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田敏顏和羅氏裝扮一新來到鄭府,遞了帖子,沒片刻,鄭夫人身邊的嬤嬤親自來二門迎接引去鄭夫人的正院。
鄭知府的府邸很大,田敏顏從眼角的餘光看去,亭臺樓閣,假山流水一樣都少不了,屋頂還是用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閃爍,端的是富貴逼人。
田敏顏的眼神一閃,這難怪誰都想當官,除了代表權勢,那還冠上了富貴二字,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能關心的,鄭知府貪不貪她也不想知道。
什麼人該惹,什麼事該視而不見,她是很清楚的,沒她什麼事,她一個小小的農家女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當下,田敏顏就輕扯了扯羅氏的袖子,使了個眼色,目不斜視地跟着那嬤嬤向前走。
那嬤嬤姓賴,是鄭夫人的奶孃,跟着鄭夫人一道嫁人的,也是她的心腹嬤嬤,見田敏顏目不斜視,也不左右張望,絲毫沒有那些小家子氣作派,不由暗暗點頭,是個有家教的。
因爲鄭夫人是跟着鄭大人一道前來上任的,家中老太太在遼寧老家,故而鄭府就她和鄭大人地位最尊,住的也是府邸中的正院,長安居。
來到正院,就聽得一陣陣女人的笑聲傳出,門口有丫鬟遠遠的見到她們,還沒到門口就打起了簾子,脆聲道:“田家夫人和小姐來了。”
田敏顏和羅氏兩人走進屋,就見一屋子的女人,目光刷刷地向她們投來。
“夫人,田家夫人和小姐來了。”賴嬤嬤笑眯眯地道。
“見過鄭夫人,夫人安康。”田敏顏和羅氏兩人上前兩步,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福禮。
“快起快起,早就聽我家老爺說田家如何的,一直唸叨着,這就是田家的姑娘?快上前來讓我看看。”鄭夫人笑眯眯的擡手。
田敏顏擡起頭來,淺笑着上兩步,也看清楚鄭夫人的相貌,年約四旬,一張圓臉,珠釵滿頭,穿着一襲暗紅繡壽紋的大衣裳,看着很慈和寬厚,可眼梢處卻透着精明。
一個五品誥命,家中僅兩個侍妾,一個還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一個又是自己親自挑選的良家子,只生了兩個庶女,又怎會是簡單的主?
田敏顏笑盈盈走了兩步便停下,又再福了一個福禮。
鄭夫人上下看了田敏顏一眼,見她年方十二,可嫩黃衣裳下的身姿卻纖細修長,笑容清淺,雙目清澈聰慧,透着成熟睿智,舉止得體從容,落落大方的,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個鄉下農家女,倒和在座的千金小姐一般無二,甚至比那些商賈之女還要大方得體。
難怪少卿肯放下身段去求親了,等完全長開了,也未嘗不是一個美人兒,而且又有着那樣的斂財手腕和人脈。
想到這,鄭夫人的笑容更慈和了,笑道:“田夫人好福氣,生了個好女兒,長得可真周正。”
羅氏忙謙虛地道:“是夫人擡舉了。”
“來,初次見面,也沒什麼好東西,小小見面禮,拿去頑。”鄭夫人接過身邊丫鬟的托盤,拿了一個湘色荷包遞給田敏顏。
田敏顏雙手接過,行了個謝禮,便將那荷包交給了白梅,這次她來拜訪,特意帶了白梅和小星一道。
而她自己,也將準備的生辰禮給遞了過去,笑着道:“也不知三小姐喜愛什麼,若不喜,就留着賞人也成。”
“是給我的嗎?”鄭夫人身邊的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姑娘驚喜地叫:“拿來我瞧瞧。”
田敏顏看去,見她一身桃紅衣裙,長了一張桃心小臉,梳着桃花髻,嬌俏明媚,一看就是嬌養着長大閨閣小姐,這就是今日的主人公三小姐鄭婷婷了。
丫頭將田敏顏所送的禮物給送了上去,那鄭婷婷打開那匣子,見裡面是一對拇指大的珍珠流蘇耳環,珍珠晶瑩剔透,流蘇別緻,不由心喜。
鄭夫人也看到了,雖是珍珠,可那水頭卻是很足的,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多了幾分,道:“你們有心了,這耳環很別緻。”
田敏顏聽得贊笑容清嫵,可有人就不甘了,便酸道:“是珍珠啊,我記着三小姐喜歡金光閃閃的首飾呢,這樣不怎麼突出的,可配不上我們的三小姐。”她送了一支足五兩重的金步搖都得不了一聲好,憑啥子這一對小珍珠就得了鄭夫人的贊呢?
而她這話裡的意思,就是說田敏顏送的禮物小家子氣了。
田敏顏看了過去,見是一個尖嘴猴腮的女人,便收回了目光,來的時候她就有了心裡準備,肯定會有些妖魅的,這不,就出現了。
“三小姐若不喜歡,留着賞玩或賞人也使得。”田敏顏淡淡的笑,臉容不變,彷彿一點都沒聽到那人話裡頭的譏諷似的。
“這耳環我很喜歡,知畫,來給我換上。”鄭婷婷卻是毫無所覺的,只歡喜地叫自己的丫鬟幫着戴上。
“三小姐,我看今日三小姐如今戴的桃花耳環就很配今日的桃花妝和衣裳,這對珍珠耳環就留着日後搭配素色的衣裳罷。”田敏顏忙的叫。
“真的?”鄭婷婷撫了撫髮鬢,畫了淡妝的臉蛋更嬌豔了,見她點頭,便道:“那好,我正好有一套月牙白衣裙,配這對耳環正好,知畫,給我放好了,丟了我可不饒你。”
“是,小姐。”
“瞧你,得一對耳環就跟得了啥寶貝似的,有這麼樂?”鄭夫人嗔怪道:“也不怕人笑話你。”
“嘻嘻,母親,我就是喜歡嘛,這個妹妹極好,母親你讓她和我頑吧。”鄭婷婷笑眯眯的看向田敏顏。
“田小姐還得向你父親問安,要頑,也得等空了時間,人家願意才成。”鄭夫人笑道。
田敏顏淡笑道:“三小姐天人之姿,若不怕敏顏粗野寒酸,我倒是願意和小姐作個伴的。”
“瞧瞧,如今的孩子可一個比一個會說話,你們說可是?”鄭夫人聽了呵呵的笑,對在座的人說道。
你一個誥命夫人都這麼說,其他人還有什麼二話的,這裡來的不是比鄭夫人品階低的,就是一些要好的商賈夫人,再就是平級的,自然紛紛附和。
只有那個一開始說田敏顏禮物的,訕訕的,很是不愉。
正笑着說話,丫鬟又來報道表少爺來給夫人請安了。
因是外男,這裡的小姐便被請到了一旁的屏風後,田敏顏也在其中,沒一會,就聽到熟悉的嗓音響起,她一怔,纔想起,這樓少卿是鄭夫人的孃家外甥啊。
“婷婷,你表哥可真俊。”
“是呢,他的手可真好看。”
“婷婷,你表哥還沒娶親吧?”
田敏顏嘴角有些抽搐,雖然是隔着道屏風,可這女子就這麼議論一個外男,也忒膽大了吧。
鄭婷婷聽着這些人對錶哥的愛慕,便有些得意,說道:“當然沒,我少卿哥哥可是萬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呢,一般女子可配不上。”說着,她還看了田敏顏一眼。
這一眼,讓田敏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臉上神色卻一點沒變,眼觀鼻鼻觀心的。
很快的,就有丫鬟婆子來撤了屏風,田敏顏便知樓少卿已經離去,而鄭婷婷則飛撲向鄭夫人,問着表哥送了什麼禮物。
鄭夫人自然又是一番嗔怪,卻也依了她把禮物給她打開,田敏顏一看,樂了,這還是當初她給設計的手鐲,這樓少卿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的。
“是珍寶齋的首飾,這手鐲可真漂亮,樓公子可真是有心。”有識貨的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鄭婷婷聽了更是歡喜得意,立即就戴在了手上炫耀,還問田敏顏好看不,田敏顏心裡暗笑,自然說是好看的,看到她更得意的樣子,心道,這纔是真正被嬌寵着長大的小姐。
耳裡聽着衆人的誇獎,從設計到用料,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田敏顏心裡癢癢的,恨不得馬上就開個首飾鋪子,賺女人錢。
說了一會子話,田敏顏也不耐煩聽這些女人說是非八卦,便尋了個還沒給知府大人問安的由頭給退了出去。
跟着領路的丫頭一路前去鄭大人的書房,在書房外頭,便遇着了樓少卿。
“田姑娘。”樓少卿很是高興,說道:“才兒在姨母院子裡見着田夫人,就知道田姑娘來了,可真是巧,田姑娘不在正院說話,怎麼來這邊了?”
“我來給鄭大人請安,也是巧,遇着樓公子了。”田敏顏淡淡的笑着道。
“田姑娘在州府正好,關於玻璃作坊開業的事我還想和姑娘商討,你看何時得空?”
田敏顏的笑容斂了斂,說道:“當初兩家說合作的時候,我就說樓公子全權拿主意,除了兩家各出一個管事一個帳房,其餘均由樓公子作主,樓公子莫非忘了?”
當初就說好,她只出研製玻璃的方法還有銷售策略路子,至於開業人手什麼的,則全部交給樓少卿,只等一季度對賬一次。
樓少卿一愣,目光閃了閃,她是真的交給自己?
田敏顏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契約已籤,我相信樓公子也不會騙我這小丫頭的不是?”
“田姑娘說笑了,我只以爲姑娘說說而已,沒想着姑娘真打算當個甩手掌櫃。”樓少卿呵的一笑。
“樓公子也知道,我手頭上生意也慢慢的多起來,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我相信樓公子必有過人之處,會將這盤生意打理得一等一的好!”田敏顏淺笑着道:“當務之下,樓公子還是網羅工匠好手吧,這玻璃,要做起來,其實也不算容易。”
樓少卿聽了露出一個苦笑,心道,這可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自家得的股份少不說,還得出大力,卻還要甘之如飴。
“哦!我忘了說,我那七分股中,有兩分是賢王爺的,樓公子,你懂?”田敏顏似是突然纔想起一樣,微歪着頭說了一句。
樓少卿一愣,隨即一喜,笑道:“田姑娘放心,這玻璃作坊,我定然做到一頂一的好。”
田敏顏笑了:“我相信樓公子的能力。”說着便走了。
有這麼個代理ceo,她就只出腦子然後坐等收銀子,又怎會再去費心力做其它事?傻了呢。而此時說出有兩分股給賢王,諒他樓少卿也不敢玩花樣。
而樓少卿則是沉浸在喜悅當中,賢王有兩分股,他對這門生意更有信心了,試問,有技術,有銷路,還有後臺,還怕銀子不滾滾而來?
“走,回去別院。”他得要想想,怎麼儘快將這玻璃作坊開起來。
田敏顏見過鄭大人後,也沒多作逗留,在鄭家吃過午飯後,再聽了會戲,便說家中有事告辭回了。
從鄭家回來,田敏顏就敏銳的察覺到黃文茹的態度突然變了,田敏顏覺得很奇怪,奇怪的同時還覺得忒麼彆扭,因爲黃文茹竟然對她強擠出笑臉,當然,那是比哭還難看的。
田敏顏問了高氏,聽她簡單的說了,搖了搖頭,說道:“她們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就這麼肯定我一定會順着她們的路子走?”
“就是說呢。不說這個罷,鄭家可好玩兒?”高氏笑着問。
“大舅娘,哪有啥好玩的,都是情面上的禮節,又不是特別熟絡親厚的,只做到不落人話柄就成了。”田敏顏呵呵的一笑。
她說的也是事實,田家到底只是寒門小戶,後臺再重,也只是個種田的,來了州府,既認得知府大人,不去拜訪也說不過,所以該到的禮節還是會到。
只是,她旁敲側擊問了鄭大人田懷德前來州府所謂何事,都沒問出個所以然,只聽得他說田大人是路過順便拜訪,並隱隱透露出,田懷德和人合股做了個啥生意,掙了些銀子。
田敏顏聽到這,心裡是極其不安的,是做什麼生意,這麼快就賺了這麼多的銀子?不是她看輕田懷德,就他那樣的德行,這一下子能賺了這麼多銀子?可別被人當了槍使,當了冤大頭做個擋箭牌連累家人才好。
連累?
田敏顏站了起來,眉心蹙起,不成,她得要好好打聽一番才行,別給弄出了潑天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