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奴
被張氏禁足後唯一覺得高興的,就是林喻喬了。
她五歲了啊,五歲了。除了嬰兒時能睡到天亮,只有現在算是因禍得福,被禁足不用請安才能睡個懶覺。
但是相比於林喻喬的滿足,李氏這邊就不好過了。
李氏因爲被張氏禁足還取消了管家權,心裡十分不忿。明明是何慶芳先在席宴上挑釁自己,林喻琪也是欺負了自家女兒,結果張氏那個偏心的,對她們的處罰是一樣的。李氏因着是管家太太,失去管家權自覺收到的懲處實際上是比何慶芳還重的。
並且李氏回去後,陳良侯林子榮也身體力行的表示了對她氣到張氏的不滿,好幾天沒有進正院歇息,一直都在書房自己安睡,把李氏更是氣的不行。
一直在心裡暗罵陳良侯是個捂不熱的,這麼些年下來,還是對自己一絲溫情也無。遇到事情從來沒有站在她面前考慮過,對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十分冷淡。真要是對陳氏感情那麼深,還續什麼弦。
但是陳良侯可以不看重她,李氏卻還需要籠絡着他。兒女皆未長成,她嫁到侯府這些年也認了命,不該她的就不伸手,世子之位,前世奪不來,今世也沒得了緣法,就沒有再盯着。
但是該自己孩子的,她也不能放。孩子們已經沒了父親和祖母的重視,要是母親再在府裡說不上話,他們娘幾個還不知道要被欺負到什麼境地。
這些年歲李氏也不是白長的,陳良侯不來正院,她就找人請他過來。雖然李氏叫禁了足不能出院門,別人卻可以進來。世上人都要講個知禮孝道,世子林喻琪總不好不去她那裡請安。
李氏心裡明白,甚至連何慶芳都看得出來,她和幾個孩子加起來,恐怕在陳良侯和張氏的眼裡也及不上林喻琪的一根頭髮絲。然而在幾個孩子都沒掙出各自的前程之前,他們娘幾個都還要背靠侯府作爲倚仗,因此,只有拉攏好林喻琪,在府裡纔能有個好日子過。
在早上林喻琪給她請安的時候,李氏刻意在他面前哭訴,“你二嬸在席上說了不該說的話,卻把我也給帶累了禁足。琪哥兒,你爹也生着我的氣呢。”
這些年林喻琪在李氏的刻意討好下和她處的還不錯,林喻琪性格也算端方。之前沒說到跟前還能裝作不知,如今既見李氏向他訴了苦,也不好不勸兩句。果然到了晚上,陳良侯又回到正院歇息。
可見在陳良侯眼前還是林喻琪說話頂用,李氏第二天也讓廚下去給林喻琪送了八寶雞湯,表示自己承他的情。
如今重活一世李氏也算看得明白。世間事皆有表裡,在沒有兩全其美的情況下,寧肯捨得面子,也不能折了裡子。
她對幾個孩子也是這麼要求的,就算委屈也要和林喻琪搞好關係,陳良侯最重視林喻琪,看到他們與林喻琪關係好,也能高看他們一眼。但是要記住,妒忌和攀比是沒用的,接受現實努力上進纔是唯一的出路。
現實就是如此,人力無法改變,就要坦然接受,有朝一日努力混出個人樣來,比林喻琪還有出息,這纔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
所以大兒子林喻城從小就努力上進,小小年紀一路讀書考出了舉人。李氏是明白的,林喻城眼裡始終帶着鋒芒,維持他拼命努力的正是那一份怨恨和不甘。
這一世也如上一世那樣,林喻城和林喻琪同時生病,陳良侯高價尋得了血蔘卻都用給了林喻琪。要不是肯定知道林喻城能好起來,再經歷一次那樣的艱難時刻,李氏想殺了陳良侯的心都有了。
但是林喻城硬是熬了過來,在知道他被陳良侯放棄後,李氏從他眼裡看到了明亮的光,她知道從那一刻起,林喻城徹底對陳良侯死心了,他開始逼着自己長大。作爲自己實際上的長子,陳良侯這個父親靠不住,他就要努力出人投地,成爲弟妹和母親的依仗。儘管艱難,他也做到了。
當前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李氏如今也不求別的,只要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女兒喬姐兒嫁的好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被張氏禁了足,李氏也不怎麼擔心,她對現在侯府什麼情形也看的明白。張氏到底春秋漸長,管家理事精力不濟了。林喻琪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馬上成親。就是成親了,剛入門的世子妃在自己沒犯什麼大錯的情況下也不能立刻管家,畢竟現在自己這個侯夫人做的比上輩子好太多了。
就是張氏也不能馬上讓自己把管家權交給世子妃,讓外人不知情的會以爲世子妃剛進門就奪了婆婆的管家權,這話說出來也不好聽。
所以李氏估摸着張氏把管家權收回去只是爲了給自己個教訓,讓她和二夫人何慶芳別那麼針鋒相對。等到她去服個軟認個錯,管家權還是會回到她手裡。
但是現在李氏自己不想退讓了,這些年她一點錯都不犯,將侯府打理的妥妥當當,對林喻琪也對得起良心,落到陳良侯和張氏的眼裡卻還是一點好都不賺。每次都是何慶芳先挑的事,憑什麼她要一直讓着她。
所以李氏禁足的時候也沒閒着,把之前自己整理好的各項賬目和下人獎懲的簿子一樣沒給張氏。沒有這些早做好的成例,張氏好些年沒有管過家,突然一大堆要操心的事涌過來,必然要吃不消,少不得着急忙火的累出點好歹。
也算爲自己出了口氣,下次看張氏還敢不敢隨便收了她的管家權。
至於林喻喬遣人來說《女經》很多不認識的字,因此不想自己抄,李氏也沒什麼異議。她本就覺得這次的事林喻喬有委屈,只氣張氏不公平和林喻瑄欺負人,也沒想讓林喻喬自己抄,心裡估計林喻瑄也不會那麼乖的自己抄。就讓人去外院找林喻寧,讓他身邊的書童代林喻喬抄了書。
等林喻喬的禁足解除,已經是近年根了。
乖乖的隨着李氏去慈心堂給張氏磕頭,張氏看着心情還好。等林喻喬認完錯,張氏又讓她給林喻瑄捧茶,“你是做妹妹的,以後可不能沒個禮數再和當姐姐的頂起來。”
林喻喬聽話的給林喻瑄奉茶,林喻瑄面無表情的接過。看着林喻瑄臉上沒有笑影,張氏又敲打她,“你是姐姐,也是府裡姐妹中最大的,更要知道禮數,平日裡對底下弟妹慈愛,等以後出了門子,也不會叫別人府上笑話侯府的家教。”
何慶芳暗地裡掐了林喻瑄一把,笑着爲林喻瑄解圍,“府裡姐妹中瑄姐兒最疼三丫頭了,有什麼好的都先想着三丫頭,連玫姐兒也得靠後。”
林喻瑄也皮笑肉不笑的對着林喻喬說,“是啊,我最疼喬姐兒了,前些日子是喬姐兒沒領會我的好意。”
林喻喬在心裡撇嘴,你能有什麼好意,我可巴不得你不要“疼”我。
李氏也和林喻喬心有靈犀,也道,“疼愛不敢說,咱們也不盼着能從瑄姐兒這得什麼好處,以後有什麼活儘管讓底下丫頭幹,別支使我們喬姐兒纔是。”
二夫人何慶芳對李氏恨得要死,礙於張氏就在眼前不敢造次,只得訕訕的說,“大嫂可真是針眼大的心,孩子們一點子小誤會就記仇到現在。”
張氏心底也知道二夫人何慶芳本來就是張狂性子渾不吝的,平日裡無風都能攪起三層浪,而現在李氏兒子出息了,早在府裡站穩了腳跟,脾氣也漸大,不像前些年那樣還遇事讓着她三分,這倆人如今要是掐起來就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
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角,張氏現在看到李氏和何慶芳對上就胸悶頭疼。心裡想着趕緊給林喻琪娶進來孫媳婦,也好不用陷在李氏和何慶芳中間看她們你來我往的掐架。
於是也不去看她們,自把林喻喬拉過來叫她一起說話。
林喻喬今天來時穿了一件窄袖藕色綾襖,外面是青緞掐牙背心,在領口滾了一圈白生生的兔毛,襯的小臉更是粉面桃腮,讓人心生憐愛。
雖然對於兩個媳婦張氏各有偏向,孫子中眼裡只有林喻琪一個,但是對於孫女,卻沒什麼成見,都是一樣看待。只是因爲日常裡和何慶芳走得近,也就和林喻瑄姐妹更寬和些。
摸着林喻喬的小臉兒,哄她吃炕桌上的茶果,張氏問道,“喬姐兒如今讀的什麼書啊?”
“孫女如今在讀《女經》和《千家詩》。”林喻喬放下手裡的玫瑰醃滷,一本正經的答道。
“恩,喬姐兒如今看着長大了。”張氏看着林喻喬乖巧有禮,心裡也歡喜。府裡三姐妹都是嫡出,但是林喻喬小小年紀就長得非常不錯,比之堪堪可稱爲清秀的林喻瑄和眉目平淡的林喻玫,以後可能更加有大造化。
以前張氏還遺憾侯府還有衆親戚中男兒長得都不錯,但是女孩就都長的一般。現在看到林喻喬越發出落得好,心下不免多加了幾分愛重。
看着林喻喬似乎是挺喜歡桌上的一道桂花蓮蓉酥,張氏就叫人把點心再做一籠送到林喻喬的院裡,還對她道,“以後沒事了喬姐兒也多來祖母這裡陪祖母說說話。”
林喻喬心底有點小小的驚詫,趕緊點頭應答,又撒嬌討好,“那孫女也就常來祖母這裡蹭吃蹭喝了,祖母可不要嫌煩。”
“看來老太太有了三妹妹這樣的靈巧人兒,就不稀罕我們這些不討人喜歡的了。”
聽着張氏讓林喻喬多去和她說話,經常去慈心堂找張氏說話的林喻玫就半真半假的說着酸溜溜的話。叫張氏輕輕拍了拍後背,笑罵,“你這個猴兒,平時讓你來都嫌煩,如今倒來說嘴擠兌我。”
林喻喬三姐妹各懷心思,都捏着性子陪張氏嘻嘻哈哈的說話,一時氣氛倒是熱鬧融洽。
等到從張氏那裡出去,林喻喬和李氏一起去會芳院,趁機也和她說了張氏讓她常往慈心堂走的話。
李氏想了想,對林喻喬笑道,“既然你祖母讓你常去,那你想去的時候就過去,陪她說說話也是你的孝順了。”
底下還有一句沒說,壓在嗓子裡。李氏心知也就這陣子了,等着過陣子林喻琪要說媳婦,林喻瑄要說人家,你看你祖母還有心情叫你去說話。
如此又過了一陣子,陳良侯晚上回房時,和李氏道,“今年節禮你給安樂侯府送的禮再重三分。”
李氏就知道,這是世子夫人定了。
伺候完陳良侯更衣,李氏給他奉上一盞熱茶,問到,“妾身知道了。可是琪哥兒媳婦定了?”
陳良侯點頭,“差不多,等年後讓琪哥兒親自相看相看,點頭了,就開始換庚帖。”
李氏心想,該來的終於要來了。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有林喻琪親自相看這一茬,那時候她和侯爺已經差不多說不上話了,侯爺早就不來她屋裡。
這一世她活的坦蕩,因此也沒什麼畏懼,任她金惜燕本事再多,也不會怕她。
就在李氏等着前世的兒媳再度進門,做好心理準備要壓她一頭的時候,林喻喬也在數着日子盼林喻城回來。
過年林喻城總要回來過的,但是他們書院比前世的大學放假且晚多了,一直到臘月二十才能回家。
早上從慈心堂回來,李氏忙着料理家事,快過年一堆事兒,林喻喬也不想煩她,就自己找樂子玩。
想着很久沒去林喻琪的同心堂裡看過鸚哥了,就索性去同心堂玩。
剛帶着人走到半路,就看到林喻琪和陳良侯一起從書房出來,看到林喻喬,陳良侯把人抱起來,“喬姐兒你怎麼又來前院了?”
“我要去看看大哥哥,想着大哥哥回來這麼久,我還沒告訴他我給他的準備的好東西呢!”
“咦,喬姐兒給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林喻琪把人從陳良侯懷裡抱過來,故意看了她空空的兩手,點着她鼻尖問。
“等到了哥哥那裡,就會出現了。”
林喻琪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抱着林喻喬回了自己院子,心裡大概能猜到林喻喬說的禮物是指什麼。
在同心院的遊廊下轉了一大圈,也沒看到以前掛在那裡的鸚哥兒,林喻喬失望的鼓起腮幫子,拉着林喻琪問到,“鸚哥呢?”
陳良侯也好笑的看着,林喻琪身邊的大丫鬟碧雲趕緊上前道,“回三小姐,天冷了怕鸚哥兒受不了,故搬到屋裡去了。”
“那你帶我過去看。”
林喻喬一邊指揮着丫鬟帶路,一邊拉着林喻琪一同過去。
“大哥哥,你沒回來時我就提前教了鸚哥兒說話。且讓它說給你聽!”
他們到了堂屋,碧雲已經叫人把鸚哥兒提過去了。雖然很久沒見過了,但是那鸚哥兒機靈,還能認出林喻喬,馬上就開始叫着,“萬水千山總是情,喊聲哥哥行不行!”
“行行行,大哥哥,日久不見無恙乎!”
聽着鸚哥兒這兩句自問自答的話,林喻琪失笑,雖然是小孩子的把戲,但是知道自己在外妹妹還惦記他,心裡也是挺暖和的。
其實他剛回家時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嬤嬤就告訴他了,他不在的日子裡三小姐經常來他院子裡逗鸚哥兒。那鸚哥兒還挺亮的嗓門,晚上他在房間裡看書,就總能聽到它在喊什麼萬水千山總是情,心裡還納悶。日子久了林喻喬也沒再過來,他也沒空去想這鸚哥兒,原來完整的話是這樣的。
“妹妹既喜歡這鸚哥兒就拿去玩吧。”林喻琪對於鸚哥兒什麼的玩意也沒興趣,本來就是哄小孩子開心的東西,早想拿給她一直沒機會,後來她禁了足也就忘了。
“喬兒知道大哥哥最好了!”
笑的兩個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狀,林喻喬擺手,“不過鸚哥兒還是放在大哥哥這裡吧,要是給了我,平日就沒借口來哥哥這裡玩了!”
林喻喬這話說的實在,陳良侯和林喻琪都給逗樂了,拉過人來捏捏臉,陳良侯大方的許她,“那喬兒喜歡鸚哥兒麼,喜歡的話爹再給你找只更好看的!”
“父親送我只碧眼貓兒吧,要小小的,純白色的。”林喻喬前世就想養只貓,但是那時候省吃儉用要買房子,自己都快捨不得吃喝了,既沒精力也沒餘錢去做貓奴。
好容易這一世富貴了,既有錢又有時間還不用自己照顧,林喻喬趕緊抓住機會,用臉蹭着陳良侯的掌心賣萌,表示自己可喜歡可喜歡貓兒了。
老男人果然受不住會賣萌的小蘿莉這一大殺器,一激動就買買買。
“成,趕明兒找到了就給你抱過去!”
林喻喬心下歡喜。就教了兩句話,她既玩了鸚哥兒,又討了林喻琪和陳良侯的歡喜,現在還得了一隻貓,一本萬利啊。
作者有話要說:萬水千山總是情,留個評價行不行。。。= ̄ω ̄=
最近一直日更,準備稍微歇歇,可能週末有一天不更了。
感謝這段日子以來親愛滴讀者們的支持,你們的收藏就是我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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