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
林喻城雖放了年學回家,但是林喻峰他們還要在府裡繼續跟着先生上課,直到臘月二十五才封筆。
所以下午上完課,林喻峰和林喻寧就帶着林喻天一起去林喻城的院子找他。
林喻城因着這兩年去書院讀書,沒法再像以前那樣日日盯着弟弟們的學業,平時雖然書信多有聯繫,到底不便,所以自回來開始就抓緊時間考校他們的功課。
特別是林喻峰,明年他也要鄉試下場了,故而林喻城這次回來格外注意他的學習情況,着重爲他傳授一些臨場的經驗和往年的答題策略。
畢竟平日裡李氏再重視也是外行人,陳良侯又不關心他們讀書的情況,只得林喻城擔起這長兄之責。儘管年後他還有院試要下場,時間緊張,仍是管好自己的同時不忘關心幾個弟弟的功課和學習進度。
而林喻城自己能一路考上鄉試入讀書院,都是多虧着他們的舅舅,李氏的兄長提攜關懷。
李氏之前回孃家時哭訴過陳良侯對她的冷情,只一心關愛原配之子,對自己生的幾個孩子也都不上心。可是陳良侯也沒有明顯表現出來的惡行,因此孃家人即便不滿也沒法替她撐腰。
李氏的哥哥李懷欽與妹妹關係一向好,對幾個外甥也多有憐惜,爲他們的前程掛懷憂慮。林喻城讀書上進固然有自己的努力,李懷欽也沒少出力,爲了給他介紹個好師傅,專門花錢託關係找了朋友牽線,替林喻城引薦了在儒林頗有地位的大儒郭洪,最後還拜在郭洪門下作爲弟子。
郭洪對林喻城的天份和努力都十分愛重,在林喻城考中鄉試後又爲他聯繫了在南麓書院教書的同年,林喻天這纔有了內部推薦的名額參加書院考試,然後爭氣的考上順利入學。
這中間幾多輾轉和艱辛,而陳良侯直到林喻城考上南麓書院才過問了一聲。
林喻城心裡始終憋着一口氣,他既是摸着石頭一路艱險過來的,就不想弟弟們也如他一樣步步不易,還要處處求助他人,他必須要成爲弟弟們的依靠,因此對明年的院試格外的期待。
書院的先生和老師郭洪都對他說過,以他的才華,這次院試他基本上穩穩能進一甲,殿試希望也很大。
“二哥長的這麼俊,恐怕明年進了殿試要被聖人點作探花郎呢!到時候跨馬遊街時,我們府上得派一隊人過去才能保護你不被那些看女婿的搶回府。”
好不容易等林喻城檢查完他的功課,磕磕絆絆的都過了,林喻寧終於鬆一口氣,也有力氣調笑了。
“小四,你既有這麼多的閒心思,我看你還是回去再把《大學》第七章抄幾遍吧。”
林喻城一副不爲所動你安心讀書的樣子,讓林喻寧想討好的心思如燭燈驟滅,旁邊的五少爺林喻天捂着嘴偷笑,也被林喻城瞪了一眼。
林喻天怕林喻城也給自己加功課,本着死道友不死貧僧的精神馬上打小報告,“四哥之前還藏着話本偷偷看呢。”
既轉移了林喻城的視線,又爲之前林喻寧獨享話本不給他看的事出了一口氣,林喻天深爲自己的機智自豪。
“哦,是嗎?小四,一會兒回去就再把後面幾章書都背過,明天我還問你!”
啊,他不要啊!明明已經過關了,又突來“橫禍”。
本來還想爲自己辯解兩句,林喻寧看着林喻城不怒而威的眼睛,打了個寒顫,到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囁嚅着一句再不敢了。
回頭就拍了多嘴的林喻天一下,林喻寧威脅他,“你等着吧,今年十五出去看燈我再不帶你去的。”
而林喻城也沒放過林喻天,又給他佈置了一堆功課,讓他一會兒也把最近先生教過的文章背給他聽,還要考文章理解。
看着林喻天愁眉苦臉的表情,一直安靜的在一邊看熱鬧的林喻峰捏着他肉嘟嘟的臉,“二哥這是告訴你,出賣兄弟自己也是討不着好的。”
一直有告小狀打小報告這種小愛好的林喻天被捏紅臉,淚眼汪汪的表示記住了。
等晚上林喻琪從外面回來時,就聽到隔壁林喻城的院子裡熱熱鬧鬧的。
林喻琪問身邊的小廝道,“三弟四弟也都在這裡?”
聽到確認後林喻琪眼底有些複雜的望着林喻城的院子,雖然他更受父親和祖母重視,在府裡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是對於林喻城他心底裡一直是有一絲難掩的羨慕。
他羨慕林喻城有孃親疼愛,有弟弟妹妹作伴,在書院也備受先生器重,身邊有一堆要好的朋友。
只有林喻琪知道,在書院的林喻城就和在家裡完全不一樣。在書院他的光芒再也沒有東西阻擋,林喻城聰慧,讀書有天賦,先生教的完全能夠馬上領會並且還能舉一反三。人緣也極佳,周圍總是有敬重佩服他的朋友圍繞。
而林喻琪自己在外面沒有了府裡的優待,書院世家子弟不知凡幾,他也沒有什麼特別出衆的地方,因此總有一絲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他害怕別人的比較,更加不願意聽到別人說起他時用的是“林喻城的哥哥”。
在接到陳良侯的來信讓他回家時,林喻琪着實鬆了一口氣,只有回到家裡,他才能覺得心安穩下來。來書院入讀的這兩年,他感覺越來越壓抑。看着陳良侯信中透漏的意思,似乎是讓他回來說親,明年就要成婚了。
林喻琪知道他成親後就要和其他有爵位的世家子弟那樣,領差事然後繼承家業,他既輕鬆又覺得莫名失落。
林喻琪覺得他不該這樣的,從小他就備受父親期待,知道自己將來一定會繼承侯府,林喻城是比不上他的。可是現在林喻城卻給了他這麼大的壓力,他不僅沒有壓服他,反而像個懦夫一樣避開逃了回來。
在屋裡看了一會兒書,卻好像隔壁的聲音能傳過來一樣,林喻琪怎麼也沒法靜下來,索性起身出門,去了陳良侯的書房。
陳良侯正在屋裡擺弄着茶具,整個屋裡都茶香氤氳。看到林喻琪進來,衝他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坐在身邊,爲他也倒了一杯。
“是老君眉。”
觀其茶湯顏色沉鬱,香馥味濃,林喻琪晃了晃杯子,杯底的茶葉細似銀針且佈滿毫毛,因此肯定的說道。
“恩,有眼力。”
笑着拍了拍林喻琪的肩膀,陳良侯手裡的茶湯冒着熱氣,水汽蒸騰裡透過林喻琪的眉眼,彷彿看到了故人。
陳良侯捧着茶杯慢慢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眼神悠遠,神色有莫名的溫柔。
林喻琪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親。
有時候林喻琪多想母親依舊活在世上,就像李氏在林喻城生病時徹夜將他抱在懷裡一樣,自己的母親肯定也會如此溫柔,那樣,自己也就有一母同胞的弟妹可以親近了。不用再孤單,也不會莫名覺得弟弟的存在會給予自己威脅感。
“父親,明年二弟就要下場了吧。”
林喻琪猶猶豫豫的提起了林喻城,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對林喻城如此有芥蒂。按理說林喻城也不能承爵,以後過好過壞都要自己努力,如今他肯上進也不是壞事。
陳良侯深深地看了林喻琪一眼,林喻琪心頭有點亂,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是啊,城哥兒想下場就讓他試試,到底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父親,院試不比鄉試好過,全國各地的舉子都同場競爭,二弟雖然少年成名自負才華,心氣也高,到時候考得不好反而挫傷了他以後上進的銳氣,兒子怕他會一蹶不振啊。”
林喻琪自覺這是爲了林喻城考慮,不想他期待受挫。父親一向不太管二弟他們的,他這個做哥哥的免不了擔心一二。
“那麼,依你的意思呢?”陳良侯放下茶杯,認真地看着林喻琪。
林喻琪有點慌亂,總覺得陳良侯好像看出了什麼,但是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二弟。
“二弟還小,正是發奮用功的時候,要麼晚兩年等成親後再考也是使得的。”
“琪兒,你是世子,以後是要承爵的,萬不用爲前程操心。而城哥兒日後進了官,發展的好也是侯府的助力,總要爲你所用的。”
陳良侯看出林喻琪對林喻城的心結,知道林喻琪一向要強,如今林喻城確實鋒芒太露了,讓人不安。
陳良侯想着等林喻城再大點,等成婚後就懂事了,也就能夠更加敬重林喻琪這個大哥,以後扶持林喻琪,做他的臂膀。
讓林喻城晚三年再考壓壓他的銳氣也好,到時候林喻琪也領了差事受些磨練,應該就能收服林喻城了。
如今,確實還早點。
“我知道你的好意,會勸勸誠哥兒的。”陳良侯和林喻琪保證。
這廂林喻喬知道年後十五可以出府看燈就期待的很,一天天的數日子,終於能夠出門去看一看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這存在詩裡的場景,隔了千年仍然叫她心往不已,現在竟然有機會親臨其境,簡直就跟做夢一樣。
看着林喻喬知道能出去玩這麼高興,李氏略有點擔心,就威脅她道。
“喬兒要乖,好好聽你二哥話,要是敢亂跑胡鬧,等着三月跟老太太去慈方寺燒香,就不帶你去了。”
將前面的話被她自動過濾掉,林喻喬聽出李氏的意思,然後心裡歡呼,三月還能出去玩!
“老太太怎麼突然去上香了?”興奮過後林喻喬開始回過神來,她穿來好幾年了,之前怎麼不見張氏去上香啊。
“這兩年老太太不大愛走動了,以前沒有你的時候也是常去的。”
林喻喬聽着李氏的解釋不是特別滿意,鼓着腮一副你別騙我的樣子,歪頭看李氏一眼。
被林喻喬的小模樣逗樂了,李氏揉着她的腦袋,“小機靈鬼,你大哥好說親了,老太太要領他先去看一看人。”
哦,就說嘛,突然去燒香肯定另有內情。不過,這樣也不錯,看樣子這個朝代起碼有一點比較好,婚前能先看看人,不盲婚啞嫁。
“說親前都可以先去看看人喜不喜歡麼?”林喻喬裝作好奇的問道。
李氏控制不住的冷笑一下,“也就你大哥哥得老太太寵,要換了別人,你看老太太能操這麼多心!”
原來不是每個人婚嫁前都能先看看人的啊,林喻喬失望了。
不過在心裡打定主意,憑藉李氏對她的疼愛,以後她要說親了,肯定要讓李氏找機會提前讓她看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林喻琪本性不壞,但是從小到大比弟弟們受寵,總是帶着點天然的優越感的。一旦弟弟們比他優秀,就有種受不了的感覺。
王子病嘛。
林喻琪心裡始終藏着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拔尖要強,以後戰鬥力也會漸長,兄弟衝突纔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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