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的臥室,燭火微亮,金絲錦帳熠熠生輝,整個居室中瀰漫着上等檀香的淡淡清香。居室中很安靜,垂下的牀簾是輕薄的紗下墜金絲玉球,似乎是一陣清風通過未關緊的窗縫,輕紗牀簾被吹起了波動。燭火突然暗了一下。
太平王是被冷風吹醒,涼風吹來的時候他的眼睛猛然睜開。夜很深。眼睛睜開之後,又緩緩閉上了,等了幾刻,發現沒有任何動靜。太平王翻身而起,掀開錦被。他的居室一直是門窗緊閉。那陣風吹過,他便知道,是有人進來了。
這裡是王府,能進來的都不是庸手,是那人進來之時第一不是取他性命必然是有其他事情。挑開牀簾,太平王伸手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衫,披在身上。略有些昏暗的燈火下,一個少年的背影進入太平王的眸中。
白衣如雪,身形未長成,有些單薄,但是背脊筆直,只一個背影便散發着帶着冰冷的傲然之氣,暖暖的黃燈之下,這個身影透着默然與世的冷漠。有些眼熟,但是太平王確定他並沒有看過這樣一位氣質獨特白衣勝雪的少年。
少年正平靜的倒着茶,就像這裡是自己家一樣。很大的膽量,太平王在心裡讚賞這個淡定自若的少年。
“不知閣下有何事要找本王。”太平王看着少年冷漠的背影,開口,語氣中帶着天生的逼人貴氣,高高在上。
白衣的少年未轉身,他繼續很自然的把手中的茶杯端至口邊。背對着他的太平王只能看到他手肘微有一絲動作。
“許久未見,皇叔。”輕抿了一口茶。白衣少年淡淡的說。
聽到這個熟悉的清冷聲音,太平王皺眉沉默,不自覺的伸手按扶額頭。雖然第一眼感覺白衣少年很是陌生,但不知道爲什麼,在太平王的心底卻覺得他應該很是熟悉這位“陌生”的白衣少年。這兩種完全相悖的感覺交織在太平王的腦海中,令他忍不住的頭痛。可非常奇異的,在這種疼痛中,太平王竟然“想起”了這個少年的身份……
看着太平王的神色從迷惑茫然到“恍然大悟”。劉煜不由得無奈一笑,他知道,這是太平王在“接收”花天狂骨僞造的信息,再過一會兒他應該就能完全的“記”起了所有有關於劉煜的回憶……
趁着太平王在“消化”花天狂骨授予的信息的閒暇,劉煜也在搖頭感嘆,他之前根本就沒有料到,和混沌紫蓮同出一源的花天狂骨竟然也擁有跟小蓮同樣的“愛好”——調整世界!
他只不過是準備聯合南王世子和葉孤城。加入到他們謀奪皇位的計劃中去,可僅僅只是起了這麼一個念頭,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引起了花天狂骨的強烈反彈,給了他一個“幕間旁白”後,就開始對這個虛幻世界進行“調整”。
等劉煜恢復意識後。他所處的地方已經不是老闆朱停的宅邸,而是太平王府。同時,他的身份也從西方魔教的左使變成了在代父祭天途中受刺而不得不逃亡在外的元后獨子、當朝儲君。更爲讓人無語的是,身爲當今皇帝大皇子的他的相貌比之“記憶”中的二皇子、三皇子等弟弟要稚嫩不少,可偏偏無人覺得異常……
當然。這些都是小節,劉煜也不在意。他只是對花天狂骨的“肆意”有些不滿而已。要知道,在開始這場“遊戲”之前,花天狂骨可是表示出想要回歸本體的意思,可現在她這樣做,卻讓劉煜有了一種被坑的感覺。
當劉煜爲了此事向小蓮提出異議時,小蓮卻表示說,花天狂骨雖然有些胡鬧,但本意卻是好的,她只是希望劉煜能夠在遊戲中認清自己的不足,並加以改正而已。劉煜雖然不太認同這種說法,但也能確定小蓮不會對自己不利,再說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既然已經處身在花天狂骨有着絕對“解釋權”的“遊戲”中,劉煜也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好在小蓮也有爲主人分憂的心意,表態說會全力制衡花天狂骨,並儘量的給予劉煜方便……
良久,太平王才又開口,此時他的語氣已經是萬分肯定的。“你果然沒死。”
太平王看不到的地方,劉煜嘴角浮起淡淡微笑,冷冷的略帶嘲諷,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過。放下手中的茶盞,劉煜站起,轉身,看着自己新身份血緣上的叔叔。
太平王,先皇第四子,也是嫡子,是與自己的皇帝父親同父同母的兄弟,從軍多年,掌控着邊境大多數的軍隊。
“要我死很難。”
“看來你弟弟又要失望一次了。”看着毫髮無傷和以前並無二致的劉煜,太平王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笑意。
“你說的是哪位?”燈光被風吹的微微閃動,劉煜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和平時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但是這種平靜配合着他此時說的話卻讓太平王心中閃過一絲涼意。
“你知道了?”太平王盯着這個年少的侄子,語氣是帶着疑問的沉重。
“知道什麼了?是三皇子正在接手我的勢力,還是老二即將成爲太子?”劉煜眉峰向上冷冷一挑,語氣平淡。
看着面容沉穩,不帶一絲怒氣,總覺得是胸有成竹的少年,太平王語氣微嘆,“看見你這個樣子,我覺得你的失蹤也許只是你佈下的一個局,你似乎就站在幕後,冷冷的看着你那兩個弟弟爲那把椅子愚蠢的鬥法。”
這次劉煜眼睛微暗,聲音微沉,“我本來想真正離開。”
聽到劉煜這句話,太平王有些詫異,看着面前清雋的少年,少年眼睫微微垂下。看不清此刻是什麼眼神。
“你離不開,這些東西從出生之時便確定了。你逃也逃不掉。”想到自己從前的那些事情,太平王對着面前的同樣身居這個世界上最高貴血統的少年搖搖頭。既然成爲皇子,這便是命,無法逃避,若是他不是王爺也許也不會遇到她,若是他不是王爺也許會和她在一起。
“若是我想離開,沒人能攔住我。”眼睫依然微微垂着,劉煜的聲音很平靜帶着一種極度自我的自信。
“你還是回來了。”
“我曾經以爲這天下的責任不是我的責任。現在我發現,天下的責任是天下人的責任,也是我的責任。”劉煜淡淡的看着太平王,沉聲道:“皇叔,我需要你的幫助!”
三皇子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小心翻開了手中金邊的名冊。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出現了三皇子眼中,讓三皇子的心跳一下子加速。
呼……大大的舒了一口氣。。三皇子合上手中的名冊,他挑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嬌媚女子,眼神有些深沉,但是臉上卻帶着自認爲很有魅力的微笑。
這個嬌媚的女子是他父皇在幾年前賜給他大哥的,不過三皇子很清楚,大哥根本沒有碰過這個女人。他大哥的潔癖重到無可附加,而且很詭異的堅持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思想,在沒有娶親之前,根本不會去碰任何女性,哪怕這是個慣例。但是他大哥還是冷漠淡然的違抗着。雖然沒有碰過這個女子,但是他大哥還顧及着他們父親的臉面。並沒有把這個女人送回,而是留在了自己宮中。
嘴角露出一絲冷漠嘲諷的微笑,大哥也不會想到吧,這個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女子,居然把他留下最後的勢力給力自己。看到這份名冊,三皇子才知道他大哥隱藏的有多深。
平時看上去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底下交好的大臣很多,而且這在交好的這些人中最多的便是武將了,三皇子算了算這些人的兵力,發現若是給自己大哥一點時間,他大哥絕對有能力逼宮紫禁城,根本不用去理會自己父皇的意願。
真是大到難以想象的實力,三皇子握緊了拳。到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大哥真的是一個奇才,比他強很多。
宮女所出的三皇子之前雖然在表面上對自己的太子大哥言聽計從,但是並不是很看得起這個只是因爲元后獨子而具備了尊貴身份的大哥,在內心深處,即使知道自己大哥是個很聰明的人,但是骨子裡自卑的三皇子還是固執的認爲自己大哥只是一個書呆子,除了讀書,引經據典的處理事務之外,其他的什麼都不如自己。可現在看起來,自己當真小瞧人了,也是沒在這個吃人的皇宮中長大,並且在母后身故又無外家支持的情況下還能坐穩儲君位置的人物,又豈會是那麼簡單的?!這次的行動也算是誤打誤撞的除去了一個最大的強敵……
三皇子下意識的看了自己身上的孝服,這是他大哥遇刺失蹤之後他便開始穿上的,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這樣的表示應該能讓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個信息——兄友弟恭,這也方便他接手太子大哥留下來的勢力!
反觀那個身爲繼後親子的二哥,在大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情況下,還是夜夜笙歌。這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個比較,不但能加強自己的印象分,還能將自己從太子刺殺事件中剝離出來,將衆人懷疑的目光牽引到二哥身上去。
三皇子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很溫和的看着地上那個趴伏這的女子。說起來這個女子比他大了一點,但是大一點好啊!三皇子掃過那個女子婀娜的體態,心中暗自怨恨那個偏心的父親,給大哥二哥的永遠是最好的,即使是一個侍女,也比自己的好很多,“皇兄未免也太不解風情了,像你這樣的美人也忍心就這樣擱着,也不怕蹉跎了你的年華……”
韓姬低着頭,朱脣微啓,嬌媚的聲音從口中緩緩流出,如同黃鸝一般婉轉,卻有帶着女子獨有的酥媚。“大皇子殿下待奴婢還是很好的。”
三皇子邪笑,挑起韓姬尖尖的下巴。盯着她如水似霧般的眼眸,“皇兄對你好,你還找我?”
韓姬的臉頰飛來一道紅暈,本來就嬌美的容顏更顯嫵媚異常。她似乎是被三皇子的動作給嚇到了,但是又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所有人都知道是二皇子殺了大皇子殿下,還準備嫁禍給三皇子您的,只是三皇子殿下幸運逃過了一劫。韓姬知道只有三皇子殿下您才能爲大皇子報仇。”
聽到這裡,三皇子挑眉,這個女人倒是和自己想得有些不同,不是爲了求自保,把自己大哥給賣了。低下頭,三皇子嗅着韓姬身上清淡的香氣,曖昧的說道:“你還真是一個忠僕啊。我想看看你能對我也像對大哥那樣真心嗎?”紅燭之下,三皇子抱起一直跪在地上的韓姬,腳步急促的走向了一旁的大牀。
“你說什麼?”同一時刻,在皇宮之中另一處更加華美的宮殿之內。韓姬口中據說是殺害劉煜真兇的二皇子殿下此刻正萬分暴躁,一出生便被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嬌寵長大的他,脾氣並不是很好。雖然腦袋不笨,但是很多時候顯得都有些易怒。
趴伏在地上的是一名男子,穿着宮裡爲數不多的大內侍衛統領的衣服,他低着頭,腰間裝飾華美但是分量極沉重的刀也碰到了地面細緻的地毯上。頂着二皇子的怒火。男子艱澀的開口:“二皇子殿下,根據三皇子宮中的線報。三皇子已經得到了大皇子留下的同黨名冊。”
暴躁地左右走動,二皇子冷冷的開口。“不過是個賤蹄子生的賤種,也敢跟我爭。”過了好一會,已經開始冷靜下來的二皇子,又回到了他那張看上去很舒服坐起來很享受的椅子上。“你說,我大哥那個掃把星留下了什麼名冊?”
跪在下面的男子,冷汗滴落在地,他這位主子也太百無禁忌了,大皇子剛死便這樣說,雖然大皇子的確是生而殤母,但是在大皇子在世的時候,二皇子即使是心裡這麼想,也不會這樣說出來。看來大皇子死後,二皇子的警覺心已經開始下降了。
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男子沉穩的回答着坐在上面的二皇子的問題,“那本名冊是很秘密的名冊,據說一直藏在大皇子宮中,是大皇子平時交好大臣的名冊。”男子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開口:“屬下無能,只查到這些,不過根據我們抓到的那個大皇子的伴讀說,那上面的名字不簡單,好像還有其他什麼的,似乎是大皇子找到的那些人的把柄。”
坐上位子上,二皇子目光深沉隱隱透出一股怒氣,厲吼道:“給我查,查清楚那本名冊都有哪些人,如果暫時查不到名冊,就給我將老三監視起來,看看都有哪些大臣靠向他……”
太平王的王府中,出現了一個帶着面具的神秘人。可惜,這個消息只是在太平王府的下人中流傳,朝廷現在的目光都放在太子被刺事件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消息。原本太平王便是出了名低調的王爺,現在朝政上的皇子之爭,更是讓這個王爺夾起尾巴開始做人,本來他便是擁有兵權的少數實權王爺之一,此時保持沉默才能明哲保身。
“你這樣明目張膽的行事,不怕被人發現嗎?雖然幾乎所有人都確定你已經死了,你現在的相貌也有了一些改變,但是我不認爲真的沒有人認識你。”太平王持起茶盞,抿一口。
劉煜沉默不語,好像沒有聽到太平王的話,依然在太平王審視的目光之下低着頭,靜靜的看着膝上的書冊。
盯着劉煜沉默淡定的面容,太平王放下手中的茶盞,調低聲音,開口:“你是故意想讓他人知道的吧?把我拖下水,對你的計劃有幫助嗎?”
劉煜擡起頭,終於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看着太平王的探索的目光,劉煜隨即冷漠低頭,“你已經下水了,不管你在表面上怎麼裝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只有你手裡還握着兵權,就永遠脫不開身。”
聽到劉煜的話,太平王眼神閃過一絲無奈,然後瞬間消失,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到了,“你是個聰明人,正是這樣所以我才決定幫你,其他那兩名侄子,都有些過於自負了,雖然愚笨有愚笨的好處,但是和那種愚笨而自負的人合作實在是麻煩,有那種合作者,說不定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劉煜低頭不語,翻開膝上書本的一頁,這本書是孫子兵法,上面密密麻麻的被人用硃紅色的小楷寫上了許多的註釋。太平王用兵多年,在兵法上頗有造詣,劉煜看着這些註釋在心中細細體會着,雖然他的身份基本不可能去率兵打仗,但他還是看的很仔細。聽到太平王的話,劉煜低着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是太平王不想和那兩個人合作,不過是三皇子那種陰霾的性子,他看不上,二皇子的母族又和他關係不合,自己也先行一步找上了他。皇家少親情,即使是親生父親,也是如此,更不用說是隔了一層血緣的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