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家拜訪回來,田敏顏又朝武寧侯府遞了帖子,拜訪了惠安縣主,和她說了打算在京都開老鳳祥分店的事兒,從侯府出來,田敏顏就接到消息,皇上召她入宮。
坐在馬車上,田敏顏緊張得不行,是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呢,這下子召見她,莫非是有什麼不妥?
她微闔着眼,試圖撫平心中的不平靜,雙手無意識地絞着,宣示了她的些許不安。
“姑娘不用緊張,王爺說了會在宮中等你的。”紫衣見她難以平靜,便笑着說道。
田敏顏睜眼,對她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度闔上雙眼。
馬車停在了宮門外,按規矩,只能帶一個婢女進宮,所以,田敏顏也就只帶着紫衣罷了。
“可是田姑娘?”一個小太監迎了上來,眯着小眼睛問。
“正是。”
“皇上吩咐灑家來迎姑娘進宮。”那小太監說道。
“有勞公公了。”田敏顏雙手交叉在腹部前,淺淺地一笑,並看了紫衣一眼。
紫衣也是個機靈的,便上前一步,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塞到那公公手中說道:“這是我家姑娘請公公吃酒的。”
小太監捏了一下手中的銀子,足有二兩重,想不到這鄉下來的,還挺大方的,便露出一張笑臉:“皇上等候多時,姑娘請隨灑家進宮。”
得了賞銀,態度自然就熱情些,一路上,爲田敏顏介紹各個宮殿,還不時提點一兩句,田敏顏自然感激不已。
走了也不知多長時間,直到腳都酸了,田敏顏才遠遠的瞧到乾清宮三個字的殿名,心裡吁了一口氣。
那姓夏的公公領到殿門,示意田敏顏稍等,他則上前,和守在殿門口的公公說了幾句,那公公看了田敏顏一眼,便走進大殿,很快就出來。
“姑娘,灑家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姑娘且記着,言多必失。”小夏公公壓低聲音提醒一句。
田敏顏很是感激,說道:“多謝公公提點了。”又對紫衣遞了個眼色,紫衣自然又送上一塊銀子。
夏公公眉開眼笑的道:“一會灑家還來領姑娘出宮。”
覲見皇上,只能受召者進去,紫衣只能等在殿外,田敏顏深吸了一口氣,走了上前。
但聽得一記尖細悠長的聲音唱道:“宣田姑娘入殿覲見。”
長長的宣聲三迴響,遠遠的傳出去,田敏顏握了握拳,抿了一下脣,這才低着頭碎步進殿。
跟着引路的公公進殿,直到那公公停下說道:“啓稟皇上,田姑娘已帶到。”
田敏顏連忙跪下,額頭貼着地,口呼:“民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閉着雙眼,額頭貼在冰涼地板,壓根就不敢睜眼,頭上,並沒有人應聲,可她卻明顯感覺到一記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氣壓強大得讓她心腔爲之顫抖。
沒有叫平身,也沒有任何聲音,田敏顏跪在那,也不知跪了多久,這才聽到上面的人說道:“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田敏顏身子微顫一下,長吐了一口氣,緩緩的擡起頭來,挺直腰身,也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那個男人。
當今天子年約五旬,留着鬍鬚,穿着明黃繡金龍的服飾,頭戴金冠,面微圓,像是一個慈祥的鄰家大叔,只是他的一雙龍眼精光四射,有着無盡的精明,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尊貴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這就是皇帝,田敏顏有些激動,她見到了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呢,怎麼能不激動?
可儘管激動,她也不敢妄動,只一眼,就垂下了眼皮。
仁德帝也見到了這個在農事糧食上屢次立功的少女,年紀不過十三左右,還沒長開,算不上是大美人,至少朝中大神比她美麗的要多去了。只是,她比旁的閨閣小姐要大膽,雖然他開口讓她擡頭時身子微顫一下,可擡起頭時,卻依然敢看自己一眼。
那雙眼,有着超越她年齡的聰慧,有着激動和對自己的儒慕,這就是十七看重的人兒?
出身低下,長得只能算清秀,要是能讓人看得上眼的,就她那雙杏眼,黑溜溜的,透着睿敏機智,再還有那一身氣度,倒是讓人意外的。
仁德帝想起剛剛自己故意不開口不吭聲,看她能堅持多久,她偏偏一動不動,比許多初見他的千金都要來得鎮靜。
“你就是那清平田家的姑娘,那個呈上棉花種植法子的丫頭?”仁德帝淡淡地開口。
“回皇上的話,正是民女。”田敏顏低着頭恭敬地回道。
“朕記得你就是個小小農家女,這樣在南國聞所未聞的棉花你卻知道如何種植,再還有那稻田養魚,還有那土豆,朕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田敏顏心裡一驚,雙手伏地,頭更低了,說道:“回皇上的話,民女向來愛看些野史奇書,無意中看到一本異域志有所記載,這才記住了。”
“哦?”仁德帝挑眉問道:“那本異域志何在?”
“回皇上,民女去年意外跌入河中,那本書隨着民女一道跌入河中已不知去向。”田敏顏故作懊惱地道。
仁德帝眼中閃過一道異光,說道;“朕似乎聽說,田家會讀書的人爲數不多,你一個女娃倒是認字不少。”
田敏顏低着頭,眼神一閃,幸好她早準備了說辭,否則,就真要打哈哈了,她更爲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話,去年之前,民女家中只有民女大伯和大堂哥,還有家中老爺子會認字。民女不才,大伯教大堂哥的時候,民女就躲在一旁學,也時常偷翻看大堂哥的書本,所以。。。”
仁德帝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仔細想想,古人向來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鄉下人家窮困,也不是誰都能讀書認字的,尤其是女子,她就是偷偷的學,也不出奇。
“倒是個聰慧的,起來說話吧。”
“謝皇上。”田敏顏緩緩的起身,跪得久了,腿腳都麻了,起來的時候晃了晃,還好平日有鍛鍊,不至於殿前失儀。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話,卻差點讓她重新跪倒在地。
“朕看賢王爺似是很看重你們家,還特意向朕請功了。”
皇上淡淡地一句,她心裡咯噔一聲,一塊石頭像是重重墜入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