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月宮回去的時候,林蘇一句話都沒有說,而回去之後就直接讓人傳膳,吃過午飯之後她這才捧着一杯香片慢慢喝了起來,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秋晏。
秋晏心中一緊,然後才上前一步把在林蘇吃飯的時候在心中過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
林蘇聽着秋晏的對陳妃園子中那些花花草草的分析,本來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最後甚至坐直了身子,示意秋晏坐下來說話。
秋晏最後的總結陳詞是——“以奴婢淺顯的目光來看,陳妃娘娘那個園子必然是有人指點着種下那些東西的。中醫裡面講究的是萬物皆可入藥,那些花草也許在旁人眼中只是普通的玩賞之物,可是在奴婢眼中,卻一樣樣都不簡單……”
“你是說……”林蘇輕輕的放下茶杯,杯底和桌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秋晏,你確定,那裡的花草確實不一樣?”
“裡面的花草,有些是不能種在一起的,而恰巧那些花草就被分開,放在園子內外,不受一點的影響。還有一些相剋的花草,在那裡確實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秋晏擡頭謹慎的看了林蘇一眼,“若不是有人指點,這樣的花草一般人都會胡亂種起來的,雖然沒有什麼大礙,可是卻也不會這麼好。”
“那麼,你說……”林蘇手指輕輕敲着桌面,面露沉思,“那些花草,陳妃種來是幹什麼的呢?”
秋晏一愣,然後才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林蘇看了眼四周,房中此時並沒有其他人,因此才讓秋晏大膽說話。
“看那些花草,大部分都是安神的。”秋晏起身走到門口,看了看左右,這才關上了內殿的門,回頭看向林蘇,“可是依着奴才來看,那幾種花,若是能者調配的話,只怕會讓人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
林蘇微微皺眉,示意秋晏不要繼續往下說。
她似乎隱隱猜想到了什麼,可是又不敢肯定。
低頭思索了片刻,林蘇才又讓秋晏繼續說下去,“還有什麼發現嗎?”
“奴婢藉着口渴的由頭去了伺候在陳妃身邊的那個叫做紫香的丫鬟房中,在裡面隱隱聞到了一股越枝和紫車、蘇蔓燃燒之後的香味。這樣的藥物仔細說來,對人是有好處的。能幫助人夜夜入眠,只是看那紫香的面色,也不像是有失眠之症,對於屋子中的香味,我假裝好奇問起來,她說是陳妃賞賜的香料……”
“你是說,是陳妃娘娘刻意迷暈了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可是,她不像是懂醫術的,更何況,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林蘇自言自語的思索着,任由面前的茶水漸漸冷去,最終突然開口。
“等春燕回來了,讓她去御醫院請封御醫過來,就說我身子不適,請封御醫過來給請平安脈。”林蘇起身,示意秋晏扶着自己到了牀邊斜着躺下去,擡眼看了秋晏一眼,“知道該怎麼做嗎?”
“奴婢雖然愚鈍,可是事情該怎麼做才讓主子放心。”秋晏應了一聲,彎腰拉過裡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給林蘇蓋上,“主子費了些心神,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林蘇微微眯起了眼睛,而秋晏見狀就拿起一旁的團扇,站在牀邊輕輕的扇動着,帶着微微香味的清風很快就讓林蘇真的睡着了。秋晏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找了兩個小丫鬟守在殿外隨時候着林蘇,然後一個人走在有些空蕩蕩的庭院中,最終停在了離門最近的那個涼亭中,找了個小丫鬟給她送上一壺茶水,就那麼一邊喝一邊等着春燕回來。
春燕常替林蘇去皇太妃或者是太后那邊送些新做出來的小點心算是孝心,因此熟門熟路,很快就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看到向來窩在廚房中的秋晏,竟然坐在涼亭中喝茶。
微微一愣,想起秋晏之前是陪着林蘇出去的,她腳下一拐就笑容滿面的朝着秋晏那邊走去,“我和夏妍兩個人忙得團團轉,秋晏你卻是閒情逸致,竟然喝茶吃點心……”
秋晏這才擡頭,回過神來,看着春燕走過來就站了起來。
“春燕姐姐……”她低聲叫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春燕見狀無奈的搖了下頭,伸手示意了一下,道:“坐下說話吧,主子這會兒是睡下了吧?”
秋晏點了下頭,陪着春燕坐下,親自給她倒了茶,然後才低聲道:“主子吩咐讓我在這裡等着春燕姐姐的,說是等春燕姐姐回來,歇口氣之後,就勞你再跑上一趟,親自去請了御醫院的封御醫過來給她把個平安脈。”
“什麼?!”春燕急急放下茶杯,“你怎麼不早說……”她話說到一半又微微頓了一下,懷疑的看着秋晏,重新坐穩道:“你這個丫頭,老老實實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晏這才輕輕笑了一下,低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春燕聽得個一知半解心中卻也有了概論。
“我心中有數了,你還是回去守在主子身邊吧。”她捏起點心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順了口氣,才道:“至於守在門外的小丫鬟,讓她去廚房給我們準備點吃食,忙碌了半天,咱們可都還餓着呢。”
秋晏點了下頭應了聲,看着春燕又一次匆匆離開,這纔出了亭子看着外面的豔陽天嘆息了一聲。
這後宮之中爾虞我詐她看的太多,也正是因爲看的多了,憋在心中思索的多了,所以才漸漸想起了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當年家中的慘案……只怕,最終也不過是這後宮一羣女人的爭鬥而已。
封旌帶着隨身的小太監來的時候,林蘇早已經假寐醒了過來,只是可能是睡得不夠安穩的緣故,臉色看起來竟然真的有些蒼白。
因爲林蘇剛剛醒過來,是在內殿診脈,所以爲了避諱期間,秋晏搬來了小屏風擋在了林蘇和封旌之間,讓封旌只看到了林蘇屏風後面側臉的輪廓。
他的手指落在林蘇潔白的手腕間,細細的感受着手下林蘇脈搏的跳動,半響才收回了手,把東西都收了起來,低聲道:“賢妃娘娘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心中有心事鬱結而已。若想要好,只需心情放開就好。”
“是嗎?”林蘇在屏風後面淡淡的開口,“本宮已經儘量放開心情了,閒來無事也沒有悶在這扶柳殿中,偶爾也會去良妃那邊,甚至是陳妃娘娘的景月宮那邊去轉轉……”
她說着轉頭,看着隔着一道屏風的封旌,低聲道:“陳妃娘娘那邊花花草草的有不少,看的也讓人心情很好,又怎麼會有封御醫所說的鬱結於心的情況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