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譎的月光從她們的身上照耀而過,屋外雞鳴聲響起。
慕容婼醒了過來,眼中流*古怪笑意。
她從牀榻上起身,慢步走到銅鏡的面前,這張臉不做出猙獰表情時倒也動人,只是眉眼太過凌厲了些,顯出幾分刻薄。
還有這條腿,她想摸一摸自己的腿卻是一痛,哦,她忘了自己的兩隻手斷了還沒有長好。
不過這一點痛算不得什麼。
牀上的雲耶發出呻吟聲,她慢慢坐起了身子,才發現自己沒有腿。
“怎麼會這樣?”她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褲腿,臉皮哆嗦。
銅鏡前的慕容婼轉過了身子,雲耶望着她發出驚心動魄的尖叫聲,“那是我的臉,我的身子!”
慕容婼含笑走到她的面前,伸出纏着的手指碰了碰她的面頰,“不!現在已經是我的了!我會代替你成爲他的妾室,他的女人!”
“不!”雲耶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不知如何用力,像是蟲兒般蠕動着想要爬出屋子叫人。
慕容婼擡起腳狠狠地踩在她的身上,雲耶發出一聲悶哼,苦苦掙扎。
“本來想留下你的命,但是你太不聽話了。”慕容婼踩在她後背的腳跟狠狠用力扭轉踩踏,“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留在他的身邊!”
“不要……放過我吧!我求你,我不會說出去的!”雲耶費力扭頭,想去看她。
背後又狠狠捱了一腳,慕容婼用臂膀將燈油碰倒,燈油撒在了雲耶的衣襟上,火苗墜落,一瞬間就燒了起來。
“啊——”又是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火苗包裹着雲耶讓她無處可逃。她死命地往屋外爬去,跗骨的劇痛之下,尿液撒了一路。
慕容婼從她的身邊走過,翩躚的裙裾跨過了門檻,裙裾上的合歡花燿然逼人。
下人發現的時候,雲耶已經被活活燒死,屍體停在門檻邊,門檻上佈滿了淒厲的抓痕。
雲耶死在慕容婼的房間,同樣慕容婼也被逮住了。
屍體已經被蒙上擡出了王府,柳雲錦隔着竹簾坐着,屋子裡燃起了薰香蓋去了焦味。
“雲耶是你殺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慕容婼顯得很平靜,“她想殺我,我當然要殺了她,這有錯嗎?”
竹簾後的人影沒有說話,很快刑嬤嬤匆匆進了屋子,手中捧着一隻香囊送入了竹簾後面。
“韶雲閣中如何?”她問道。
刑嬤嬤回稟:“照顧雲耶的婢子被殺人,整個人面目全非,臉上都是血地躺在外面的牀榻上,想來是受人突襲然後被狠狠打死的。”
清淡沒有波瀾的聲音傳出,“將她好生安葬了。”
刑嬤嬤應了聲,“是!”
簾子後的柳雲錦一擡手示意下人將竹簾捲起,她坐在繡墨軟椅上,目光凌厲微涼地盯着慕容婼,問她:“雲耶爲何要殺你?”
慕容婼被她盯得極其不自在,遮掩道:“我不知道,她就是個瘋子。”
“慕容婼你看着我,”軟椅上的柳雲錦再次出聲。
慕容婼不得已才盯着她看去,眼眸極快地閃了閃。
“我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再生事端,難道忘記了你的手是如何斷的?”清越的聲音凝着一絲未知的笑意。
“是她想殺我的!我是爲了自保!”慕容婼辯解道。
“那好!”柳雲錦瞧着她,眼中閃過精銳的光澤,“你告訴我你的手指是如何斷的?”
慕容婼抿了抿嘴角,像是不甘,又像是在猶豫,“是昨日衝撞了你,受刑打斷的。”
“慕容婼你一直有癡傻的毛病,還記得是怎麼來的嗎?”慕容婼如此恨她,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忘記。
而正屋中的慕容婼卻像是呆了呆,好一會才道:“昨天被雲耶打中了頭,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柳雲錦脣邊的笑意更深了,“寨中的阿母已經找來,她說寨中丟失了一個少女,要帶她回去。”
慕容婼身子猛然一顫,瞪大眼睛望着柳雲錦,想從她的臉上看出到底是真是假。
“你殺了雲耶,我就把你交給她吧!”
只可惜軟椅上的女子從容依舊,豔華的面容上一派平靜,那雙鳳眸更是探不到底。
“不!不管我的事情!是她要殺我的……你不能把我交給她!”慕容婼語無倫次的叫了起來。
“你不是慕容婼……”忽然柳雲錦道。
慕容婼一頓,眼睛眯起射出驚恐狠戾的光芒,裂脣道:“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是慕容婼!我是慕容婼,我是府中的妾室!”
看着慕容婼如此激動,兩邊的護衛拔出了鞘中的劍,只要她敢輕舉妄動,就會讓她血濺三尺。
柳雲錦含了一顆蜜餞,顯得漫不經心,“我不管你是誰!既然你侵佔了慕容婼的身子,那就準備接受她的命運。”
“你這是什麼意思?”慕容婼一臉的惶然,心有不詳。
“來人將她手筋腳筋都挑斷了,關入暗室之中,只要留她一條命即可。”柳雲錦淡聲吩咐,鳳眸冰冷如鏡。
話音落下,兩個護衛上前就抓住了慕容婼,要將她拖走。
“我是公主,我是府裡的妾室,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留在他的身邊,求求你們讓我留在他的身邊。”她焦急害怕地大喊,懇求地望着柳雲錦。
柳雲錦一彎脣角,笑意淡薄,“誰告訴你慕容婼是府中的妾室,她只是一顆用來談條件的棋子而已。雲耶,你的美夢也該碎了。”
慕容婼在片刻的安靜之後,用盡全力地扭動着身子,衝她大叫:“我不是雲耶!我是慕容婼,是公主,是他的女人!”
人被拖出去好遠,還能聽見她歇斯底里的叫聲。
文嬤嬤站在一旁,臉色的驚訝未消,“她當真是雲耶?”
她也知道雲耶的事情,是個被撿回來失了雙腿的少女。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慕容婼!
柳雲錦已站起了身子,她覺得屋子裡有些悶,“慕容婼看我的時候眼睛裡只有刻骨的恨意,我想就算我把她殺了,她眼中的怨恨也不會消失。一個人什麼都會變,唯獨這雙眼睛改變不了,也騙不了人。”
她頓了頓,文嬤嬤已扶着她走過了門檻。
“而今天,慕容婼眼中有小心有恐懼,當然也有恨意,卻不是那剝皮抽筋的恨意。所以我就覺得奇怪,慕容婼從小便是金枝玉葉,小心恐懼這樣的情緒,她是如何也學不會的。所以我猜她不是慕容婼。”柳雲錦出了廂房,站在錦葵旁,伸手撫着新開的花枝。
“至於她如何能進入慕容婼的身體裡,或許是一種秘法,但總跟這個香包有關係。”柳雲錦拿出香味已經淡去的紫色香囊交給了文嬤嬤。
“剪開看看,裡面可能有答案。”聞着那餘香,她仍然覺得不舒服。
文嬤嬤趕緊那遠了些,剪開之後,各色香粉散了一地,還有一些奇怪的毛髮與骨頭。最叫人毛骨悚人的是香包裡塞了兩張紙條,上面寫着柳雲錦和慕容婼的名字。
文嬤嬤在宮裡當差時,就知道一些妃嬪用巫蠱行厭勝之術。看到這古怪的香包,當即心裡一緊,趕緊讓人端來了火盆燒了乾淨。
柳雲錦站在遠處,望着消失在火光中的香囊,面色變得冰冷。
被執念矇住眼睛的女人,或許比鬼怪更加可怕。她們爲了能得償所願,能做出任何殘忍而匪夷所思的事情。
文嬤嬤同樣心有餘悸,她這個香囊本來是要送給王妃的,如果當時王妃真的要了,豈不是她就要佔據了王妃的身子。
“主子,這件事要不要跟王爺講?”
柳雲錦看着火盆中的那捧灰燼,神色已恢復了常態,“他在邊疆已是辛苦,不必告訴他,讓他心憂。明日修書一封,讓他知道我已懷有身孕,只求他能平安歸來。”
……
十二月,寒冬,邊塞大雪。
帳篷之中爐火燒得極旺,卻也驅不走寒意。
鋪了虎皮的椅子上,雪色狐裘微微攏着,越發顯得其中的人清華如玉,高潔如雪。
冷月掀了帳篷,一陣寒雪涌入,險些將油燈吹滅。
“又是加急信箋?擱在這吧……”修長分明的指節從雪狐袖子探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南詔動作頻繁,多次來犯。雪天出戰不便,已不知多少封探子送回的加急信箋擱在了他的書桌上。
冷月提着手中的胖鴿子,露出笑意,“主上不是加急來報,而是從南詔寄過來的家書。”
從南詔到邊塞,一路已過去了三個月。
柳雲錦的肚子微微凸顯出了身孕,那邊卻剛剛纔收到信。
“是丫頭送來的?”他睜了眼睛,異瞳中光芒耀人,“拿來!”
冷月從信鴿的腿上取下竹筒,遞到了君頤的書桌上。
邊塞之外哪怕鬧翻了天,也不如王妃的一封書信來得重要。
指尖夾着信箋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薄脣不斷上揚,只顯得這張傾國麪人柔和醉人。
“冷月……”他合上眼睛,手指死死地捏着紙條。
這反應將冷月嚇了一跳,莫不是南詔的正王府裡出事了?
“王爺您還好吧?”他小心地問了一句,就對上君頤喜笑顏開的俊顏。
“她懷孕了!”虎皮椅子上的人捏着紙條,盯着油燈一個勁地傻笑。
冷月有點沒聽清,但看主上的反應,應該是一件大喜事。
“小丫頭懷孕了!有了本王的骨肉!”真不枉他臨走之前的辛苦耕耘,他現在就想從邊疆趕回去,回到她的身邊陪着她,一同等待他們孩子的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