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端坐在茶棚中央的劉煜,不用石川五右衛門介紹,齋藤利三和明智左馬橋就明瞭了他的身份,當即上前參拜:“齋藤利三(明智左馬橋)參見主公(大人)!”
毫無疑問,稱呼劉煜爲“主公”的是齋藤利三,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劉煜,但石川五右衛門早就對他說起過劉煜的很多事蹟,心中自然很是佩服。況且,石川五右衛門早已經代表明智家表態,要加入劉煜的麾下,作爲“忠義之士”的齋藤利三,理所當然的已經有了劉煜家臣的自覺。故此,在參拜劉煜時,他的神色雖然不見得有多親近,但卻絕對的恭敬。
與之不同,明智左馬橋的神態就有些令人回味了。說恭敬,有;只是其中還摻雜着一些審視,一些淡漠,還有一些戒備。顯然,這個受齋藤利三邀約而來的明智家前家老對於劉煜接受明智家勢力的行爲還是有些異議的。
沒有在意明智左馬橋的態度,劉煜扶起齋藤利三,笑吟吟的說道:“利三郎,久仰大名了,快起來。”
劉煜含笑重重拍了拍這位東瀛著名武士的肩膀,又衝着明智左馬橋點了點頭,接着道:“利三郎,快把弟兄們帶到後面歇着,一路急行,相比弟兄們也累了……”
那五十餘位旗本級的精英武士此刻都朝着劉煜跪下,他們沒有喧叫,沒有歡呼,僅只虔誠的慶幸!雖然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劉煜,但身爲齋藤利三麾下武士的他們,同樣的通過石川五右衛門瞭解了劉煜的一些信息,而這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更是讓他們對於劉煜這個素未謀面的“主公”心存敬意。
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劉煜在清州城和積投山的作爲已經傳遍了天下,他可是織田信長一統“天下”後第一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而且還是成功“動土”的人物。
可以說,劉煜現在在“天下”已經有了非常鼎盛的名聲,雖然織田信長一方宣稱他已經“伏法”,但這些個明智家的旗本武士卻知道,劉煜不但獲得好好的,而且還制定了一個攻打墨俁城、直接和織田信長叫板的大計劃。
對於這些擁護義理,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旗本武士來說,劉煜這樣的“主公”,是絕對值得他們敬仰和崇拜的,哪怕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卻也不會妨礙他們因爲種種“傳言”而產生全心效忠的念頭!
對於劉煜的第一次命令,齋藤利三沒有猶豫的立刻執行,他轉奔向外,低促的傳達了劉煜的口諭,於是,那些旗本武士們肅靜而快捷的各自牽引着馬匹繞到茶柵後面去!茶棚後面,是一片稀疏的樹木,地方極寬極闊,足可容下數百人馬而不擁擠,再加上四邊有林木掩遮,更是一個暫時歇息的理想地方。
劉煜、石川五右衛門、齋藤利三、明智左馬橋四人坐在桌前,面露迷惘與畏縮之色的店主人爲齋藤利三和明智左馬橋斟滿了茶水之後,又悄悄退到裡間去了。
看了看齋藤利三,劉煜低沉的問道:“利三郎,你曾受了傷?”
齋藤利三一聽提起這個,便不由得憤怒填胸,他咬牙切齒道:“全是德川家康那個狗~操的野種幹下的好事!主公,屬下那晚上和弟兄們力鬥三倍於我方的強敵,光是圍攻屬下一個人的便有七八個,雖然被屬下活宰了五個,但屬下自己大大小小也負傷十三處。後來屬下看情形不對,便只好帶着一批近身手下衝出重圍,那一戰,屬下手下兩百多人只有五十來名弟兄跟着屬下逃出……”
劉煜平靜的道:“利三郎,你放心,這份血債,我們會向德川家康討要回來的!”
齋藤利三用力的點了點頭,道:“主公,屬下相信您……”
劉煜一直都在和齋藤利三說話,暗中藉助這樣的交流利用魅惑術加深他的忠心,而對於明智左馬橋,卻沒有過多的關注。
劉煜的魅惑術雖然高明,但卻需要一個“引子”。比如說石川五右衛門的“感恩”,上杉千杏的“愛恨交加”,加藤嘉明的“畏懼”,齋藤利三的“佩服”。
可是明智左馬橋不同,他對於劉煜的觀感有戒備和疏遠,這兩種情緒會讓魅惑術事倍功半,故而,劉煜現階段也沒有吃力不討好的去“招募”明智左馬橋,而是選擇了齋藤利三這個更加適合魅惑術的家臣。
劉煜這毫不遮掩的漠視,讓明智左馬橋雙目圓睜,若非這幾年的逃亡生涯讓他收斂了脾氣,恐怕他早就不管不顧的對着劉煜發作了。
石川五右衛門和明智左馬橋雖然有親戚關係,交情不錯,但在他的心目中,還是自家主公更加重要一些。明智左馬橋對於劉煜的疏離他早就看在眼中,只是不好直接發作而已。如今見了劉煜的做派,他自然有樣隨樣,也不搭理明智左馬橋,只問齋藤利三道:“我讓波多野秀治去接你,他的人呢?”
齋藤利三呵呵笑道:“我們在路上接到通知,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帶着他們麾下的三百旗本武士正往這邊趕來,波多野秀治過去接他們了……”
神色一喜之後,石川五右衛門又雙眉微皺的道,“他們今天能趕到三河町嗎?”
“沒問題。”齋藤利三道:“妻木廣忠他們距離這裡並不遠,有波多野秀治帶路的話,絕對可以在天黑之前趕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石川五右衛門緩緩的道:“南光坊天海和明智玉子師徒倆有沒有消息?”
齋藤利三怔了怔,沉重的道:“沒有,派去尋找玉姬的弟兄也未見回來……”
靜默了片刻,石川五右衛門再度問道:“我師門可曾派了人來?”
齋藤利三有些迷惘的看着石川五右衛門,道,“你是說伊賀派?沒有看見有人前來……”
石川五右衛門又急道:“派去送信的人回來了嗎?”
一旁的明智左馬橋像是終於忍耐不了這樣的漠視,搶話道:“也沒有回來,五右衛門,你不用急,我想一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住他們了。”
一直在默默地對着齋藤利三運轉魅惑術的劉煜在大功告成之後呵呵一笑,也說話了:“別生氣,五右衛門,可能真有什麼意外牽羈住了他們。再說,我們也並不一定需要百地三太夫的人手前來幫助呀……”
明智左馬橋看了劉煜一眼,突然問道:“我聽說,岳父大人當年的近身侍衛長明智光忠已經投靠了豐臣秀吉?”
點點頭,齋藤利三氣咻咻的道:“那個不忠不義的混蛋簡直丟盡了明智家的臉面,虧得明智主公當年還那麼的看中他,還將‘明智’賜給他爲姓……”
石川五右衛門搖搖頭道:“明智光忠以往的表現堪稱‘忠義’,對於他背叛義父的事,我總是心存疑惑的,之前我已經派人悄悄的去接觸,希望他能棄暗投明……”
淡然一笑,劉煜在明智左馬橋開口之前問道:“五右衛門,派去召勸明智光忠的人可有迴音?”
石川五右衛門連忙躬身到:“回稟主公,尚未回來。”
劉煜冷冷的道:“不管明智光忠是怕死,還是有別的什麼苦衷……希望他能抓住這次機會,不要一錯再錯,自走絕路!”
明智左馬橋莫名的心頭一跳,看了劉煜一眼,微微皺眉,不再說話。
石川五右衛門似乎對明智光忠的人格很有信心,陪笑道:“明智光忠是聰明人,主公,我想他一定不會那樣糊塗的……”
一邊的齋藤利三怒罵道:“明智光忠這渾小子,若是他這次能跑回來,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要他知道下次做事別犯糊塗!”
石川五右衛門端起茶杯來吸了口茶,像是有意岔開話題的道:“主公,你認爲我們這邊的人馬陸續往‘墨俁城’移動,豐臣秀吉旗下蜂須賀黨廣佈的偵騎眼線會不會發覺?”
劉煜沉吟了一會,道:“這個很難判斷,蜂須賀黨的偵騎雖衆,但卻勢難兼顧廣闊地面上的每一點線,說不定我們運氣好,沒有被對方發覺,可是,也不一定早被他們注意到傳報上去了……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妨礙,我們的行動即將明朗化,而且,目前即便他們看出我方的意圖,如今想要再向織田信長那邊求以援手,卻也來不及了,我們如箭在弦,即將射出!”
明智左馬橋輕聲道:“一路行來,大人,我們都十分警惕留心,行進亦異常謹慎,似乎不會被蜂須賀黨的雜碎們察覺……”
劉煜深沉的道:“算盤不要打得太如意,還是多加考慮一點的好,蜂須賀黨那一批人也不會全是吃閒飯的!”
齋藤利三接上來道,“就算他們看出我們的行蹤來吧,又有什麼關係?就像主公您說的那樣,我們馬上就要殺到墨俁城去了,對方就算提前察覺到我們的動作,也只能坐着等死!”
對於劉煜來說,只要織田信長那邊不插手,那他就有把握在付出一定代價的情況下,吃下豐臣秀吉和墨俁城。當然,這個“一定代價”嚴格說起來也不是由他來支付,而是那些被明智家請來助拳的“義軍”,還有諸如明智左馬橋這樣並未真心投靠的人物!
在劉煜他們的說笑中,外面的驛道上,又有一陣馬蹄聲隱隱傳來,蹄聲密集而迅速,有如成串的悶雷連響,極快的接近到這邊。
石川五右衛門笑道:“主公,看來是我們的大隊人馬到了。”
劉煜點點頭,笑道:“人數還真不少……”
齋藤利三一齜牙,道:“有三百多人呢,主公,我去迎他們好麼?”
劉煜點點頭,道;“記住,除了領頭的進來之外,其他人馬仍然轉到後面的疏林之內休息!”
齋藤利三答應一聲,匆匆奔了出去,目注他牯牛般壯健的背影,石川五右衛門無可奈何的笑道:“利三郎這種急毛竄火的脾氣,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改變得了,主公您看他那粗手粗腳,莽莽撞按的樣子……”
明智左馬橋估計是認清楚了形勢,打算要主動的融入劉煜這個羣體,也附和着笑道:“近幾年來還好得多了,當年在明智家擔任家老時,利三郎的脾氣才叫暴躁呢,他真要是發了怒,連主公的天守閣都會拆了……”
劉煜淡淡的一笑,道:“雖然脾氣不算好,但我看得出來,利三郎是個至情至性的好漢子……”
石川五右衛門點點頭道:“他也是個可以託心託命的好兄弟。”
他們說着話,茶棚之外,已經傳來一陣陣人聲馬嘶,偶爾還響起兩聲清亮雄勁的叱喝,於是,片刻之後,在齋藤利三的引導下,一行四個人已快步向茶棚走來。
除了齋藤利三之外,三人中有一個是波多野秀治,另外兩位,身形矮胖的半百老者是明智光秀最爲倚重的謀士溝尾茂朝,身形消瘦的花甲老者是明智光秀側室的父親妻木廣忠!
四個人進入茶棚之內,劉煜已起身相迎,溝尾茂朝與妻木廣忠也是石川五右衛門親自邀請的明智家前家老,不過這兩人並不像齋藤利三那樣秉性耿直,絕不會因爲石川五右衛門手中有千鳥香爐就對他絕對的擁護,自然對劉煜也就更談不上什麼“忠誠”了。
雖然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對於劉煜的作爲也是心懷佩服,但也不會以“拜主”之禮參見。看得出,這兩個人雖然不像明智左馬橋那樣懷有二心,但也有所保留,顯然是打算考察劉煜一番,再來決定是不是要投靠其下。
雖然在心中已經把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定位“一定代價”中的一員了,但劉煜表面上卻和煦如風的笑道:“明智家老臣之中,唯有你二人年齡最尊,實力最高,能夠得到你二位的幫助,進攻墨俁城的計劃必然可以順利的實施!”
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對視一眼,躬身施禮道:“煜大人過獎了,我們愧不敢當…”
劉煜先招呼他們落了坐,又道:“溝尾茂朝、妻木廣忠,你們的赤膽忠肝,一片摯誠,五右衛門已詳告我,你們都是明智家的老臣子,我也不說那些虛話,我知道你們未必肯加入我的麾下,但你們應該會爲了明智光秀報仇而傾盡全力!”
溝尾茂朝沉聲道:“煜大人,我們並不是不願意跟從您,只是希望等到爲主公復仇後再來商議這個問題!主公對我們恩重如山,若在他大仇未報之時就轉投他人,那可就連身爲武士的最低德操也沒有了……”
妻木廣忠也點頭道:“就算是挫骨揚灰,凌遲碎剮,也休想搖動我們復仇的意志。在誅殺完主公的仇敵之前,我們絕對不可能出仕他人的!”
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的話讓明智左馬橋爲之一喜,可他暗中一瞧,卻相當的失望。因爲石川五右衛門一臉的淡然,顯然並沒有受到觸動。而齋藤利三面色的雖然有些尷尬,但眼中的神色卻非常堅定,顯然他的忠心也沒有動搖。
這也不奇怪。石川五右衛門和劉煜接觸已久,受魅惑術“荼毒”最深,無論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怎麼說,他都不可能產生二心。甚至於,就算是明智光秀復生,也不可能動搖到石川五右衛門對劉煜的忠誠。
而齋藤利三手魅惑術荼毒的時間不長,雖然“忠心”不變,但也會因爲妻木廣忠他們的一些話語而對明智光秀心生愧疚。如果在兩個小時前,齋藤利三就聽到妻木廣忠他們的這一番說辭的話,恐怕他就不會那麼容易的對劉煜效忠了。
對於這種情況,劉煜心中不悅,面上卻重重抱拳,容光湛然,臉色凝沉的道:“兩位高義,劉煜佩服。下面我們就進入正題吧。我想,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各種變化意外,其中內幕,五右衛門亦已詳細告訴做們兩位了吧?”
溝尾茂朝與妻木廣忠點頭道:“說過。”
劉煜平靜的道:“那麼織田信長那邊因爲各地起義不斷而無暇他顧的情況,你們一定也早就看得透澈清楚了?”
“似的。”溝尾茂朝笑道:“真是因爲這個原因,我們纔會被石川五右衛門的說動,帶着全部的實力前來參加這次針對豐臣秀吉和墨俁城的戰鬥!”
妻木廣忠也一臉熱切的說道:“這次的機會真是再好沒有了!煜大人的幾番廝殺,已經消耗了豐臣秀吉和織田信長的不少實力,現在各地的起義又牽制住了織田信長的大部分兵力,雖然直接攻打清州城的話,我們還力有未逮,但若是攻打墨俁城,卻也有着幾分勝算!”
“不是‘幾分勝算’,而是絕對的勝算!”石川五右衛門笑道:“二位可知道,參與攻打墨俁城和豐臣秀吉的可不僅僅只是我們明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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