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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河上萬齊用力的拍了拍手,笑呵呵的對劉煜說道:“你看,我都這麼好心的解答你的疑問了,你也就可以安心的做個明白鬼了……”
劉煜輕輕抿了抿嘴脣,優美的回首以眼色阻止了林無雙等人的憤怒,靜靜的道:“河上前輩,你是一定要幫新選組賣命了?”
呵呵一笑,河上萬齊搖頭道:“也算不上是賣命,只不過是出手幫新選組解決一些他們處理不了的麻煩而已……”
劉煜冷然的一笑,不再使用“前輩”這樣的尊稱,直接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是吃定我們了?”
河上萬齊囂張的大笑道:“孺子可教矣,你能在這種情況下看清楚事實,卻也算是難能可貴了!唉,其實我是很欣賞你和扶桑劍派的,如果不是你們把新選組得罪狠了,如果不是四大劍派同意了對扶桑劍派的滅殺,我還真有心放你們一條生路!”
眯了眯眼睛,劉煜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哂然笑道:“在沒有動手之前,二位焉知誰強誰弱?安知最後是誰會放誰一條生路?”
河上萬齊毫不在意的一笑,望了望一直沉默不語的岡田似蔵,沉穩的道:“小子,你的確有一身不弱的武功,甚至比起很多成名數十年的老修行者也不予多讓,不過,年輕人總是自命不凡,眼界太淺,有了一些成就就認爲可以成爲一世之雄了……你忘了嗎,在飛魚島你可是被我像攆兔子一樣攆得狼狽逃竄!當然,今天你是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我不會再大意的,而且我已經決定了,我要丟開‘前輩’這個身份帶來的桎梏。我要和我們的老夥計聯手對付你這個攪亂我們東瀛修行界的入侵者……”
挑挑眉,劉煜鄙夷的一撇嘴脣,沉冷的道:“再怎麼冠冕堂皇的話,也掩蓋不了你以大欺小、以多勝少的卑劣行爲!不過,我也懶得跟你這個將死之人討論道德問題,就讓我們來看看你們兩個老東西的本事如何吧……”
河上萬齊勃然大怒,如雷鳴般吼道:“臭小子,我河上萬齊嘯傲東瀛六十餘年,各色人等見得太多了,你以爲你這隻井底之蛙的幾聲哀鳴可以影響到我嗎?哼!真是笑話!”
一直未曾開口說過話的岡田似蔵忽然冷森森的一哂。聲如九泉之下的冤鬼哭嚎,以令人不寒而慄的語調幽幽的說道:“老夥計,和一具屍首講這些做什麼呢?你的雙掌,我的竹杖,纔是應付他的最好手段……”
河上萬齊呃了一下。點頭道:“你說的也對,那我們就不廢話了。一起上?”
岡田似蔵雙臂環抱胸前。悽惻的笑道:“當然要一起!這小子雖然年輕,但天賦真個兒少見,其實力未必就遜色於你多少,不然的話,當日在飛魚島你也不會被他斬斷一隻手卻最終還是讓他跑了!”
河上萬齊乾笑兩聲,道:“那真是我大意了……這次我兩兄弟聯手。掌杖之下,絕對沒有僥倖之人,無論是何等角色,今天都會成爲他的忌日!”
二人一唱一和。一個聲如黃鐘大呂,一個語似夜鬼哭泣,劉煜等人聽在耳中,非但不覺得二人可笑,神色之間,更已逐漸變的嚴肅,因爲,無可置疑的,眼前的這兩個老傢伙已準備以出手,濺血搏命了。
老實說,劉煜的一身武功與河上、岡田比較起來,實在是旗鼓相當、難分軒輊,無論是境界的高低、內氣的深淺,還是經驗的多寡,其實都差不多。按照常理來講,劉煜最多隻能在單挑上論個高下,若是想要以一敵二,則是極端不易之事,甚至可以說敗數居多呢。
當然,這也只是“常理”,而劉煜偏偏就是脫出“常理”之外的存在!
劉煜擡頭望了望空中的烈日,舐了舐微乾的嘴脣,目光卻冰冷的凝注在河上、岡田兩人身上,沉厲的道:“二位,對於飛魚島的戰略性撤退,我們各自都有不同的解讀,現在,就讓我們就此事做一個了斷吧,也讓旁人看看,明年的今日,到底會是誰的忌日!”
河上萬齊冷冷一笑,大聲道:“小子,你算說對了,在日落之前,你們的頭顱,必須裝盤,供奉於英烈殿,用以祭拜新選組陣亡的這些烈士……”
劉煜不屑的接道:“你永遠也看不到那個場景的……”
岡田似蔵此刻已等得十分不耐,他陰悽悽的道:“老夥計,你怎麼就那麼喜歡廢話啊,我要通知你,我們的金主山南敬助已經在那邊等得不耐煩了,雖然我看不見,但我卻感應到他的心浮氣躁,還是趕緊打發了眼前這羣角色吧……”
河上萬齊大大的點頭,頓了頓又道:“老夥計,那邊有個小妮子也要殺了麼?她長得怪美的……”
岡田似蔵冷森的道:“你現在都只能依靠手指和舌頭來滿足女人了,還要惦記敵人?你找女人是爲了爽快,難道你還想在爽快的時候保持一份清醒?殺了吧,女人的問題自有新選組爲你解決,沒必要給自個兒多添一份危險!”他說得輕描淡寫,毫不費力,好似眼前這些敵人,都是一羣沒有抵抗力的羔羊一般,任由他們宰割,語聲之中,更透露出這岡田似蔵的殘酷心性,在平淡裡充滿了殺伐。
眯了眯眼睛,劉煜一揮手,冷煞至極的道:“這兩個老不死的傢伙是我的,你們都在一邊看着!”
林北溟等人聞言之下俱不由微微一愕,林無雙更是急急踏上一步,低聲道:“愛哥哥,你瘋了?這兩個老怪物的一身功夫嚇人得緊,何況又準備兩人聯手,你怎麼可以想着一個人出手?你……”
劉煜微微一笑,回首給了林無雙一個堅定的眼神,那種決絕之意將林無雙的未盡之語完全的迫回了嘴裡,讓她再也說不出勸誡之言,最終只能無奈的一嘆。滿是憂慮的看着獨斷專行的劉煜!
河上萬齊狂笑如雷,大喝一聲:“好小子,夠乾脆,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快”這個音節還纔在他舌尖打滾,一隻由氣勁凝實而成的巨大手掌己猛然擊向劉煜天頂。
一個絕頂高手的出擊,有時並不需要詭異的招式與繁複的身法,僅僅簡單的一手,亦同樣可以予人震驚寒懍的感覺和無法閃避的威脅,現在,河上萬齊的出招正是這個情形。
劉煜輕喝一聲。腳步一扭一旋,迅捷無匹的移出九尺,雙腿一屈,有如水中游魚般滑溜,輕描淡寫的挪到河上萬齊右側。
在同一時間。目不能視的岡田似蔵卻像看見了劉煜的所在一般,他冷哼一聲。右臂急抖。那柄長長的導盲杖已有如波動浪排,眨眼間毫無斷隙的就是二十九杖,杖杖相連,沒有絲微的空隙。杖影漫天飛舞,勁氣縱橫,威勢之強。實是駭人已極!
緊接在這片杖影之後,河上萬齊已狂吼半聲,一隻氣勁構成的巨手似從虛無中倏然出現,沒有絲毫徵候的猛擊劉煜右臂。同時,河上萬齊的雙腿更凌空而起,腳尖所指,乃是敵人下-半-身的十四處要穴!
這眼前的每一招,每一式,莫不是狠辣至極的,莫不是殘忍的陰毒的,不要說真正打上,便是略微沾它一下,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性命。
在杖影掌勁中,劉煜修長的身形,幾乎已與空氣融爲一體,飄忽而輕淡,似有形,又無形,那麼虛無縹緲的掣閃翻騰。
導盲杖幻化出千百條杖影,卻每每自劉煜身邊稍差一釐的掃過;巨掌呼嘯的排擠着空氣,擊得塵土飛揚,卻只能在影子的空虛裡失力,永遠夠不上人的實體;兩隻靴端在同一時間點向對方十四處穴道,但是,卻只在原來的位置攪動起十四團旋蕩的空氣……
這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消逝,沒有殘肢,沒有流血,可卻留給人們心靈上巨大的震顫,這三個人的短暫過招,幾乎已使人詞窮的形容不出適才那一剎間的驚險了。
站在一邊的林無雙張着小嘴,目光癡呆,她已不記得自己驚呼過幾次,雖然她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之下,是決不能出聲驚動交手之人的。
粗重喘息自牟宗濤口鼻中響起,滿頭大汗,映着日光閃閃發亮,一動不動的凝注鬥場,手中弧形劍微微抖動,他幾已忘卻自我的存在了。
這時,河上萬齊忽地往左移步,又倏而旋向右方,口中如驟雷般一連喝了七個“殺”字,那由勁氣凝實的巨掌,應聲遮滿空中,佈滿四周,帶着呼轟風聲,往來拍砸,攻勢所指,彙集一方,俱如江流般泄向劉煜而去!
岡田似蔵尖厲的一笑,身軀如鳳擺荷搖,晃動不止,手中導盲杖揮舞如風,嚯嚯閃劈,杖身劃空,竟帶起“嗤嗤”的刺耳之聲!
在這有如狂風暴雨般急劇而凌厲的攻擊中,劉煜一直還沒有出手反攻,他一口真氣流暢的在體內流循環轉,上下自如,在杖影掌風中尋找那一絲別人決然無法發現的細小空隙,那修長的身軀在大氣中迴翔翻飛,躍閃騰挪,速度的快捷,折轉的靈活,彷彿已不似一個人的形態,因爲一個“人”的天賦,如何能使自己的體能達到此種程度呢?
三人之間的格鬥,沒有一招一式不是令人目瞪口呆,沒有一分一秒不是令人心驚膽顫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蘊蓄着巨大的變幻,每一次輕微的移轉,都包含有足以致人死命的煞手,氣氛是慘厲的,慘厲中有着血淋淋的氣息……
轉眼間,六十招過去了……
林無雙驚懼的活動了一下已經麻痹的雙腿,低細的喘了口氣,她緊張得就好似自己也在參加這場較鬥似的,牟宗濤這時伸手揩了一把額際流淌的冷汗,低聲向林無雙道:“林師妹,這場仗打得心驚肉跳,這完全是在玩命嘛……我看你也夠擔心的,依我看,不如你勸勸師父,乾脆我們一擁而上,圍毆死這兩個老王八!”
林無雙雖然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剋制了這個念頭。搖搖頭道:“愛哥哥不會同意的……牟師兄,你說,他爲什麼不還手呢?真急死人了。”
牟宗濤也十分納罕的道:“不錯,我也有些揣摸不定,照說這兩個老怪物雖然功力高絕,但也不可能打的劉世兄毫無還手之力,但他卻一味遊鬥閃挪……奇怪,他是存着什麼意圖呢?莫不是想累垮敵人?不,這又不太可能,對方可是先天大圓滿境界的人物。武功極強,內力更是深厚無比,就算再打幾個小時,也不會談到累字,但是。若非如此,他又爲什麼呢?”
林無雙想了一下。輕輕的道:“愛哥哥曾經說過。他對河上萬齊那種融匯了武道和忍術的技能很感興趣,難道他是想借着遊鬥摸出敵人的技能根底麼?”
牟宗濤一拍大腿,道:“對了,正是如此,林師妹真是冰雪聰明……不過……”
林無雙低問道:“不過什麼?”
牟宗濤舐舐嘴脣,道:“這兩個老怪物的武功路數十分詭異。適才我看了一番,除了兩人的出手方式截然不同之外,連各人的招術也是變幻莫測,詭詐難測。看情形,要摸清他們的根底也不是一件簡易之事,更何況在這種場合之中,不速戰速決,也是十分危險的舉動,對方手法太快也太狠了……”
林無雙眨了眨眼,又思忖了一會,目光卻移向周遭,只見林北溟與方虛谷二人已分開站立,四目炯若火炬,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鬥場,兩人身軀俱是微微弓曲,雙手交叉胸前,一看即知已是蓄勁待發,強弩上弦了。
宗神龍卻不知何時揉身上了一棵光禿的樹幹,弧形劍握右手,目注戰況,面孔上毫無一絲表情,他在樹上的位置,與矗立鬥場邊緣的幾個扶桑劍派二代弟子,正好形成犄角之勢,遙相呼應!
牟宗濤又伸手抹了一把汗水、喃喃自語道:“我真緊張得忍不住了,劉世兄此舉簡直是在玩命嘛,我看不下去了,我要上去參戰……我的性命和我的功力都是劉世兄給的,我不能坐視他有危險,我要上去……”
忽然,林無雙用手一扯牟宗濤衣角,圓睜大眼,指着鬥場幾乎已吶吶不能出言,而鬥場上,河上萬齊口中“殺”字不絕,有如焦雷暴響,聚氣成型的巨掌卻隨着他的吼叫,彷彿漫空交錯飛舞,勁風呼嘯如浪,在岡田似蔵的同力進擊下,竟將劉煜逼到一棵大樹之前,掌、腿、竹杖,都在劉煜全身要害的四周閃掠飛旋,隼利之極,也驚險之極。
而劉煜此際的面色已然微見蒼白,乍一看上去,似乎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牟宗濤驀然怪叫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幫劉世兄!”語隨身動,“兄”字出口,他的身形已騰空而起,但是,就在他適才躍起的剎那間,一條身影已凌空飛至,語聲低沉急厲的道:“濤兒速退!”
牟宗濤聞言之下心頭一怔,卻不由翻身落地,林無雙也香汗涔涔的跑了過來,手中鴛鴦劍兀自顫個不停,盡顯她心中的緊張!
那凌空飛到之人不是別個,正是早已蓄勢待發的林北溟!他此刻迅速邁上一步,嚴肅的道:“濤兒稍安,眼前敵人功力雖然強極一時,但卻決然無法壓過劉少兄,而且,爲師等早已準備萬一……”
牟宗濤眨眨眼,有些不甘的道:“劉世兄的功力如何我也十分明白,不過,目前情況的變化已是十分明顯之事,我等現在不上去,難道要等劉世兄吃上一掌再去擡屍不成?”
林北溟深知牟宗濤對劉煜的敬佩感激,也明白他爲了什麼會如此激動,因此,他絲毫沒有怒意,反而更寬和的道:“濤兒,劉少兄藝業精博沉厚無比,他此時此狀,完全是誘敵之計,你的眼界還有待加強,你再候片刻,即可知曉爲師此言不差,劉少兄對我扶桑劍派有大恩,爲師豈能坐看他身臨險境?你且安心看着便是……”
牟宗濤此刻亦已察覺他自己的失態,他在剎那間面紅耳赤起來,有些靦腆的道:“師父啊,我實在有些糊塗了,對您有些不敬,不經師父如此一說,我幾乎誤了大事,嘿嘿,師父,請你千萬不要見怪纔是,我真是迷糊……”
林北溟自然不會將愛徒的“不敬”放在心上,只示意牟宗濤和林無雙噤聲,六隻眼睛又迅速轉向鬥場。
而就在此時,已被逼至大樹底下的劉煜突然石破天驚的厲嘯一聲,這嘯聲高亢入雲,幾能貫穿金石,當每個人的耳膜都覺得忍受不住的時候,劉煜的身影已倏而閃縮了十八次,幾乎不可思議的在交織成一片的杖影掌山中掠身而出,頭下腳上的翻了一個身,就在他翻身之際,一溜赤色寒芒已然如橫跨九天的飛虹,霍然暴卷而出,帶起一道炫目而美麗的圓弧,直取河上、岡田!
劉煜出刀的手法是如此的快捷狠辣,不容人有絲毫思維的餘地,就在刀光倏現之際,刀刃已到達了敵人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