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放手

在陳百盛的積極努力協調下,張建軍因爲身體原因順利獲得了保外就醫的資格。

當張建軍走出監獄大門的那一霎間,刺眼的光線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猛然間擺脫了手銬、腳鐐的束縛,那種突如其來的身體上的輕鬆感竟讓張建軍走起路來很是無所適從。他擡頭看了看監獄門前的幸福大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和絡繹不絕的行人,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張建軍望着眼前真實的一切,想到在監獄裡經歷的那種被禁錮、被管教、被強者欺凌的黑暗生活,曾經身心俱疲、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他,現在因爲重獲自由而喜極而泣。

有時候人只有失去了什麼,才能體會到失去的東西的珍貴。求生的本能和渴望自由的慾望,促使他迫切的想要回歸到社會和家庭當中。伴隨着他目光的轉換,光彩依舊、美麗動人,略顯消瘦的妻子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此刻的張建軍除了感激和欣喜,內心深處還有着諸多複雜的心思和長遠的打算,這些想法他早在監獄裡就考慮成熟,只等合適的機會好付諸實施!

今天的林夢蝶穿了一件銀色豹子頭掛墜的寶石藍的雪紡裙,韓式的花樣盤發和漂亮的蝴蝶結髮飾更增添了她時尚、迷人的甜美氣息,黑白相間的高跟涼鞋使她的雙腿更加的修長而潔白無瑕。她雙手提着和鞋子配套的黑白相間的靚麗手提包,正滿臉微笑地看着張建軍。見張建軍一臉茫然的樣子,林夢蝶嘴角微微一揚,莞爾笑道:“回家吧!”

建軍跟着林夢蝶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的李靜很不待見的看了張建軍一眼,林夢蝶知道李靜對張建軍成見很大,現在剛剛經歷了離婚風波的她更是對“負心男”鄙視至極。一邊是自己的知心姐妹,一邊是自己的愛人、戀人,林夢蝶竟不知道該怎樣協調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在心裡盼望着快點到家。張建軍也看出了李靜對自己的反感,自知理虧,也不在說話。車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三個人都不在說話。

直到回到家,告別了一臉嚴肅的李靜。林夢蝶和張建軍才鬆了口氣。爲了歡迎張建軍回家,林夢蝶特意收拾了屋子,做了一桌拿手好菜:有麻婆豆腐、清蒸鯉魚、咖喱雞塊、油燜大蝦、松子玉米、醋溜綠豆芽、菠菜拌豆乾、香菇雞、魚香肉絲、冬瓜排骨湯。

張建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新家”,雖然簡陋,但是看到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的妻子。突然覺得回家的感覺真好。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原來丁玲玲可是很少做飯的,現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嫺淑,難道是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培養了她獨立生活的能力?問題是這廚藝和收拾家務的能力進步也太大了吧!

“建軍,吃飯啦!”林夢蝶端着一盆熱氣騰騰的魚湯走了出來,一步沒走穩,只聽“嘩啦”一聲,一盆魚湯全都摔在了地上,幸虧林夢蝶本能地將手伸了出去,滾熱的魚湯只是濺到了腳上一些,要是倒在身上,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林夢蝶手忙腳亂地擦拭着腳上的湯汁,張建軍趕緊拿來工具清理地上的魚湯。

“哎呀,你剛到家,休息一會兒,還是我來吧!”林夢蝶說着就去搶張建軍手裡的拖把。搶奪當中,張建軍不小心抓住了林夢蝶的手,目光交錯,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

“玲玲,謝謝你這一段爲我所做的一切!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我在裡面想了很多,我們還是離婚吧,我不想再拖累你,那樣對你也不公平。”張建軍的心聲隨之響起,林夢蝶故意裝作沒聽見似的,鬆開拖把站了起來,她對着滿腹心事的張建軍說:“快吃飯吧,身體要緊!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我已經請你們醫院胃腸科的郭主任給你制訂了詳細的治療方案,我們明天就去找他。”

張建軍也站了起來,他用雙手抓住林夢蝶的肩膀說道:“玲玲,我們離婚吧!對一個活生生的人而言,最重要的除了生命,還有尊嚴!你對我越好,我越覺得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感情上的施捨,讓我多難受,多自責!放手吧!離婚對我們兩個都是一種解脫,我現在除了拖累你,什麼都不能給你,請你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做人的尊嚴,好嗎?”

見建軍這麼堅持,林夢蝶也不想再勉強什麼!離了也好!免得自己在自我定位上有些混亂。離了婚自己還是會照顧他的。

“好吧!”林夢蝶把建軍緊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拿了下來,很爽快地答應了。這個結果正是建軍想要的,可是真的看到“丁玲玲”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失望和落寞。

林夢蝶的耳邊馬上想起了建軍的心聲:“不會吧,這樣就答應了,你最好再拒絕一下,也好烘托一下我的高大形象嘛!都說年輕的媳婦靠不住,她果然是心裡早有打算了。怪不得今天這頓飯把吃奶的勁都使上了,不會是散夥飯吧?”

林夢蝶心裡偷偷一樂,趕緊補充到:“你放心!離了婚,我還是會給你治病,好好照顧你的!”

“治病?我真的不想治了,我自己就是醫生。心裡清楚的很,我從小就特別羨慕我們村的鄉村醫生,我現在想回鄉里開個診所,既可以好好陪陪爸媽,又可以爲鄉里鄉親的做點實事,我覺得那樣我會過得更開心一點兒,比把時間浪費在無休無止的尋醫問藥上要有意義的多,那樣說不定我還能活的長一點呢?”張建軍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他的心聲也同時響了起來:“那是林夢蝶去世的地方,回去就可以離她更近一些!這樣我就可以多陪她說說話,心裡反而會更踏實一些。”

林夢蝶不由得感嘆道,沒想到他還是個念舊的人,和他相戀五年也算是值得了。既然是“散夥飯” 林夢蝶乾脆拿了一瓶白酒過來,對建軍說:“今天有酒有菜,咱們好好吃一頓,酒就自便,誰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建軍當即表示贊同。兩人很愉快的吃完了飯,然後又開開心心地來到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聞到了他們身上的酒味,很認真地問道:“你們確定是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做了離婚的決定?離婚可不是衝動的事啊,給買東西不一樣,買了東西你可以不要,但是這婚要是離了可是真的離了,後悔都晚啦!”

張建軍左手一揮,用右手比劃着給工作人員解釋道:“當然啦,我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只是拖到今天才辦而已。今天我們雖然喝了一點酒,但是完全能對我們的言行負責。”

工作人員看着他們,心想:“這倆人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要不就是兩個二缺貨!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離成。”

“證件帶了嗎?”工作人員問道。“帶啦!”兩人嘩啦啦地把相關手續擺了一桌子,一樣不少。

工作人員想了想說:“那財產分配呢?很多人離婚的時候就是財產和孩子的事牽扯不清,你們可商量好了。”

張建軍呵呵一笑說:“我們都商量好了。我們既沒有孩子,也沒有房產,只有二十萬的存款和少許傢俱,一人十萬,傢俱歸她。”

“你想好了嗎?”工作人員又再次詢問了林夢蝶的意思。

“想好了!麻煩您幫我們辦一下手續吧!”李夢蝶微笑着說道。

“呵呵,你們這倒是爽快,看來我擋是擋不住了,只要你們以後不後悔就行了,哪就把表填填吧!”

拿着離婚證書,兩個人高興地蹦了起來,相互慶祝單身。張建軍毅然決然地拒絕了林夢蝶相送的請求,但是林夢蝶還是堅持送張建軍回家,並承諾第二天自己就會找個藉口離開,從此不再打擾。

建軍爸媽收到兒子回家的消息,特意在家裡擺了幾桌酒席想給建軍沖沖喜,去去黴運,但是直到建軍到家,也沒有幾個人來,建軍爸有些難過,正蹲在門口抽着旱菸。

怎麼個情況?見建軍爸媽一臉的不開心,林夢蝶決定到村裡聽聽看。

林夢蝶來到村裡最熱鬧的人口聚集地,村口的小買部。見人就親切地給人家握手、打招呼!

男的心聲:“張建軍的媳婦長得真是漂亮,紅嘴脣、翹屁股的,有好酒好肉,還有漂亮小媳婦看,誰不願意去啊?哎,可是俺媳婦不讓去啊!”

女的心聲:“自己兒子是殺人犯,還好意思擺一桌,去了我們不得掏錢啊,現在有白吃的好事嗎?不要錢讓我吃還差不多。”

小孩心聲:“我要去吃肉,我要去吃肉!”

林夢蝶親切地給大家打着招呼:“大叔、大嬸、大媽、大爺、大哥、大姐……我公公已經把飯張羅好了,大家都過去熱鬧熱鬧吧。建軍小時候大家都挺疼他的,平時你們對我公婆也挺照顧,我們這次回來就是專門給大家免費看病的,大家哪兒不舒服可以來讓建軍幫你們看看啊!他的水平大家還信不過嗎?”大家一聽免費看病,都開始跑着奔走相告。

林夢蝶趕緊跑了回家,通知建軍和公婆做好準備。公婆趕緊備好了酒菜,建軍也將緊挨門口的那間屋子騰了出來,擺放了筆記本電腦、聽診器、血壓計和常用藥品,當然啦,今天是看病、藥品全部免費,以後看病免費,吃藥、打針可是要收費的,要不然再有錢也撐不了多長時間,雷鋒也要本錢啊!

另外考慮到建軍的身體狀況,林夢蝶特意在院門口貼了一個友情提示:“因本人身體原因,本診所義診時間爲每週二、四、六上午8點到11點,其它時間請勿打擾!謝謝理解和支持!”

很快院子裡就聚滿了父老鄉親,包吃包喝還包看病,傻子纔不來呢!張家有了前所未有的熱鬧,雖然損失了一些錢財,但是掙回了人氣,建軍一家還是覺得非常高興的。

晚上張家人洗漱完畢,早已累的精疲力盡,早早地上牀休息了。

林夢蝶倒是犯了難,兩人約定不能告訴張家父母離婚的事兒,那就意味着兩人得睡到一張牀上。那麼這樣兩人的關係該怎麼處理呢?糾結萬分的林夢蝶來到牀上,想聽聽建軍的心聲,誰知他累的早已呼呼大睡,林夢蝶這才鬆了口氣。

早晨四、五點鐘,雞、鴨、鵝、豬就開始“嘎嘎、喔喔、哼哼”地叫個不停,建軍爸、媽也開始了忙碌的一天,抽水、洗衣服、做飯、整菜園子。

因爲有言在先,加上建軍的一再催促!林夢蝶只得以有要事相辦離開了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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