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欲哭無淚坐在臺階上,臺階是屋前的臺階,屋子是院子裡的屋子,好吧,這些都是廢話。真正的問題在於……劉煜記得自己之前明明是在跟猿飛菖蒲體內的神器魎皇刀“溝通”,試圖“說服”擁有靈性的魎皇刀“從了”自己,可是魎皇刀的能力出乎意料的強大,以劉煜受源星負面大意志庇佑、被存在之力保護着的神魂,也經受不住那種狂暴的修羅之力的衝擊,眼一黑,就昏了過去,這會兒他醒了,卻發現自己貌似穿了,因爲他所處的環境已經大變樣,像極了古代的大家庭院。
就算外界環境不能說明根本問題,但……劉煜伸出雙手,看着眼前這對還帶着肉窩窩的小胖手,禁不住欲哭無淚!這絕對不是他那雙堪比鋼琴家的纖細白皙的手,而是屬於一個嬌生慣養的六七歲胖娃娃的!
“你傷還沒好怎麼坐在這裡?”
正當劉煜搖頭嘆氣的時候,一個軟軟糯糯的童音傳了過來,劉煜回頭一看,居然是一位身着藍色錦衣的小男孩。不過,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樣子,但是眉眼溫潤,禮教周全,看起來倒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劉煜奇怪的問道:“你是誰?”
“你……你真不記得我了?”小男孩看上去很是吃驚的樣子。
劉煜搖搖頭,他連這具身體都不認識,還能認識你?他靜靜的看着這個小男孩,總覺得他這種氣質和說話方式很……眼熟?耳熟?
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才微微蹙眉道:“看來你竟真的全部忘記了,是我的錯。我本不該拉你去湖邊遊玩的。”
劉煜好奇的問道:“呃,我是真的都不記得了,麻煩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嘆了口氣說道:“我叫花滿樓,你有沒有印象?”
“花……花……花滿樓?”劉煜瞪大眼睛看着小男孩,彷彿是聽到了及其驚駭的事情一般。
那個自稱花滿樓的孩子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略帶驚訝的看着他:“沒錯,你……你可曾有印象?”
可曾有印象?當然有,真他-媽-的太有了!劉煜突然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跳。花滿樓啊,古龍大俠筆下的君子派代表啊,就算是不喜歡看武俠小說的人也都聽說這個人啊。只是……此花滿樓真的是彼花滿樓嗎?
劉煜懷疑的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突然眼睛一亮。不對!古龍大俠筆下的花滿樓是個熱愛生命的瞎子,可是這個孩子,眼神雖然算不上炯炯有神,但是卻也是一片溫潤。絕對不會是個瞎子!劉煜微微鬆了口氣,這是遇到重名的了啊……
“你……你究竟有沒有想起來?”花滿樓似乎有些焦急,但卻還是耐下性子柔聲問道。
劉煜看着他,如果不是眼睛這一條不符合的話,這個小孩的性子到有七八分像那個花滿樓。搖了搖頭,劉煜說道:“剛剛你說的時候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待要仔細想的時候,卻又尋找不到了。”
花滿樓微微有些失望,但是還是微笑安慰道:“沒關係,只要你身體沒事,忘記一些事情就忘記了吧。”
劉煜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一般湊近花滿樓悄聲問道:“那個……我能不能問你個事情?”
花滿樓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頭道:“你問吧。”
劉煜看了看四周。低頭輕聲問道:“那個,我忘記自己的名字了,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問完之後劉煜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難道都沒有人告訴過你嗎?”花滿樓有些驚奇的看着劉煜。
劉煜搖了搖頭:“我醒了之後,身邊的那些婢女就大呼小叫的亂成一團,看她們那沒規矩的樣子,我也懶得開那個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
花滿樓有驚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微笑道:“我總算相信你是真的失憶了。”
“爲什麼?”劉煜好奇,聽着意思小傢伙剛剛是不相信了?
“因爲向來自詡憐香惜玉的你是從來不會對身邊服侍的丫頭說一句不好聽的話的……”
“我有那麼關愛丫鬟?”
“你可是常說,女人是寶貝,不能隨意呵斥,必須細心呵護……因爲你的這些言辭,陸伯伯可沒少教訓你!”說着花滿樓的嘴角忍不住愈加上揚了一些,使得那個笑容介於微笑和大笑之間。
“哎,等等,你說陸伯伯……難道我姓陸?”劉煜在看到花滿樓點頭之後,心跳了兩跳,他嚥了口口水繼續問道:“你還沒說我叫什麼?”
“陸小鳳!你叫陸小鳳。”花滿樓永遠那麼好脾氣。
嘎嘎嘎……劉煜覺得自己頭頂上飛過一羣帶翅膀的東西,不過那絕對不是鳳凰,而是據說是鳳凰燃燒後的產物——烏鴉!
“天啊,怎麼會這樣?!”劉煜哀嚎一聲抱頭蹲了下來。他原本以爲有個“花滿樓”只是巧合,可是這個打擊來的太快,他居然穿到了“陸小鳳”身上,這裡竟然真的是古龍大師筆下的世界……話說,他到底是怎麼穿過來的啊?以他現在破空境界的實力,絕對不可能毫無感覺的就“被穿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滿樓看着劉煜突然抱頭蹲下,直以爲他是舊傷復發,連忙喊人將他擡回了房間。等劉煜回過神來之後,發現他身邊圍着許多人,還有一個郎中在給他號脈,不由得瞪眼看向花滿樓:“這是怎麼回事?”
花滿樓略帶擔憂的說道:“你是不是頭疼?我剛剛看你突然抱着頭蹲下去,怕你發病就把郎中叫來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劉煜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趕忙揮手道:“沒什麼。剛剛就是突然有些頭暈。”
花滿樓轉頭看向郎中:“先生,陸公子的病情怎麼樣?”
郎中微微晃了晃腦袋說道:“小公子已無大礙,但是因爲傷了元氣,所以還要細心將養。”
花滿樓又問道:“那……以前的事情,他可能記起嗎?”
郎中略顯爲難的說道:“這個……老夫實在說不準,七公子請見諒。”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丫頭。去取些診金,順便代我送送老先生。先生,我身體有些不適,失禮之處還請見諒。”劉煜打發走了大夫,又轉頭對着花滿樓微微笑了笑,道:“你看,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以前的事情,記不記得又能怎麼樣呢?反正我已經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不就夠了嗎?”
花滿樓聽完之後微微愣了一愣,繼而笑道:“沒錯,記不記得都無所謂,反正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好了。我也不打擾好朋友休息了,我今天出來還沒有跟家裡說,不能回去太晚,你好好休息,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劉煜微笑着點頭道:“你回去注意一些。等過兩天我身體好些了就去找你。”
花滿樓點了點頭,站起身剛想走突然笑道:“對了。朱停讓我問你死了沒有,沒死的話記得通知一聲。”
“朱停?”陸小鳳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花滿樓略帶些自責的說道:“是我的疏忽,忘記你已經……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去見他,想必這次他沒有理由不見你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花滿樓走了,劉煜也把房間裡的人都給趕跑了,只是自己一個人躺在那裡,看着帳頂發呆。他是真的在發呆,大腦空空,因爲他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難道是他的反世界原力和魎皇刀自帶的修羅之力發生了激烈的碰撞,以至於撕裂了時空?!
可是,這不科學啊!反世界原力是最最純粹的暗能量,是組成世界的兩大本源力量之一,和修羅之力的屬性相同,等級卻還要高一級,它們之間只會出現“同化”“融合”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激烈到能撕裂時空的程度……
劉煜有些混亂,他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更爲未來的日子擔心!要知道,古龍筆下的人物一個一個都聰明絕頂,那可都是人精啊。陸小鳳那更是人精中的人精,可是反觀他劉煜雖然不傻,但是絕對算不上聰明,至少算不上聰明絕頂,習慣了行事直來直往的他最擔心的就是,他會不會在這個聰明人成堆的世界被弄的渣都不剩?!就算他知道大部分的劇情,但“真實的世界”總要比小說世界豐富得多,他真的很沒自信跟別人玩兒智戰,要是楊彌能跟着他穿過來就好了……
雖然有句話說,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但是,以劉煜現在的實力,還真不敢說這種話!雖然他的境界功力都跟着“穿”來了,但現在的這具身體似乎還有些排斥他的存在,實力得不到百分之百的發揮。而且,他還莫名的有一個認知——這個世界的高端武力應該是破空大圓滿,整整高出他三個小境界,他可沒有橫行無忌的資本!
劉煜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他發現剛剛他想的那些,不但沒有讓他清醒,反而更加迷糊了。不過,不管怎麼樣,既來之則安之,他已經成爲了陸小鳳,那就繼續做陸小鳳好了,要不然還能怎麼樣呢?而且,他相信,沒有丟失任何外-掛的他,絕對能再次回到源星,因爲那裡有他不能割捨的東西……
劉煜躺在牀上想了許多,這次不是在傷春悲秋,而是在絞盡腦汁的想古龍原著中的那些人物,現在他知道的有兩個了,一個花滿樓,一個朱停。花滿樓……花滿樓!陸小鳳猛然驚醒,他記得在古龍的原書裡,花滿樓一出場眼睛就已經是瞎了的,這一點只怕沒有人會不記得,可是,剛剛他看見的花滿樓,雖然年紀還小,但是那雙眼睛卻明亮的緊。他萬萬不會看錯。那麼,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某一天花滿樓的眼睛會……
劉煜頭疼了,相信看過原著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那個熱愛生命的花滿樓,包括劉煜,而來到這裡之後,劉煜看的出來,眼睛完好的花滿樓還是那個花滿樓,他突然覺得,如果這個花滿樓的眼睛沒有瞎的話……花滿樓是不是會更完美一些?
劉煜微微攥拳。既然他來了,那麼他就要尋求改變,改變花滿樓的命運,改變很多很多他喜歡的、不喜歡的那些人的悲慘命運。古龍的故事寫的很好,但是結局卻總是有着淡淡的遺憾和憂傷。
劉煜暗暗下決心,要儘量提醒花滿樓小心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要怎麼提醒花滿樓?總不能他要去告訴那個孩子:你七歲那一年眼睛可能會失明,你小心點。估計花滿樓再好的脾氣也要把他當成神經病了。
劉煜頭疼的揉了揉腦袋,算了不想了,到時候再說吧,總有解決的辦法,他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連這裡的情況都沒摸清楚,想什麼都是白搭。正當劉煜認命的打算休息一下他混亂的大腦的時候,他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腦海中隨即詭異的出現了電影幕間旁白似的文字——二十年以後……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穿越後的時間還能快進的嗎?!
在腦海中吐槽的劉煜突然“醒”了。他慢慢的坐起來,微微運功。發現筋脈暢通無阻,看起來應該無大礙。他剛起身,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醒了?”
劉煜微微愕然,轉過頭去,就看到花滿樓坐在窗邊微笑着“看”向他。只這一眼,他就清楚的知道,雖然花滿樓的眼睛在“看”他,可是,那雙眸子卻沒有了小時候的神采和靈動——毫無疑問,花滿樓瞎了!
搞什麼鬼啊,我剛剛纔決定改變花滿樓的命運,你就給我來了一個時間快進,結果花滿樓還是逃不出他失明的“宿命”?!這個世界也有“天道”?還是個一直在監視着我的“天道?!
“我怎麼在這裡?”一張口,劉煜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無比。
花滿樓沉默了一會說道:“是你哥把你送過來的,你們家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太傷心……”
劉煜茫然的問道:“我們家的事情?我們傢什麼事?”
花滿樓愕然:“你不知道嗎?陸伯伯和陸伯母已經逝世……”
劉煜乾笑道:“滿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就算我和你熟,你也不能這麼和我開玩笑啊!”
花滿樓沉默半晌才說道:“節哀順變!”他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就這四個字就已經給了劉煜答案!
劉煜退了兩步,頹然坐在牀上:“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眼淚不受控制的一顆一顆的掉下來,劉煜從來沒有發覺過,自己的眼淚也有如此多的一天。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劉煜坐在牀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花滿樓知道……他在哭,因爲他聽得到眼淚落在地上的聲音。但是他寧願此時此刻聽不到這些。他與劉煜自小相識,卻從未見過他愁眉緊鎖或者是怨天尤人的樣子,更不要提流淚哭泣。就連在練功最苦的那段日子,每天身上都會有無數青紫的是偶,劉煜也是咬牙堅持了過來,從未有任何退縮。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如今坐在牀上無聲的哭泣……
花滿樓沒有說話,如今的劉煜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發泄。
過了許久,劉煜終於抑制住了那股突如其來卻又不收他控制的情緒,他猜測,那可能是源自於“陸小鳳”本身的感情!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劉煜低低的說道:“我……我等等回去一趟,不管怎麼說……總要……”
花滿樓微微嘆了口氣,該說的早晚都要告訴他:“陸家大宅昨晚失火,所以陸管家纔會把你送來這裡。”
劉煜身子微微一震,不知道是不是打擊太多,他現在已經變的有些麻木了。過了許久他纔開口問道:“那……我爹孃……”
花滿樓說道:“陸伯父和陸伯母……已經葬身火場,陸管家也受了些傷,如今正在這裡休養。”
劉煜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我想去看看陸管家。”
花家對陸管家的照顧很細緻,傷口也都處理好,只是如今陸管家還沒有醒過來。劉煜坐在牀邊,開始思索“穿越”後的事情,越是想越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爲什麼會一覺二十年?而且還全然沒有這二十年的記憶?就算是他體內的“陸小鳳”殘魂在搞鬼,可也不會來一個幕間旁白啊?這根本就不像是穿越的節奏!
越想越糊塗的劉煜走到花滿樓身邊說道:“我要回去看看。”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回去看看的,這是他取代“陸小鳳”應盡的義務。
花滿樓點點頭道:“我陪你去。”
劉煜點了點頭:“好。”如果可以他一定會微笑,因爲這個時候他還有一個好朋友陪在他身邊,只可惜,他現在笑不出來。
昔日佔地極廣的陸家大宅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焦黑的土地上殘垣斷壁,再也看不出當初的輝煌。
劉煜站在那裡,一瞬間腦海中有一片空白,良久之後,他纔回頭問花滿樓:“陸家……有多少人倖存?”
花滿樓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只有你和陸管家,只不過陸管家他……”
劉煜知道,陸管家的傷勢不輕,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天意了,畢竟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有限。陸家上下三十多口人一夕之間,皆被滅口,聽說,若不是陸管家的捨命保護,只怕連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