她好看。
大殿上跪着的柳雲錦當人不知道何氏那邊發生的事情,心中盤算着怎麼先斷掉柳雲熙的一隻“左膀右臂”,沒了春草這隻走狗,柳雲熙行事起來恐怕再沒有以前那麼方便了。
“太后娘娘這件事和妹妹沒有關係”柳雲錦俯下身子朝太后拜了拜,瑩瑩的小臉上一派單純與認真,“只怕是春草那丫頭送琴譜的時候給弄錯了,她年紀小還沒有認全字,所以將《春香月》送到我這裡來了,還請太后娘娘不要責罰我的妹妹,所有的過錯我一個人承擔便是。”
臉上精緻的僞裝讓人瞧不出一點破綻來,只有南陵王脣邊的笑容格外顛倒衆生。
他沒有看錯人,小丫頭是個懂得進退的人,見今晚扳不倒自己的嫡妹,就先斷其“一指”,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這一招以退爲進,只怕連太后都要心軟了。
果然柳雲熙的花容微微失了顏色,看向柳雲錦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憎恨。別以爲她不知道柳雲錦的心思,見鬥不倒她,就想要毀了她一手調教出來的下人。
春草是她的心腹,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地被柳雲錦毀去?
太后聽了柳雲錦的話之後,微微頷首,“你這姐姐當得也稱職,不僅不怪自己的妹妹,還要將她做錯的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來。但哀家向來賞罰分明,不是她做錯的事情,哀家自然不會罰她。念你也不是有心要彈奏《春香月》,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但送琴譜的丫鬟,哀家是不能輕饒的!”
柳家後院傾軋的事情她管不了,誰知道是不是丫鬟奉了二小姐的命令,故意來陷害自己庶姐的呢?她要做的就是殺一儆百,讓任何人都明白觸及她逆鱗的下場。
說着語氣頓時一沉,露出了上位者纔有的掌權之勢。
“要是今天不罰,明日只怕整個東陵都要有人堂而皇之地彈奏《春香月》!”一改慈愛的面容,太后的神色陰沉無比,大殿之中無人敢說個“不”字。
柳雲熙不甘地收回了目光,脣邊的話也嚥了下去,這筆帳她記下了,改日一定加倍奉還給柳雲錦。
但同時。柳雲熙癡迷地看了一眼高堂上端坐的皇太后,睥睨天下的威風,主宰生死的權利,都是她夢寐以求的。等她坐上那個位置之後,跟她做對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將毒酒給柳府中的丫鬟送去,今日是哀家的壽辰,也就不見血光了。”皇太后握着雕龍的金杖在地板上重重一敲,擲地有聲,威儀盡顯。
“在座的各位,以後誰要是逾越的本分,哀家都不會輕饒!”太后挺直了腰板,銳利如鷹的目光在大殿中掃過,在南陵王的面前停頓了一會,又移開了。
而在四目相對的剎那,柳雲錦像是聞到了火藥的味道。
南陵王回到皇城,一場有關權利爭奪的腥風血雨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