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2

等林喻喬衝到萌萌屋裡時,看到他依然睡着,臉上紅腫的發亮,呼吸也像是喘不過氣來一樣。

“萌萌,萌萌。”

林喻喬抹着淚急促的低叫,卻見他沒反應一樣,依舊閉着眼睛,因而心頭更加惶恐,六神無主。

江嬤嬤等人也失了鎮定,慌張的不知道該幹什麼纔好。

太醫院雖然每夜都有輪值的人,可是從太醫署走到衍慶宮,也需要費些功夫,衆人都等的度日如年。

“娘……”

感覺到淚水滴在臉上,萌萌像是要轉醒,口中喃喃低語。

聽到兒子的聲音,林喻喬感覺自己心都要碎了,不知道他到底是生了什麼病,一時充滿希望,一時又猜測各種最壞的結果。

可是慢慢的,在太醫尚且未到,萌萌慢慢醒過來時,臉上的疹子竟然自己漸漸消失了。

林喻喬坐在牀邊抱着兒子,邊抹着眼淚邊握着他有些熱的小手,隨着一旁的乳母驚呼提醒,她也發現了,萌萌的疹子竟然差不多都退了下去,眼睛也越來越亮。

等太醫來後,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有留。

聽說三皇子不豫,太醫院輪值的三個太醫全都跟着來了,並且其中一個陳太醫,尤擅小兒科。

陳太醫等人路上就聽說了症狀,可是來後卻見到症狀自己消了。等他診完脈後,摸着沉吟了好一會兒,又對着等在一旁的太醫說道,“你們也來扶脈試試。”

今上子嗣不多,唯有三個皇子,並且貴妃後宮獨寵,所以對於三皇子的病情,陳太醫是一點也不敢含糊。生怕自己沒診斷出什麼,萬一到時候三皇子出點差錯,他自己連同全家,就攤上大事了。

鑑於陳太醫是小兒科的大手,平日裡在太醫院也是頗爲驕矜自得,如今見他這個反應,另外兩個太醫也是各自心中沒底,七上八下的。

而這兩人輪流把完脈後相互對視了兩眼,一同出去,皆是驚訝。

“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見三個太醫猶猶豫豫的互相打眼色,林喻喬心急如焚,痛恨起這個時代醫術不太發達,要是現代的話,可以驗血,做各種檢測,總是能發現病因的。

“回娘娘,三皇子的症狀像是接觸了某種東西所出的疹子,只是尋常因花粉,草木而起的疹子不會好的這麼快。”

最終三個太醫頭碰頭一起會診得出結論後,陳太醫纔跟林喻喬解釋道。

“那現在三皇子的情況如何?”

陳太醫道,“三皇子身體康健,此次出疹心神略有不穩,臣等稍後爲其開一副平安方,連服七天便可。”

送走太醫後,林喻喬回到牀邊,看着萌萌懵懂乾淨的眼睛,眼淚又掉了下來。

“萌萌,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林喻喬也爬上牀,把兒子摟在懷裡,摸着他的後背輕柔的順着,不斷地親着他的額頭。

萌萌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已經是長大了,還被母親像小時候一樣對待,有點羞赧。只是看到母親的眼淚,心中震撼,也就沒推開她。

“母妃,我的病都好了,你也不要哭了。”

暫時萌萌還不能理解自己夜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當時很不舒服,如今沒有感覺了。

“寶貝兒,娘沒哭……”

兒子太乖了,讓林喻喬更加的心酸難耐,說着說着,又哽咽了。

還說沒哭,明明是哭了。

習慣了母親總是各種口是心非,萌萌舉起小手爲她擦掉眼淚,一雙眼睛漆黑如星子,接觸到她灼熱的眼淚,心裡也難過起來。

“萌萌對娘太重要了,只是你晚上不舒服把娘嚇壞了。萌萌寶貝兒太棒了,自己都沒害怕。”

感覺到萌萌也快哭了,林喻喬趕緊深呼一口氣,收了眼淚,害怕自己的情緒再嚇着兒子。拍着兒子的後背,林喻喬輕聲在他耳邊表揚道。

“恩,我不害怕,現在病好了,母妃也不要害怕。”

從母親懷裡探出頭,萌萌眨着眼睛看着她,認真地說道。

“不害怕了。萌萌睡一覺,明天就什麼都會好了。”

用左手肘支起身子,林喻喬給兒子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小臉,再親了下他的額頭,就輕輕拍着哄他入睡。

萌萌一向乖巧,聽完林喻喬的話就自己閉上眼睛。

“萌萌,要不要娘給你唱小星星?”

聽着林喻喬的話,萌萌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不要。”

“好吧好吧。”

被拒絕演唱催眠曲後,林喻喬笑着又親了他一下,繼續輕拍着。

等萌萌睡熟了,林喻喬才下牀,囑咐了乳孃一眼不錯的繼續看着萌萌,就回到自己屋裡。

此時,窗外一道日光穿透沉沉的黑夜,已經是黎明瞭。

“萌萌今天有接觸過其他東西嗎?”

再也沒有睡意,林喻喬坐在窗前的榻上,桌上放着一杯熱牛乳。

根據太醫的診斷,林喻喬覺得萌萌就是過敏。只是這過敏症比較奇怪,看起來嚴重,好的也快。

“沒有,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江嬤嬤在一旁躬身回道。之前她已經仔細的問過三皇子的乳母了,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一點也沒有異常。

嘆了口氣,林喻喬咬着下脣。

“那就是在御花園的時候有什麼不對了。”

排出了一切的其他可能後,林喻喬和江嬤嬤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認定了主犯。

她的衍慶宮已經收拾的鐵桶一樣了,一切吃穿用度的各項程序都有人看着審覈,而且對於萌萌身邊伺候的所有人,她都很精心的挑揀,從來沒有人能夠有落單獨自接觸他的時候,更別說她自己幾乎就是全天在兒子身邊。

唯一會出意外的,就是昨天在御花園時,寒玉突然塞給了萌萌一個荷包。

衆人皆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有如此動作,反應過來後林喻喬就讓方嬤嬤把荷包拿過去了,總共萌萌碰的時間不會超過三秒。

“是這個荷包的問題麼,要不明天交給太醫,讓他們再好好分析分析?”

江嬤嬤早就從方嬤嬤那裡拿過荷包了,並且從裡到外都拆開了,裡面的香粉看起來也都正常,並且一路拿在手裡的方嬤嬤也沒有出問題。

看了盤子裡拆的一片片的荷包,和裡面的粉末,林喻喬突然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

“不,不會是荷包。她不會這麼蠢。”

記起寒玉站起來時手無意的像是碰過萌萌的臉,林喻喬暗自咬牙。

當時她對寒玉滿心厭惡,寒玉蹲下給荷包的動作太出人意外了,等她反應過來,也不好立即把她推開,就那麼一瞬間擦過,沒想到就出了問題。

到底是她太大意了啊。

“那這個卑劣的賤人是怎麼接觸到咱們三皇子的?”

一向禮儀到位的江嬤嬤也氣極了,今晚發生的事她也嚇得不行,至今心跳還不在原位,對於寒玉,更是恨的咬牙切齒。

林喻喬垂眸,她想起寒玉站起身子從她身邊經過時,身上有很淡的甜香味,像是某種水果的香氣。

看來寒玉用的東西像是芒果,現代時林喻喬就對芒果過敏,只要接觸到芒果的汁水,臉上就會起疹子,嘴巴也會腫。

第一次吃芒果時,她的臉簡直腫成豬頭,抹了大半個月藥才消下去。只是她依舊很喜歡芒果的香氣,自己不能吃,但每逢去超市時路過水果區,都要聞一下。

雖然和芒果不盡相同,但是林喻喬相信,寒玉用的水果,原理就和芒果差不多,有的人能吃,有的人就會過敏。在花園時,她的手上一定是沾了水果汁液,所以碰到萌萌臉上,萌萌纔會晚上回去出疹子。

“你聽說過有瓜果吃了人會臉上起疹子麼?”

林喻喬皺眉問着江嬤嬤。

低頭想了一會兒,江嬤嬤搖了搖頭,確實沒聽說過有人吃了會起疹子的瓜果。

“娘娘明天使人報告給陛下,抓了寒玉審問一番就能知道。陛下疼愛三皇子,必然饒不了寒玉那個賤人。”

江嬤嬤依然氣憤寒玉竟然對三皇子動手,向林喻喬建議道。

“說,肯定是會說的。只是,你說她這麼做圖什麼?”

林喻喬有些猜不透,不知道寒玉七扭八繞害她兒子,想得到什麼。而且,她一個宮女,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去謀害皇子。

是吃準了自己不會得到懲罰,還是蠢到作死?

每個人做什麼,總會有個出發點的。只要精神狀態正常,不是真的反人類反社會,做的事都會有邏輯能夠依循的。如果這件事寒玉得不到好處,爲什麼又要做呢。

江嬤嬤也被問倒,猜不透這麼做的原因。要真是想害皇子,又怎麼會選這種方式。

“或者就是寒玉太蠢,自己作死!”

反正江嬤嬤對於寒玉也沒有一絲好感,有的人就是這麼蠢也說不定呢,因此肯定的說道。

“不不不,嬤嬤你想,這事要是告訴陛下,總要講個證據吧。荷包又沒有異常,只有我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要是寒玉回去把那個會使人出疹的水果弄乾淨一點痕跡也不留,這事她就撇的一乾二淨了,咱們找不到證據不可能因爲她給萌萌一個荷包,就處置了她吧。而且就是到了陛下眼前,陛下也找不到處置她的理由啊!”

就是把寒玉拖過來審問,她一口咬死了自己就是什麼都沒做,你也沒有證據不是。反而她要是再反咬一口,說自己刻意誣陷她,那到時候自己不是白惹一身腥。

冷靜下來,仔細的想明白後,林喻喬看着桌上失去溫度的牛乳,皺眉說道。

“那怎麼辦?就放過寒玉那個賤人了麼?不如到時候去她的屋裡搜搜,說不定還能找到證據呢!”

想着若是不能處罰寒玉,江嬤嬤也心有不甘。

“怎麼可能放過她,不管她要幹什麼,想踩着我往上爬,還把爪子伸到我兒子身上,我就不會放過她!”

林喻喬難得話裡帶着十分的冷意,江嬤嬤聽後也放下心。

在這深宮中,永遠不會缺這些暗箭難防的糟心事,不必主動去害人,可是該用的手段也要用,這樣才能震懾後宮的其他人。不圖能永遠安生,以後也得讓她們就是想用什麼手段,都要掂量一二。

早上林喻喬去皇后那裡請安時,皇后也聽說了衍慶宮夜裡的動靜,特意問了幾句,得知三皇子沒事後才表現出安心的樣子。

“三皇子這疹子發的十分突然,貴妃可是找到了原因?若是因爲身邊的人照顧不周,或者讓皇子接觸到了什麼不該接觸的東西,可要好好懲戒一番。”

聽了皇后的話,林喻喬突然有了一個思路。如果說寒玉的想法真是她想的那樣,那接下來她就有辦法了。

“謝娘娘記掛,妾回去會好生再仔細查查的。”

她笑的很正常,皇后也聽說只是虛驚一場,也就不再繼續說這個話題了,免得到時候劉恆又要說她手伸得太長了。

劉恆下了早朝後,難得沒有去書房繼續處理宮務,而是先去了衍慶宮。

“萌萌現在沒事了麼?”

抱着兒子仔細的看着他的臉,劉恆也覺得奇怪。太醫的脈案他也已經看過了,這疹子起得突然,消的也快,目前也還沒發現萌萌有什麼異常。

“你不知道萌萌昨晚多嚇人。”

想起昨晚上萌萌臉上紅腫的樣子,林喻喬就覺得心裡難過,更不能放過寒玉了。

她不知道寒玉到底是什麼來路,但是劉恆對她挺重視,這是無疑的。他很少有重視的女人,並且還是宮女,特意對寒玉另眼相看,必然有什麼考量。

而這事她要是處理不好,反而顯得她心胸狹窄,容不下寒玉,說不定會和劉恆有隔閡。

“萌萌到底是因爲什麼發的疹子,你可是查出來了?”

平時萌萌都好好地,突然起了疹子,必然是接觸了什麼或者照顧不周,可是劉恆沒聽說衍慶宮有人受罰,因問道。

“大概是清楚了,子平可是聽說過有種瓜果,有的人很喜歡吃,而有的人接觸了就會起疹子。”

因爲從寒玉身上聞到過果香,所以林喻喬很肯定,必然是某種瓜果。

這麼奇怪的瓜果,劉恆也沒有聽過。

林喻喬繼續說道,“那是什麼瓜果,早晚會知道的。不管是什麼人,手段使到萌萌身上,我絕對不會繞過她。”

聽了林喻喬的話,劉恆的臉也沉下來了,眼底滿是寒霜。

“你是說有人故意要害萌萌的?是誰?”

“這人是誰先不能說,還沒有證據,可是我保證,那個人三天之內絕對會自己浮出水面。”

林喻喬心頭有了主意,信誓旦旦的說道。

看着她的樣子,劉恆也沒有繼續問下。

從衍慶宮出來後,就找來暗衛,將昨天的事查了出來。

聽了彙報說女官寒玉前兩天生病告了假,昨天在御花園見到了貴妃和三皇子,還給了三皇子一個荷包,劉恆不覺皺起了眉。

難道是寒玉做的?可是,她爲什麼這麼做。

可是暗衛又查出了荷包並沒有問題,江嬤嬤和方嬤嬤等人都拆開查驗過,並且還送了一些裡面的香粉到太醫院那邊,太醫也沒有查出異常。

劉恆又不能肯定了,目前沒有證據能顯示是寒玉做的。但是他始終留了心,派暗衛仔細盯着寒玉的動靜。

卻說寒玉那裡,自從聽說了三皇子夜裡出了疹子後,就在等着被林喻喬或者其他人找去問話。

她送給三皇子的那個荷包,純粹是轉移視線用的,並且她做荷包的時候,至少周圍有四個宮女看到,昨天一做完就出門去了御花園,然後就送了出去,並且荷包裡的香粉也是她託同住的女官向內府領的。

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她算準了自己怎麼也不會因爲荷包的事栽跟頭。

可是第二日一直沒有動靜,讓寒玉心中反而有絲忐忑。對宮妃來說,兒子就是命根子,昨晚上三皇子出事,林貴妃必然也是要擔驚受怕一陣的。

就算三皇子現在好了,她也不該什麼都不做啊,難道林貴妃就沒有懷疑自己麼。

可是到了晚上,寒玉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彼時,她正坐在屋裡尋思着接下來的路怎麼走,如果貴妃那邊真的那麼容易沉得住氣,她該怎麼辦?

她不想永遠做個女官啊!便是最好的出路,也就是三十歲能出宮,到時候她已經那個年紀了,還有什麼盼頭。

一打開門,寒玉就發現外面站着一個面生的綠衣宮女。

“噓。”

宮女飛快地閃進屋內,讓她把門關上。

由於寒玉住的屋子是最裡面的東廂,平素安靜少人,倒是沒有其他人看見。

“你是誰?”

沒有關門,寒玉警惕的看了綠衣宮女一眼。

“我是琳兒,是景和宮的,找女官有事。”

寒玉見到了琳兒出示的腰牌,確實是景和宮的,滿心疑惑的關上門。

“寧妃娘娘有什麼事?”

綠衣宮女神秘的一笑,看了寒玉一眼,徑自說道,“娘娘讓我給女官帶句話,她說女官對三皇子做的事她都知道,但是要我告訴你,沒有用,貴妃不會上當的。要是女官想要更進一步,她可以幫你。”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本來正在倒一杯茶,寒玉手一晃,撒了一桌子,厲聲說道。

“呵呵,別裝了,在明白人眼前還裝,就可笑了。我們娘娘最是厲害的人物,什麼不知道啊。而且不止我們娘娘知道,女官打的什麼主意,就連貴妃也是知道的。女官自認爲計謀高超,殊不知落在人眼裡,最是可笑無比。”

“而且雖然現在貴妃沒動靜,我要是女官可不敢放心大膽的認爲自己得罪了貴妃還能安然無事。貴妃娘娘的手段,女官怕是得用命領教了。反正我就是替我們娘娘傳話來了,女官好好想想吧,要是真的想如願,就明日午時三刻拿着這支簪子到景和宮給門口掃撒的黃門,明晚我再來。”

噼裡啪啦的說完後,琳兒就笑嘻嘻的起身離開了,留下了一支簪子,通身碧玉,溫潤細膩,不似凡品。

她出門的時候,正好與隔壁屋的女官緋塵打了個照面。

看着琳兒離去的背影,緋塵向寒玉問道,“你和景和宮的人還認識?”

被琳兒的一通話說的心亂如麻,寒玉隨意應付了一句就進屋了。關上門前,又問了緋塵一句,“你認識她?”

“是啊,認識,景和宮的琳兒嘛,挺受寧妃娘娘看中的,我倒是不知道你們還相好。”

一進屋,寒玉就撲到桌前,看着琳兒留下的簪子,臉色青白交加。

看起來這個琳兒確實就是景和宮的人,那麼,這麼說寧妃娘娘想招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