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里雪只揚眉一笑,還未想好怎樣回答。這時初七上前一步輕輕行禮:“我家姑娘是因爲身子不適,今晨風大,所以早早便上了馬車。想來離若姑娘過來晚一些,許是沒看到。”
離若笑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如花般燦爛,“原是如此,姐姐身子不爽,可要注意身體了。”
蘇里雪淺笑道謝道。
森林一片幽靜,喬可欣、楚柔二人聚在一起說話,言語間似是聽她們談論起清陽王還有幽州什麼的,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爽朗的笑聲。而衛靜一人走得比較偏遠,望向山的那端,似是若有所思。
蘇里雪只覺胃泛酸楚,十分不適,渾身也軟軟的沒有力氣。秋境心細,最先發現了她的不妥,“小姐,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蘇里雪攙過秋境的手,抱歉地對離若笑笑:“一路舟車勞頓,妹妹也早些上馬車歇息吧。”
離若點頭,只見蘇里雪面色蒼白,額間冒着些許汗滴,脣無血色,一襲白衣的籠罩之下,似是一片孤單搖曳的葉子,風一吹便能倒,是那樣的單薄與嬌小。
可是她的美卻是那般的不食人間煙火,不像是在凡塵中的生物。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間都透着莫名的靈脫與動人。離若羨慕的目光一直目送蘇里雪遠去。
上了馬車,三人都齊坐下。初七遞過錦帕替蘇里雪輕輕擦走了汗珠,秋境倒下熱茶遞過去,蘇里雪擺手擋下。
一股噁心欲吐之意又再次襲來,蘇里雪只覺渾身難受。
“小姐是不是吃壞東西了,怎麼會吐。”初七着急地道,“我去請醫官過來看看。”
初七是個急性子,剛說完便拔腿要下馬車。蘇里雪急忙趕道:“不必了。”
其實心中已經料到,定是那夜,於是就懷上了………………怎麼會這麼巧,上天竟然在這個時候賜她一個孩子。
“我無礙,秋境,你去取一些清泉來吧。我想喝些清水。”蘇里雪的語氣也柔柔的,似是有氣無力。秋境“嗯”一聲點過頭,便轉身而去了。
“初七,你與衛海將軍說一聲,然後找醫官幫我抓一些去風寒的藥吧。在到幽州前,我不想見人,旁人來找我,都給推了。”
“是,小姐。”初七也接着下了馬車。
從那一夜到現在,已有將近三個月了。月事一直未來,她竟沒有留意,加之這段時間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都另她措手不及,就在此時,有一個小小的生命竟在她腹中萌芽。
蘇里雪伸手撫
摸着那平坦的腹,說不出心中是何感受。用左手探上自己右手的脈搏,脈像平和,往來流利,如盤走珠,確是懷孕沒錯了。但,胎像似有不穩固的情況,之前被唐太后下了假死之藥,暈睡了三日,又沒休息好,且她的武功被廢,身子也差了許多。
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況且,以她目前的身份,這個孩子還能平安出生嗎?唐太后送去給清陽王的家人子,在去幽州前就已非完璧之身,且身懷有孕。不知羽墨言知道會作何感想,況且,他已認定那一夜與他共度春宵的人是安筱雅,更認定蘇里雪與羽墨承亦兩情相悅。他怎會再相信她…………
蘇里雪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十分糾結。不管她要不要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將來估計都不會太平,此時她已自身難保,何苦再讓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受難。倒不如提前決斷,狠下心來送它一程。
淚,無息地悄然落下。冰涼的淚水滴到手背上,沾溼了一大片。
當初在蘇家,受盡磨難與迫害都不曾哭過一次,此次,卻是要親手解決自己的親生骨肉,心哪能不痛。
此時初七與秋境都一同回來了,蘇里雪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滴,一副平淡詳和的樣子。喝過秋境打來的水,又吩咐初七將治風寒的草藥放好。
初七疑惑問道:“小姐,這藥奴婢給你箭了吧。”
蘇里雪此時已躺在小牀上,牀上鋪的是軟錦,睡上去十分舒服。軟錦上繡了一些蔓陀蘿花,格外的妖豔美麗。蘇里雪輕輕道,“不用了,風寒只是一個晃子,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擾罷了。是敵是友都未可知,萬事還須謹慎一些。我先睡一會,你們也休息吧,現在已是未時,想必今日是走不出這座森林了。”
初七與秋境只好照做。
治傷寒的草藥中,必定含有桂枝,甘草,夜香牛等藥,而這些藥都性寒,孕婦吃了百害而無一利,若是大劑量地服用連日,可能會導致滑胎。蘇里雪正是想通過這個方法,來處理腹中的孩子。
她真恨自己,此時此刻還可以如此冷靜,如此清晰自己目前的處境,竟下得了狠心對自己的骨肉下手。淚很快又沾溼了枕巾。
蘇里雪只覺渾身無力,雙眼一閉,便暈暈沉沉地睡去,陷入了夢境。夢中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在啼哭,聲音悽慘無比,它光着身子,純潔無暇,可身上卻是血氣淋淋,另人可怖。它的那一聲聲啼哭,鑽咬着蘇里雪的身心,噬入血液,痛之入骨。它在張着手,讓蘇里雪抱她,
可她卻逃避着往反方向走,越來越遠…………可嬰兒的哭聲卻是越來越清晰,充斥在她的耳旁,縈繞不散。
“啊!…………”尖叫着從夢中醒來,此時渾身已經溼透,珠簾外的寒風來襲,更添涼意,風如凜凜的劍光,滲入她的毛孔,全身冰涼。
只覺頭昏沉沉的,身子重重的,使不上力氣,想要開口,卻也是喉嚨乾渴,張嘴卻喊不出話來。閉目,又是昏睡了過去,
初七與秋境坐在馬車的兩端軟座上,也是半躺着睡了過去,聽到蘇里雪的尖叫亦是馬上驚醒過來
“小姐,怎麼了?”初七最先跑過去。
秋境用毛巾沾了一點水,輕輕替她擦拭着額頭。珠簾被拂起,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只見窗簾外一個英俊的面孔,炯炯有神的雙眼探視着轎內的一切。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衛將軍,無事,姑娘她夢魘了,休息一會便好。”秋境微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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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海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蘇里雪,道:“那你們好生照顧着,千萬別出了什麼差池,否則不是你我可以擔待的。”
“是!”秋境點頭。
那端的人終於放下珠簾,騎着馬又離馬車遠了一些,馬蹄聲踏落地面,揚起些許塵土,帶着花草的芬芳,讓了聞了讓人心曠神怡。
“小姐好像發燒了,頭好燙。”初七驚慌地道。
“先用溼毛巾敷一下額頭,看小姐剛剛夢魘得厲害,衣服都全溼了,還不快快換下衣服的話,等下可是真的要着風寒了。”秋境也上前來搭着手,二人快速地將蘇里雪的衣服換了下來。
一番折騰下來,體溫也降了些,不再是之前炙手的溫度。
等蘇里雪再次醒來之時,已是晚間時分。衛海交待了,今晚就在森林裡過,隨行的將士們已經在四周組起了隊形,暗中保護。而各位姑娘則是在自己的馬車上過夜便好。
此時已見外面燃起了篝火,衛海與幾個將士端坐在一起吃着燒餅,喝酒。而旁則是衛靜與離若她們四個,圍在同一個火堆外,吃着東西。
“這烙餅乾巴巴的,一點都不好吃。怎麼說我們也是太后選去送給清陽王的家人子,怎麼吃食就這種待遇!”喬可欣一臉生氣的樣子,對着旁邊的楚柔道。
從前她可是在御膳房當差,雖是個宮女,但吃食卻是不差。如今的待遇與之前相比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加上這一日下來已是舟車勞頓,疲憊不堪,卻要吃這難啃的烙餅,自是心有不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