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院中。
天一亮,何氏就早早的醒了,伸手一摸枕邊冰冷一片,就想起昨晚的事情。夫主歇息在了趙姨娘那裡,就連她受傷,都沒有過來陪陪她。
“那個狐媚子!”何氏咬牙恨道,眼裡迸出的光芒,似要剝皮吃肉才甘心。
“孫婆子……”何氏喚了幾聲之後,一個面生的丫鬟才怯生生的進來。
彎腰朝何氏行禮道:“見過夫人。”一張俏麗的小臉,面帶桃花,雖只是十幾歲的光景,但已經能瞧見長大後勾人的姿容。
怯生生的模樣不顯小家子氣,反顯得楚楚動人,一雙眼睛似會說話。
“你叫什麼名兒?”何氏扯過旁邊的外衣,隨意地披在了肩上,一雙眼睛又冷又狠地盯着眼前的丫鬟。
看着何氏周身的架勢,新來的丫頭嬌軀微微顫抖了起來,柳腰晃動,別有一番風情。
“回稟夫人,奴婢叫翠蓮。”她低着頭不敢去瞧何氏陰狠的眼睛。
“是新入府的?”何氏又問道,盯着眼前這張稚嫩動人的小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府裡的美人一茬接着一茬,像是割不盡的春草。有一個趙姨娘已經叫她惱火不已,偏偏那些不長眼的管事,還將這些狐媚子往她的房裡塞。
要是讓這樣的狐媚子伺候在身邊,不出兩三天就會被柳世誠沾上手,要是良家出身,免不了要再封一個姨娘。
府裡新舊姨娘左右有十人之多,柳世誠挨個睡遍後再輪到她伺候,不知要等上多久。
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幸好掌家的權利在她手上,要是讓老太太掌家,依照府裡這樣的子嗣稀少,非要再擡四五個侍妾入府。到那時候,還有她什麼地位!
想到這,何氏陰冷的眼角劃過了笑意。好在她的女兒聰慧,幫她牢牢抓住了這治家的權利。不僅讓這些狐狸精爬不上老爺的牀,還讓後院裡的那些母雞,都下不出蛋來!
陳姨娘生下的那個庶子,存在着就是一根刺,日後也要想辦法除去。不然柳家要是落在他的手裡,陳姨娘就要踩在她的頭上了!
翠蓮小心翼翼地望着何氏的臉色,謹慎答道:“奴婢前幾日纔買入府中,本是要再訓練幾天才能入院服侍,只是……”
只是誰想到孫婆子突然就被杖殺了,夫人的身邊無人伺候,她就被送了過來。
“起來吧!我一向不喜歡揣着花花心思的人,伺候我的時候小心些!要不然就把你賣到窯子裡去!”何氏狠毒道。
“是!”翠蓮慌亂地站起身子,乖巧地伺候何氏洗漱。
柳世誠已經從趙姨娘那邊起身了,準備上朝,想到昨晚沒有好好安撫一下何氏。穿戴好之後就向何氏的春華院走來。
何氏那性子太過粗魯火爆,他甚是不喜,但沒辦法,誰讓何翠珠的身後有個何家在撐腰。表面上的恩愛和睦,還是得做一做。
八仙桌上菜餚已經布好,何氏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只覺得嘴裡沒味道,想着昨晚趙姨娘脖子上的烙印,和那驕橫的樣子,何氏就一肚子的火氣。
狠狠地將筷子一摔,“府裡的廚子越來越會糊弄了,連一點油鹽都捨不得放,吃着一點味都沒有!”
“你將這些菜拿下去,重新給我換一桌上來!”何氏冷聲命令道。
翠蓮哪敢怠慢,慌忙就把餐盤一樣樣都收了起來。
“伺候的人沒有一個順心,還是孫婆子最合我的意,偏偏被那賤種禍害沒了……”一大清早何氏就罵了起來。
“怎的回事?大早上嚷嚷什麼?”穿上官服的柳世誠大步走了進來。
赭色的官服收腰,配上頭上那頂鵰翎帽子,看上去格外的英俊神武,有幾分年輕時的模樣。要不是柳世誠長得俊美,自視甚高的何氏也不會下嫁給一個武官。
“老爺……”何氏嬌媚地貼了上去,腰肢軟似無骨。
“夫人這飯菜還撤下嗎?”翠蓮不經意地出聲,一雙水靈靈地美目擡起了起來。
一瞬間,柳世誠看直了眼睛。在何氏身邊伺候的都是孫婆子之類的老人,哪有這般水靈動人的丫鬟。
何氏看了一眼發愣的柳世誠,臉色頓時沉了下去,“誰讓你多話了?還不趕緊將這些東西擱下!”
翠蓮只得重新佈菜,爲柳世誠盛粥的時候,被他摸了一把柳腰。這一切都被何氏看在眼裡,氣得雙手發顫,差點連筷子都握不住。
用膳的時候,柳世誠的一雙眼睛都盯在翠蓮的身上,直把翠蓮看得臉紅心跳。
何氏格外的食不下咽,一張臉青了又青。
完畢之後,柳世誠纔不舍地移開目光,朝着何氏說道:“今晚我來你這裡休息,夫人就不要生爲夫的氣了!昨晚雪兒身子不爽快,我才陪了她一晚,要知道爲夫的心裡就只有你一個。”
這些甜言蜜語最能哄何氏開心,但這次因爲翠蓮的關係,何氏只覺得無比刺耳。只隨意地敷衍了兩句。
這幅色慾薰心的樣子,誰不知道他其實是看上了自己身邊的婢女。晚上過來是想辦法將翠蓮也收入房內。
柳世誠一走,何氏就站起了身子,“啪啪”兩個耳光甩下,打得翠蓮雙頰泛紅一片。登時就哭了起來。
“哭,你還敢哭!”何氏擰眉道,手上越發狠了起來,捏着翠蓮腰上的*不鬆手,“你們這些下賤蹄子,一見到夫主,就跟偷腥的貓見了魚一樣,一個個都要往他身上撲!當我是死人嗎?剛剛靠他那麼近,還將腰也湊上去,真是下賤!要是把你腰打斷了,看你還怎麼勾引他!”
“不是,”翠蓮哭着跪在地上,“我沒有勾引老爺,我真的沒有膽勾引老爺,夫人你就饒了我吧!”
何氏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裡覺得暢快,揪着翠蓮的長髮,又反手給了幾個耳光。
眼睛瞥見書架上的玉如意,順手拿了過來,狠狠地敲在翠蓮的腰肢上。
春華院中傳來一陣陣女子的哭叫聲,求饒聲。院外守着的下人都縮着脖子,皺着眉頭。夫人向來心狠手辣,被她懲治的下人,多半是非死即殘。
與春華院遙遙相對的暖香閣內,青銅鼎中青煙陣陣,一雙姣好的素手在七絃琴上撥弄。
一聲刺痛耳膜的慘叫聲傳來,素手撥錯了一個音節,美好的曲調陡然變得難聽起來。
“蠢婦,蠢不可及!一大早就開始折騰!”清美的面容上一對青煙色的柳眉皺在了一起,猛地一拍琴身,發出刺耳的聲音,“趙姨娘都已經在柳世誠的牀上生根了,她還只知道拿那些下人出氣?有用嗎?與其打紅了自己的手,倒不如靜下來想一想對付那些賤人的法子!”
動人的清眸中詭譎陰冷的光芒一轉而逝。
身後站着的晴雨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她做夢也想不到二小姐會是這樣的人,滿嘴的蠢婦、賤人,倒和撒潑狠辣的何夫人一個樣。
昨晚爲了自己下人下跪,溫柔可憐的二小姐真的是眼前人嗎?晴雨完全不敢相信。
“幫我把七絃琴拿進去,我也沒有什麼焚香操琴的心思了。”柳雲熙厭煩道。
不給那個蠢婦一點提示,她完全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就知道嗡嗡的亂吵,什麼事情都不會去想去做。
青銅鼎裡面的安神香聞着都有些燻人,柳雲熙拿過茶盞直接倒了進去。
“不喜歡的東西除掉就是,何必這麼麻煩。柳雲錦,趙姨娘,一個是庶女,一個是妾室,都跟鼠蟻沒有什麼分別。”望着春華院的方向,精緻的朱脣抿成了一道犀利的線。
不一會,春華院的大門被人從外面重重推開。
一股子的血腥味有些嗆人,柳雲熙不悅地揮着手,冷冷地瞪了晴雨一眼。晴雨趕緊將香囊遞了過去。
二小姐無論是吃穿用度都最爲講究,一點都怠慢不得。就連暖香閣的地一天都要擦上好幾次,纖塵不落。
“母親這是怎麼了?”柳雲熙聞着香囊幽幽問道,眸中不悅盡顯。
屋裡的地上躺着一個人影,嘴巴腫得老高,嘴角還流着鮮血,身子一顫一顫,像是一隻被撈上岸蹦躂不動的蝦米。
“盡是些狐媚子,整天都想着往夫主牀上爬。這些包藏禍心的狐狸精,打死也不多!”何氏重重擱下玉如意,冷哼道。
柳雲熙仔細看了一眼地上蜷縮的女子,臉雖然已經腫了,但白皙的皮膚,修長的脖頸,依舊能瞧出美人的模樣。
“打死?當真都打得死嗎?”柳雲熙挑了一個軟椅坐下,姿態悠然卻不失高傲地問道。
何氏對自己女兒這幅頤指氣使的樣子早已看慣,甚至生出了幾分心安。只要有她女兒在,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情。
“女兒你說該怎麼辦?夫主他已經好久都沒有進過我的房了,就連我的臉被打傷,他也沒有來安慰過我……”一邊說一邊就哀怨地抽泣起來,哪還有一點貴婦的樣子。
柳雲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語氣森冷道:“哭有什麼用?你若能哭得像西施一樣,說不定還能喚回他的心。要是哭不成西施那樣,就趕緊將眼淚收回去!”
何氏詫異地停了停,心裡疑惑西施是誰?但看着柳雲熙陰冷不善的面容,趕緊將眼淚擦了乾淨。她心裡對自己這個女兒很是懼怕但又無比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