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武頷首,“王妃的決定,倒也合我的心意。就留了柳家老小的性命,將他們流放赤地。”
柳雲錦忽然向馬背上的慕容武跪下,“還請太子開恩,饒過我的弟弟一命,他一直駐守邊關,守護疆土,不曾參與這次謀反。”
“有賞有罰,我也不會遷怒於其他人。既然你的弟弟沒有參與謀反,就讓他繼續留在邊塞保衛疆土。”慕容武如此開恩,也是看在君頤的面子上。
“多謝太子殿下……”得了慕容武的恩准之後,她才起身。
慕容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轉身看了剩下的兩人一眼,陰冷的笑了兩聲,“這兩人也是叛賊,只是其中有一個是我的弟弟。殺不得也留不得。我把他們兩人交給你們,你們想怎樣都行,只要別再讓我看見他們。”
話音落下,兩個士兵解了慕容閣,柳雲熙扣在馬背上的繩索,將他們推到了君頤,柳雲錦的面前跪下。
柳雲熙微微瑟縮着身子,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十拿九穩的一戰,爲什麼他們會輸?再過幾日,慕容閣就可以登基,她就可以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慕容閣同樣跪着,一直都不敢擡頭。
一切安排妥當後,慕容武策馬回了皇城,開始準備新皇登基的事宜,血流成河的後宮也需要打掃修整。
他相信將這兩個人交給君頤,君頤一定不會再讓他們活在世上。
“丫頭,這兩個人由你處置,想閹了殺了,煮了烹了,都隨你心意。”君頤幾分懶洋,不*心,反正是掌心裡的老鼠,給他們裝上對翅膀,他們也逃不掉。
他的小娘子對這兩人恨之入骨,就讓她親手解決了他們。
柳雲錦定定看了他們一會,像是在回憶前世的事情。
前世,慕容閣穿着明黃色的龍袍好生威風,說自己不過是他利用的一條狗,柳雲熙纔是他心中摯愛。
而柳雲熙呢?前世,她佔盡寵愛,將她毒啞,卻不要她的命,讓她遊街示衆還不夠,還讓她在荒野間苟延殘喘地活了十年。
那十年刻骨銘心的記憶,她永不能忘。
杯中毒酒映涼世,她孩兒的頭顱成了她死前的陪葬品。
想着前世茫茫,如雲捲過的一切,柳雲錦露出幽涼至極的笑意,這對賤男渣女,不是狼狽爲奸嗎?讓他們相愛相殺,會是怎樣一出有趣的戲。
柳雲錦從袖中掏出了寒月刀,又將君頤的飛雪劍扔在了他們面前,脣邊的笑意幾分涼薄,幾分戲謔,“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只要你們兩個,誰先將對方殺死,剩下的人就能活着離開。”
慕容閣和柳雲熙都有些不敢置信,問道:“當真?”
柳雲錦輕輕點頭,“我說話算數,只是天馬上就要黑了,還請你們快點做個決斷。”
跪在地上,像是兩條喪家犬的兩個人有了動作。
嘴上說着情深不悔,但在生死關頭,誰都想要活下去。
柳雲熙先搶了君頤的飛雪劍,慕容閣則拿起了柳雲錦的寒月刀,他神色帶着幾分驚訝,似是想不到柳雲熙會這麼快就去搶刀劍。
他恐怕到死纔會知道,他不過是柳雲熙手中的一枚棋子,她妄圖成爲女皇道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這個女人只有野心,唯獨沒有良心,真心。
柳雲熙握着飛雪劍的手,彷彿一直在微微發抖,她只剩下一隻手了,想要殺了慕容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用計。
她要活下去,哪怕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柳雲熙的眼中閃爍着幽冷的光澤,像是蟄伏着的毒蛇。
慕容閣也拿着寒月刀對着她,害怕她真的會突然撲上來。
柳雲熙忽然放下手中的劍,柔弱恐懼地不住搖頭,眸中滿是淚光道:“不!不行!我下不了手!慕容閣還是你活下去吧!我已經斷掉了一隻手,我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看她淚溼香腮的模樣,慕容閣也有幾分不忍,雖然他很想活下去。
“熙兒,我怎麼能這麼做!”慕容閣緩緩向柳雲熙的身邊走了兩步。
“慕容閣你活下去,只要你能記得我,我就滿足了。”柳雲熙輕輕拭了眼淚,嬌弱不堪,滿懷柔情道:“活下去吧!我也願意用我的性命來換你的!”
聽她這麼說,慕容閣反而捨不得,下不了手了。
柳雲熙眼中光芒飛快一閃,拿了飛雪劍就橫在自己的脖子上,似是要自刎。
慕容閣見狀大喊一聲,“不要!”
他心中依舊還慕戀着她,雖然這份慕戀還達不到爲她死的地步。
但看柳雲熙要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就這麼死在他的面前,他還是心疼萬分。
就在這時,他的胸前驀然一涼,一陣絞痛傳來,似要將他的心肺都絞爛了。
柳雲熙獰笑着,將劍狠狠刺入他的胸口,沒有猶豫,毫不留情。甚至怕他不死,還用力地絞了絞。
“爲什麼?”他忍着劇痛,問柳雲熙。
柳雲熙一改之前的嬌弱不捨,目光陰冷無情地望着他,笑道:“還能爲什麼!因爲我要活下去!我還不能死!我跟你這樣的垃圾廢物,是不同的!”
她是穿越者,她應該是順天逢迎的主角纔是!她怎麼能夠死呢!
“那你愛過我嗎?”慕容閣不甘心問道,若是柳雲熙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都不該如此心狠的下手。
“當然沒有!”柳雲熙殘忍地彎了彎嘴角,冷漠絕情道,“你這樣軟弱無用的男人,怎配得到我的愛!”
柳雲熙抽出了劍,慕容閣頹然倒在地上,劇痛之下,很多以前想不清,看不清的事情,他都想清楚看明白了。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他,利用自己對她的愛,爲非作歹。蠱惑自己逼宮謀反,誘騙自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父皇。
他原本可以做一輩子風光的皇子,卻被這個女人蠱惑拖累,變成了階下囚,變成了天下人唾罵的不孝子,篡位者。
這個女人就是個毒物,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妖女。
枉他一直還以爲她柔弱善良,以爲她被人欺凌楚楚可憐,這些全部都是她僞裝的嘴臉。撕開這些僞裝的嘴臉,她真實殘酷無情的面容,真叫人心寒噁心。
慕容閣捂着自己的胸口,依舊癡迷愛慕地望着她,“熙兒,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假話。你怎麼可能會不愛我!你這樣只是不想讓自己愧疚罷了。”
慕容閣重重地咳了咳又道:“我也想讓你活下去,所以我不怪你。在我死之前,我還想抱一抱你。”
柳雲熙有幾分猶豫,看慕容閣孱弱無力的樣子,她放鬆了幾分警惕,想着自己剛纔那一劍刺得也夠深了。
望着到死都癡迷於她的慕容閣,柳雲熙脣邊的譏諷就更深了。沒用的蠢男人,就帶着對她滿腔的愛上黃泉吧!
柳雲熙蹲下身子抱他,忽然一聲,刀劍入肉,切開肌骨的聲音。
慕容閣兩隻手握着寒月刀,狠狠地扎入柳雲熙的後背,兩個人的血交織在了一起。
柳雲熙費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她死死地瞪着慕容閣,“你殺我?”
慕容閣握着寒月刀的手不鬆,臉上的柔情癡迷退去,無比怨恨地盯着這張自己一直迷戀的面容,“我這麼愛你,爲你失去了一切。當然也要將你帶入黃泉,永不分離。”
荒野之中,夕陽收斂了最後一道光芒。
柳雲錦和君頤走來,拿走了兩人身上刺着的刀劍。
兩人的身子已經斷氣,冷透了,互相埋怨憎恨的兩個人,到死都保持着擁抱的姿態,說來真是可笑可嘆。
東陵史冊上記載,皇詔之亂後,新帝由南陵王扶持登基。兩代君王,都靠南陵王得了天下。而兵敗的四皇子慕容閣,與柳氏妖妃下落不明。
五日之後,慕容武登基,成了新帝,大赦天下。
原本的太子黨,在上前的逼宮政變之中已經被絞殺乾淨,能冊封的人寥寥無幾。
繁華富麗的皇宮宮殿,一下間顯得偌大寂寥起來。
慕容武站在乾坤宮前,玉階頂端望着宮殿前的碧玉石,這一年年來,血染太多,碧綠的石頭泛出了詭異的黑紫色。
慕容武望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向身邊新選的常侍問道:“南陵王呢?”
他的聖旨已經擬好,想要封君頤爲定疆候,如今聖旨已經擬好,卻無領旨的人。
“從登基大典開始到結束,南陵王都未現身過。”常侍小心恭敬答道。
聖旨還在他的手中捧着,一直都沒有宣讀的機會。
慕容武一把奪過,心情極是煩躁,“他身懷武功,手下秘密軍隊不知其數,還不肯接受招安受封,這叫朕如何能放心得下他!”
“如今開國不穩,根基薄弱,老臣死傷無數,他若想逼宮登基,豈不是絕佳的時候。”慕容武似是對身後的常侍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皇上您的意思是?”常侍小聲問道。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朕本想給他加官進爵,他既然不要,那就怪不得朕不客氣!”慕容武捏緊了聖旨,眼露凶煞。
君頤見過他最狼狽的時刻,爲了維護他作爲天子的形象,不僅要將那段歷史隱藏起來,還要把知道當年事情的人都滅口!
只要君頤還在,他的江山總還像是坐不安穩。難怪當年父皇太后,會那麼忌憚痛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