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男,男的……”
掉落在地上的兩個連在一起的半圓形的柔軟氣墊,讓陸俊馮像是見了鬼一般。
“臨越晚?雲清韜雲大人的義女?太子殿下的女人?”
柳墨言一句句咀嚼,最深刻的諷刺一般盯視着面容慘淡的少年:“告訴我,你身後的人是誰,否則的話,我會讓你真的當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妓|女的!”
明明是俊美妖嬈的容顏,明明是溫煦和緩的笑聲,偏偏讓人自心底發寒,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痛苦到了極致的人在柳墨言聲音落下的時候,身上的汗水已經將薄薄的衣物完全浸溼。
“我,我不會說的!”他的脣被咬得稀爛,帶着讓人想要凌|虐的美感,倔強地偏過了頭,陸俊馮微微側目,方纔升起的訝異噁心感,有些消減,畢竟,不論男女,只要是超越了性別的美,總是惹人憐惜的。
“師,師弟,看他也挺可憐的!”
“閉嘴!”
柳墨言甩了陸俊馮一個白眼,眉眼間的魅惑,比之悽慘的少年,更形誘|惑,男人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
柳墨言手指勾住重新系了起來的香囊,轉動着,有些惡劣的笑:“一個男人,願意男扮女裝去自願迷|惑太子,想來,是有什麼重大的把柄在人的手中,而且,能夠這樣做的男人,通常都有些苦衷,你是雲清韜引薦的,那麼,你的身份不是官奴便是罪籍,對了,你姓臨,臨姓很是少見,若只是假名或者藝名,根本便不需要這樣獨特的姓氏,以男兒之身去行女子雌伏之事,偏偏,又不願意將姓氏完全拋卻,我想想,都有哪些犯官……”
柳墨言擺弄着自己的手指,笑眯眯地看着,像是逗弄老鼠的貓兒一般,愜意之極,他確實不急,人已經抓住了,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答案,是誰,有這麼精明的算計,有這麼狠毒的手段,又有如此高明的用藥之術?
月影漸移,半明半暗的光暈在汗水淋漓的臉上渲染出一片詭異的陰影,少年的眼睛裡,映入了點點月色,烏黑的瞳孔,帶着恨意驚慌:“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自己想要迷住太子殿下的,沒有任何指使人!”
“嗤!”
冷嗤一聲:“憑你這樣不男不女,便以爲可以迷住太子?憑你的容貌,憑你身上帶着的香,還是憑你的牀上手段!”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對方戒懼驚恐的眼神中,撫上了對方的臉頰,汗溼的印漬下,是格外滑膩的觸感,食中二指順着臉頰向下輕輕滑落,因着晚間涼風而有些沁涼的指尖,宛若毒蛇拂動,一直停留在了頸側的位置,然後,狠狠地扼住。
“臨姓犯官很少,我記得本朝的話,有兩位,一位是侍中大夫臨虛揚,一位是諫議大夫臨……”
“我說……”
那樣一張秀美端麗的容顏,墨色的眉,媚色的眸,花瓣般精緻的脣,在在地讓他記憶深刻,那一夜,月色下,一張這樣的容顏,在太子府門前觸石而亡,血濺階前,曾經微微有些欣羨,有些感嘆的深情,現在想來,多麼的諷刺。
“臨思年……”
無聲啓脣,柳墨言看着面前被自己摧毀了所有的抵抗,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的少年,笑的眉眼彎彎,今生今世,臨思年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段錦睿的面前,那個少年,毀了太子一半的聲名,即使他毫不猶豫地以身赴死,也抹滅不了他的存在本身造成的傷害,所以,他是爲了男人好。
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光,少年交代的也不多,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在京城的小倌館中,一個黑紗覆面的年輕女子找到了他,將他贖出,訓練,然後,送到了雲清韜的身邊。
那個女人告訴他,太子殿下喜歡的是男人,是像他那個樣子的男人,他不需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唯一要做的,便是在以女子身份接近之後,竭盡所能地迷惑,作爲交換,他在雲歌坊的妹妹,會被帶出,清清白白的。
走出有些壓抑的房間,月色迷離,雪白的帕子細細地擦拭着每一個指尖,隔着走廊邊的窗子,遙遙地望着郡守府那邊的黑影幢幢,柳墨言的笑容冷漠,諷刺:“師兄,看來需要你去京城中走一遭了!”
陸俊馮臉上一片肅然,絲毫不見方纔的跳脫白癡:“你是打算?”
“那麼好用的藥人,若是浪費了,多可惜!”
風吹過,帕子順着風兒起伏,在半空中飄蕩,最後,落到了燃燒着熊熊焰火的銅盆中,刺啦一聲輕微的響聲,火舌迅速捲上了雪白的絲帕,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便化爲了灰燼。
他不知道那個神秘的女子是何人,但是,他感謝那個女人爲自己送來的絕好資源,招數不怕老,只看有沒有用,連段錦睿這樣的人都能夠栽在上面,他相信,另一個人會欣然享用這份大禮的。
——
“殿下,柳墨言的身份雖然查清了,但是他貿然接近於你,恐怕別有目的!”
段錦睿手中的筆頓住,然後,那一筆不由自主加重的筆劃向下一撇,接着行雲流水地書寫了起來。
“殿下!”
段錦睿的充耳不聞讓莊離訣沉不住氣,他在他面前,從來沉不住氣,向前一步,雙手撐在書案上,恰好看見那一筆濃墨重彩,心底鬆了口氣,看來,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防備:“殿下的身份敏|感,請您爲大局考慮!”
莊離訣單膝跪地,他很少這麼鄭重直白地請求段錦睿什麼事情,他從來不願意逼迫男人,但是,早上的那一幕,讓他控制不住。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半晌,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終於開口,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伴隨着絲絲沁涼,如在耳邊徘徊旋繞。
“普通少年做不到讓殿下爲他辯駁!”
莊離訣沉沉的一聲,點破了所有的僞裝,段錦睿臉色有些陰沉,猛地站起了身子:“離訣,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一個少年的事情,而是你貿然出京造成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