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室之後,方嬤嬤靜靜站着也沒要她脫衣。
就在她疑惑奇怪之際,方嬤嬤忽然壓低聲音道:“主上從未對人如此上心過,大小姐莫要負了主上。”
背對着方嬤嬤的柳雲錦身子一凜,很快就明白過來,方嬤嬤是君頤安排在太后身邊的線人。
“將心比心,他若一心一意相待,我絕不會負他。”柳雲錦淡淡道。
重生一世,她不再是天真的少女,情竇初開就能奉上一切。如果君頤只是利用她,玩弄她,她也不介意反戈一擊,與君頤刀劍相向。
方嬤嬤嘆了一口氣,柳家小姐似與尋常女子不同。別人能得南陵王傾心,恨不能全身心奉上,而她淡然隨意的口吻,真叫人捉摸不透。
不等她們出了內室,就聽見外面吵鬧的聲音。
“皇奶奶你這是做什麼?”慕容玉語速稍快,向來溫雅的聲音如泉水叮咚流過。
太后也顯詫異,自己特意讓方嬤嬤將柳雲錦帶流芳齋驗身子,竟也會走漏了風聲讓慕容玉知道了。
“能嫁入皇室的女子必然要清白之身,哀家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太后眉心不展道,示意身邊的宮女將三殿下先請出去。
想起邊塞野外,柳雲錦與君頤一同消失了一個月之久,兩人說不定已經發生了什麼。不管如何,他都一定要娶柳雲錦爲妃。
只道是,歲月忽已晚,相思已刻骨。
“我不在乎她是不是清白之身,我只要她!”跪在地上的慕容玉猛然站起了身子,快步向內室走去。
“攔住殿下!”太后從驚訝中回過神,命令道。
方嬤嬤與柳雲錦一同出了內室,原本要闖入內室的慕容玉見到柳雲錦後停下了腳步,眉眼溫柔卻又凝着點點傷懷,配上美玉般的容顏,令人望之心疼。
柳雲錦垂下了鳳眸,不去看慕容玉的眼睛。
“檢查的結果如何?”太后開口詢問。
方嬤嬤走到太后面前跪下道:“回稟娘娘,大小姐仍是完璧之身。”
太后滿意點頭,“這就好!玉兒何必這麼心急呢?若是嚇壞了丫頭,丫頭不肯嫁與你,到時候皇奶奶都幫不了你。”
慕容玉眉眼間的傷懷散去,俊雅的臉上露出極好看的梨渦,“兒臣真心悅她,故而做出如此逾越之事,還請皇奶奶見諒。”
“罷了,罷了!就讓宮人趕緊去準備出嫁大事,免得叫你等急了再做出什麼傻事來。”太后打趣道。
出了流芳齋,柳雲錦與慕容玉並肩而行。
夕陽下,身邊的少女臉上染着絢爛的霞光,宛若豔麗嫵媚的胭脂,豐豔的朱脣微微翹着,叫人忍不住想一吻香澤。
“待你入門,我定會傾心以對,終身不離不棄。”走在身側的慕容玉忽然側過身子,一雙星辰般溫柔的眸子凝望着她。
“多謝殿下……”柳雲錦淡淡道,微微福了身子。
她有一種感覺,她絕不會嫁給慕容玉爲妃。
他的誓言,恐怕沒有兌現的機會了。
少女俏生生立在花叢間,比繁花更美,而她臉上的淡漠疏離卻從未打破過,哪怕是這幅僞裝出的羞怯模樣,也都是假的。
慕容玉的心像是被人從中撕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的痛,難以言語。無論他朝着她邁出了多少步,她總是在後退躲閃,不給他一丁點機會。
“雲錦……”輕聲呢喃的話語,如晚風吹起花叢的馨香。
一股淺淡溫和的墨香包裹着柳雲錦,連同慕容玉環繞她肩頭的手臂。
這股陌生的氣息並不難聞,卻讓她感到極不自在。而今才發現,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習慣了君頤身上冰冷的寒香。
“殿下這麼做怕是於理不合。”柳雲錦稍稍掙脫,想讓慕容玉放開自己。
“雲錦,我怎麼做才能接觸到你的真心?我知道你的心中從未有過我的位置,但能否給我一個機會。不要排斥我,不要在我的面前僞裝,我想看到真正的你。”這番話是他的真心。
皇宮之中爾虞我詐,他從不以真心示人,對她是第一次。
“真正的雲錦,殿下未必會喜歡。臣女的心很小隻能住進一個人,如今已經住下就再無空餘之地。臣女如此直言,也是想快刀斬亂麻,不讓殿下空歡喜一場,還請殿下見諒。”慕容玉鬆開手之後,就看見懷中的佳人遠遠退後了幾步。
“不要再說了!”慕容玉急聲止住,如玉華容上勉強扯出安慰她的笑容,“下月初九的婚禮還會照常進行,我們還有一生一世,我會等到你願意爲我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待慕容玉匆匆離開之後,柳雲錦才鬆了一口氣。之前一道冰冷戾氣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那風雪逼人的氣勢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九月盛暑硬是逼得她生了一身的冷汗,只怪某隻醋罈子怨氣太強大。
“我說三殿下也走了,您也該出來吧?大熱天在這外面喂蚊子,很舒服?”柳雲錦對着無人的宮牆,沒好氣地叫了兩聲。
“大小姐是在說本王嗎?”慢悠悠地從層疊的花影后面走出一道黑色的人影。
這勾引人的低沉磁性聲音明顯不是君頤。
柳雲錦轉過身,晶亮的鳳眸瞪着他,“聽牆角的人未免太多了吧!”
慕容筠微微一笑,“本王只是路過而已,大小姐可否賞臉一同走走,賞賞月色?”
這雙漆黑的眼瞳有墨一般的顏色,存粹的黑色宛若無底的淵裂。上挑風流的眼梢,也掩不去這雙眼中的冷寂與黑暗。
望着這雙眸子,柳雲錦臨時改了主意,點了點頭道:“那就一同走走,不知五王爺有什麼秘密的話想單獨與我說。”
“果真什麼都瞞不過你,”慕容筠輕笑。
向深宮走了一段之後,慕容筠停下了腳步,望着手中提着的風燈火焰,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給三哥,那麼,嫁與我如何?”
她知道五皇子與三皇子非一路人,之前要不是有海東青引路,他們逃往南詔邊境也非易事。只是她沒想到,慕容筠能堂而皇之地去挖自己三哥未過門妃子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