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誠帶着趙姨娘在匆匆趕來的路上,這廂何氏已經急不可耐了。
“孫婆子,喬婆子還愣着幹嘛?趕緊把這個賤人給我押下去!”何氏不敢不顧,大聲命令道。
孫婆子一臉得意,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柳雲錦,“大小姐還是自己陪我們一起去柴房吧!省得我們粗手粗腳的下人弄傷了你!”
她臉上的傷還疼着呢!過會等進了柴房,不來幾鞭子見骨的,都不足泄恨。
婆子臉上陰測測的笑容比勾魂的雙煞好不到哪去,站在暗處的柳雲熙望着眼前的場景,終於吐出了一口悶氣。
臉上不再露出悲慼嬌弱的神情,恨意快意交織在一起,如同濃烈的潑墨畫。
精緻的朱脣勾了勾,笑容鬼魅,就算柳雲錦被打死也賴不到她的頭上來,都是何氏自己拿的主意不是嗎?
借刀殺人,手不染血,這纔是除掉一個眼中釘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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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廊裡,柳雲錦穩穩地站着,明媚精緻的臉上不見害怕,好似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頃刻,她聲音微揚反問道:“若是我不願跟幾個嬤嬤去呢?”
“那就由不得大小姐了!”兩個嬤嬤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裡都瞧出了不懷好意的寒光。
兩個婆子一時間都向柳雲錦的方向撲了過去,姿勢迅猛,力道十足,彷彿是下山而來的兩隻母老虎。
“我看你們誰敢動我!”一聲驕喝響起,如畫描摹的眉眼間多出了一抹厲色。
兩個如狼似虎的婆子撲上來的剎那,柳雲錦一個錯步,躲開了兩個婆子抓來的手臂。衣發不亂,素手伸入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純金製成的令牌。
“好大的架子!”孫婆子滿是不屑地哼了一聲,將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一截粗壯有力的胳膊。
“還當自己是小姐呢?今天這頓鞭子你是挨定了!”孫婆子冷哼一聲,準備再次撲上來。
“先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見東宮臨牌如見太子殿下,你們還不下跪!”柳雲錦手握令牌,眸中光芒冷若三月寒潭。
兩個婆子停下了身形,一臉的狐疑,她們都是宅內婦人,誰也沒有見過代表皇家身份的東西。一時間不知是真是假,不敢再輕舉妄動。
遊廊外面的下人也都一瞬不瞬地望着大小姐手裡的金牌,識字的人認出上面“東宮”二字,卻不明白這兩個字代表了怎樣的權勢。
“不跪是嗎?”柳雲錦露出冷銳華美的笑意,“也罷,明日我便去回稟太后娘娘,春草的結局你們也都該清楚……”
兩個婆子望了一眼春草的屍體之後,寒意爬上了脊樑。
“小姐說笑了,我們豈敢跟太后作對……”喬婆子最先反戈,她剛剛纔被柳雲熙打破了頭,這會子哪裡會真心幫她賣命。
她賠笑着望着柳雲錦,眼神躲閃不定,小心翼翼地帶着幾分討好,身子緩緩要跪下去。
孫婆子見身邊的人要給柳雲錦跪下,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囂張氣焰消失殆盡,問詢地望向何氏。
何氏已經失去了理智,剛剛她沒有帶喬婆子,孫婆子兩個人去門外,她們此刻應該還不知道什麼是東宮令牌。
不甘猙獰的怒容出現在了何氏的臉上,她捏着聲音叫了起來,“不用跪她,她手上的令牌是假的!”
柳雲錦匪夷所思地望着何氏,輕蔑不屑道:“夫人只怕是瘋了,這樣顛倒黑白,辱沒聖物的話都敢說!”
“快點,把她手上的令牌奪下,將她給我押到柴房裡面去!”何氏眼神貪婪地盯着柳雲錦手裡的東宮令牌,要是將這塊無限尊華的令牌給了熙兒,一定能讓她的寶貝女兒更加如虎添翼。
陰影裡站着的柳雲熙,除了嗤笑之外再也做不出別的神情來。
“愚蠢之極!這樣的蠢婦也配做我的母親?”她憤憤不甘地看着柳雲錦,用力的手指,似要將指甲嵌入柱子裡。
明天一到,天下都會知道,太后賞賜了一塊東宮令牌給了柳家大小姐。何氏到現在還打着那塊令牌的主意!就算真的被她搶到手裡,也只是一塊燙人的“烙鐵”一點用處都沒有,說不定還會因此獲罪。
差一點就成功了,偏偏她拿出了東宮令牌。遠處幾個晃動的人影,不正是柳世誠和趙姨娘。
柳雲熙瞥見了他們之後,飛快地轉換心思,盤算着該怎樣博得柳世誠的好感,來一招反敗爲勝。
“大小姐得罪了!”孫婆子站起了身子,而旁邊的喬婆子卻感覺到了不對,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嬤嬤,這樣尊貴的東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你若不信,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柳雲錦望着她,漆黑的鳳眸裡沒有一絲光亮,似乎能將人的魂魄也吸進去。
孫婆子有些害怕,但仍是咬咬牙向柳雲錦撲了過去,伸手就要搶她握緊的令牌。
在她手指即將要觸碰到令牌的那一剎那,身後含着無邊怒氣的聲音猛的響起,“好放肆的老東西,太后親自賞給大小姐的聖物,你也敢搶,不要命了!”
趙姨娘拿出繡帕遮住嘴邊的嬌笑,一雙嫵媚的眼睛從遊廊中掠過,最後落在了何氏的身上“原來姐姐也在呢!姐姐剛吃過苦頭,怎麼不去勸勸自己的下人安分些呢?”
孫婆子被柳世誠猛的一喝,嚇得摔得屁股尿流地躺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爬起身子後跪倒了一旁。
何氏聽了趙姨娘陰陽怪氣的話之後,氣得花枝亂顫,又瞥見了趙姨娘白嫩脖子上梅花般的吻痕,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
好一個柳世誠,她被宮人打傷了臉頰,他不過來看一眼也就罷了,居然抱着趙雪兒那個狐狸精在房間裡風流快活。
“下賤貨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整天就知道勾三搭四,沒臉沒皮的青樓玩意!”何氏撒潑般的高聲刻薄道,兩隻眼睛放出怨恨嫉妒的光芒。
趙姨娘怯怯地靠在柳世誠的身上,無辜地抽噎不止,“姐姐怎麼能這麼說呢?雪兒雖不是富裕出生,但也不是青樓裡的狎妓。我不過是陪了夫主一晚,姐姐便這般容不下嗎?夫主,雪兒怕是以後都不敢伺候你了……”
柳世誠眉頭垂下,難得露出溫柔的神色,“雪兒瞎說什麼呢!幾句吃味的瞎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放心,只要爲夫在,府裡沒有人敢欺負你!”
說話的時候,目光含着警告地盯着何氏。
何氏面色鐵青,死死地握着拳頭,要不是礙於柳世誠在,她非要給趙姨娘幾個耳光,讓這個狐狸精裝可憐!等處理了柳雲錦這個小賤人之後,她在好好清理一下後院裡不安分的狐狸精。
“這麼晚了,夫人你不休息在這裡鬧什麼?還嫌臉上的傷不夠重嗎?”一開口,所有人都能聽出柳世誠話語間的職責和嫌棄。
在這些下人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何氏的面容扭曲,硬是裝作振振有詞的樣子,“夫主說什麼呢?我看有些人不肯安生纔來管治一番,難道這樣也有錯?一個庶女竟讓嫡女爲她下跪,這樣的事情傳出去還了得!”
何氏一對柳眉高高挑起,像是兩個銳利的小匕首一般,恨恨地朝着柳雲錦的方向拋去。
“嫡女給庶女下跪?”柳世誠皺着眉頭又重複了一句,眼神變得不善起來。
他知道柳雲錦現在有太后寵着,但是有些事也不能做的太過。她再怎麼受寵,不過也是個庶女罷了,怎麼能讓熙兒給她下跪呢?
“雲錦這是怎麼回事?”柳世誠語氣陰沉地問道。
雲錦?柳雲錦在心中冷哼出聲,這是她的父親,第一次這樣喚她的名字呢!要不是因爲太后的寵愛,只怕一輩子也不會叫她“雲錦”一次。
“父親勿怪!”柳雲錦大大方方地行了禮節,精緻如花的面容上絲毫不見愧疚的神色,“太后下令處死春草,妹妹爲了讓春草下葬,便來求我。只是皇家罪人哪有下葬的道理,我便沒有答應妹妹的請求,誰知妹妹會跪下來求我,可將我嚇壞了!妹妹這樣做,豈不是要讓我折壽嘛!我請妹妹起來,誰知妹妹說,只要我不答應,她就一直跪着……”
“真是這麼回事?”柳世誠擡高聲音問道,要真是這樣,倒不是柳雲錦的錯。熙兒太不懂事了!太后賜死的人,怎麼可以下葬。
“女兒不敢相瞞,”柳雲錦從善如流答道,語氣平穩,似是沒有一點偏頗。
孫婆子從小看着柳雲熙長大,從不讓柳雲熙受一點委屈,聽了柳雲錦的話之後,孫婆子有些按耐不住了。
雙膝跪着爬到了柳世誠的面前,“老爺別聽大小姐的話,她根本沒有讓二小姐起身,她說的都不是真的……”
柳雲錦垂着睫毛,遮住眼底的寒光。她確實沒想讓柳雲熙起身,前世,柳雲熙藉機讓她下跪的次數還少嗎?
自己還是好心的,只讓柳雲熙跪在遊廊裡。下次也要讓她在雨夜中到青石路上跪一夜試試。
“是,正是如此!”何氏見狀,附和連連,“柳雲錦就是因爲得了寵愛,想要藉此來打壓熙兒,肯定是她逼着熙兒下跪的!”
面對這兩個人的指責,柳雲錦也不反駁,像是看戲一般,等着這幾個不懷好意的女人繼續唱下去。
“妹妹你說呢?你是爲何下跪的?”柳雲錦眼稍掃過,銳不可當的威勢如同一把利劍,讓站在柱子邊的柳雲熙只覺不妙。
小賤人不知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呢,是想將她拖下水嗎?柳雲熙輕移蓮步,款款動人地走到了衆人視線中,脣邊笑意柔婉,眼底卻寒意刺骨。
“父親……”柳雲熙軟糯地喚了一聲,就流出了兩行清淚。好一個未語淚先流,如此嬌柔可憐的樣子,鐵打的心只怕都會軟了。
柳雲錦顏色不動,只等着柳雲熙出招。她的這個嫡妹從來都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這件事不怪姐姐,是我做的不對。熙兒只是想讓春草下葬而已……”柳雲熙無辜道,杏花眸中一片醉人的水光,“只是姐姐一直苦苦相逼,說要將這件事稟報給太后,讓我們柳家上下獲罪。我一時情急,纔給姐姐跪下的。雲熙擔心會因此連累到父親的仕途,雲熙這麼做都是爲了這個家……後來,姐姐似是十分生氣,就一直沒有過來扶我,讓我一直都跪着。”
柳雲熙這番說辭,將所有的矛頭都拋給了柳雲錦。明裡暗裡,指責她不顧全大局,爲了一點小事就將太后搬出來,還要連累整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