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錦半睜着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夜色裡,他潔白的肌膚譬如羊脂,觸碰的感覺也極是柔軟溫暖,像是一塊暖玉,與他修煉的至陰至寒的武功完全不同。
聞着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寒香,她的心靜如止水。彷彿前世的夢魘都離她遠去。
“我睡覺了,王爺睡哪?”
“睡你旁邊!”
“男女授受不親!王爺好歹顧忌一下我女子身份!”
“小東西再廢話一句,直接點了你啞穴,讓你一晚上都不能開口。或者把之前沒做完的事,再做一遍?”
“這個……王爺不嫌棄臣女的牀,睡下便是,只要別把臣女抱在懷裡就行。”
“本王睡覺挑剔得很!懷中不抱着十色錦的軟芯枕就睡不着,今晚姑且將就着拿你充數。”
被人強行抱在懷裡睡了一夜,雖是不習慣,卻讓她異常心安。一夜無夢到天亮,睡得極熟。
一睜眼,枕邊的雪發傾國之人已經不見了,也不知他是何時走的,難怪被子似乎沒那麼暖和了。
這個念頭只是轉了轉,就被她丟在了一旁,喚了環玉進來伺候。
環玉進來之後,一個勁地揉着腦袋,“小姐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自己伺候小姐洗浴,之後的事情,她竟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昨晚沒什麼特別的事……”柳雲錦接過青鹽和茶水漱口,臉上神色不變道,“不過是,月荷又來了一回,請我去參加喜宴。我那時已經睡下,同她說了幾句,就讓她回去了。”
“是奴婢照顧不周!”環玉屈膝就要跪下,被柳雲錦眼疾手快拉住。昨晚有人來訪,這麼大的動靜,她居然都不知道,還要小姐親自見客,是她們的過失。
“你不過是睡得熟一點,何錯之有?”柳雲錦拉着她的手,極是體諒道。君頤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你不想睡,也由不得你。
瞧着她一個勁地摸頭,柳雲錦就奇怪問了一句,“環玉你是哪兒不舒服嗎?”
環玉原本是宮婢,禮儀舉止都十分注重,若非頭上長了什麼東西,極是難受,她肯定不會一直摸着。
環玉也注意到自己失儀,趕緊放下手道:“有勞小姐記掛,其實也無大事。只是……昨晚睡了一覺,早上醒來,就發現頭上多了一個大包。也不知是撞在哪裡,怪疼的。”
柳雲錦的眸色深了深,招手道:“過來讓我瞧瞧……”
伸手一摸,就摸到了凸起的腫塊。柳雲錦暗自磨了磨牙,大妖孽對他自己手下的人愛護得緊,對她的人就這般糟蹋。
環玉頭上的包不知是被人敲暈時打出來的,還是在拖拽時撞出來的!人家好歹是個姑娘,那些人下手也不注意着輕些。
環玉注意到自家小姐臉色不善,聲音低低問道:“小姐,我的頭上可是腫了?”
柳雲錦點頭,從抽屜裡拿出玉凝露準備給環玉敷上。
外面有人敲了敲門,柳雲錦道了一聲“進來”。
環珠從門外走進,微微行禮,“老夫人派人來請,要小姐去大堂觀新婦敬茶的禮。”
“嗯,月荷進門特別一些,添上了諸多禮節,”隨即,柳雲錦想到了什麼,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往年是何氏當家,自是沒心情去看這些‘狐媚子’。老夫人好不容易權力在握,當然想要顯擺顯擺。”
“昨日沒去吃喜酒,已是拂了月荷面子,今個去得給她好好補上才行!”柳雲錦從妝奩裡挑出一支嵌寶蓮花簪子,和一對鏤空梅花的紅寶石耳墜。
環玉已聽出了大小姐語氣中的意思,再看她挑出的首飾配件,無一不是光彩奪目,氣派十足,分明是要去給月荷撐腰。
報信的環珠擡頭,又補了一句,“奴婢聽大堂裡伺候的下人來報,老夫人沒有請何夫人去觀禮,何夫人不請自去,已坐在了大堂裡,臉色極不好看。”
說話的功夫,環玉極有眼力地拿了一件玫瑰紫繡花鳥襦裙出來,明豔的顏色與柳雲錦挑出的飾品相配。
“何夫人真不害臊!”桃兒爲柳雲錦梳着髮髻,心裡想着嘴上就說着,“嫁娶之禮都完了,她莫不是還想鬧?何夫人心胸小得,只怕連一粒芝麻穀子都放不進去!”
“你這嘴巴沒有遮攔的,也不怕別人聽去!”柳雲錦笑嗔了一句,伸手颳了刮桃兒的小嘴。
“墨玉軒裡沒有外人,桃兒纔敢這麼說的!要不然給桃兒十個膽,也不敢給小姐添麻煩,”桃兒笑嘻嘻道,手法仔細溫柔地爲柳雲錦梳好髮髻,把嵌寶蓮花的髮簪裝飾在秀髮間。
望着銅鏡中映出的豔華無雙容顏,柳雲錦露出了極淡的笑意,與之相反的是,一雙漆黑無笑的鳳眸,宛若無底深淵。
“你說得卻也沒錯,何氏一輩子都熬不出頭了,心中的怨恨總得發泄出來。明的不行,就暗的來。我幫月荷撐腰,是爲了讓她看清楚後院的現狀,女人多了,是非總少不了。她若不強大起來,我幫得了她一回,未必能幫上第二回……”
柳雲錦極是平淡,她也是這樣走過來的。誰都不是誰的“活菩薩”,靠人不如靠己。
穿戴整齊之後,留下環珠,環玉收拾打理屋子,柳雲錦領着文嬤嬤去了大堂。
大堂中,該來的人已經來齊,身穿紅色錦衣的柳世誠和同樣穿紅戴綠的月荷坐在一起,兩人新婚燕爾的樣子,還真是如漆似膠。
反觀對面坐着的何氏,臉拉得又長又黑。沒人請她,她自己非要過來討沒趣,也是個怪人。
“大丫頭也來了,就開始吧!”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身邊的許嬤嬤領着柳雲錦在老太太手邊靠上面的位置坐下。
瞧着容顏嬌豔,通身氣派逼人的柳雲錦,何氏皺眉咬牙,陰聲怪氣道:“新婚夫婦來得晚也就罷了,你這做姑娘的怎麼來得更晚!來讓我們這些人白白浪費時間只等你一個,你還真是好意思!枉你身邊帶的是宮裡禮儀女官,也不教你一些最基本的禮儀規矩!”
何氏陰鷙開口,柳雲錦纔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