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靈!
聖山尊主將紫玉笛置於脣邊,悠遠的笛聲響起,蘊含着內力的氣流穿過所有人的耳朵。柳意茹運起內力抵抗着音律的侵襲,而她身後的侍衛全部抱頭跪地,痛苦得呻吟,書卷兵器落了一地。這笛聲忽高忽低,伴着氣流侵入人體,肆意遊走,若是內力再用上幾分,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斃命。
何爲殺人不見血,今日倒是真的見識了。
“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時間久了柳意茹也抵抗不住,捂着耳朵大吼道。
忽然之間有道氣勁穿過她的身體,漸漸的她感覺到內力卻在逐漸減弱,驚恐的看着對方,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直到最後消失在自己的丹田,她才宛如癱瘓般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廢了我的武功?”
“攬月山莊武學與根基皆源自聖山。第一代家主柳禺盟誓,柳氏世代守護聖山以報前恩,若有違誓天人公憤,甘遭雷霆之劫。”聖山尊主冷冷的說道:“廢去你的武功,不過是拿回聖山之物。從今以後,鹹州柳家與聖山再無瓜葛,帶着你的人下山去吧!”
鹹州柳家世代守護之情,竟然盡數敗於此女之手,千年過往如今想來不勝唏噓,念及舊情終不宜處之,但也萬不可能讓她使着聖山之物行與人間。
“尊主,此女不能放!”身後的聖山守衛連忙說道。雖說她是柳家的傳承人,可是帶着外人私闖聖山就應當殺無赦。
“你對本座之命有異議?”聖山尊主摩挲着紫玉笛,看着上面的文字目光深邃。
聖山守護感覺到他氣息的冰冷,立即頷首,“屬下不敢。”
“我柳家早已自成一戶,你又有什麼資格廢了我的武功?!”柳意茹憤怒的叫囂着,她一身內力是她爹臨終之時傳給她的。雖然攬月山莊根基和武學均來自聖山,可是這麼多年也是靠柳家世代努力,自創武學也不少,他憑什麼廢了自己的武功,憑什麼?!
“自成一戶?柳大小姐進入聖山用的難道不是聖山的武學?”簡直是笑話,若不是看在柳家與聖山的淵源,還當真認爲自己不敢殺她?他邁着步子走到柳意茹跟前,以睥睨之態冷笑着說道:“你應當慶幸你能保住性命,而不是沒有武功。我給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七星陣就會開啓,若不想死便速速離去。”
七星陣!柳意茹連忙掙扎着爬起來,腦子裡不自覺的想到她爹臨終前的最後言語:意茹,咱們柳家世世代代守護聖山,守護鏡水……若他日聖山遇劫,便讓柳家的後人上山去,欠別人的總歸是要還的。記住面對聖山,一定要恭敬……要恭敬。
哈哈哈……爹,這麼多年柳家的存在究竟是爲什麼?!永遠屈服在聖山腳下,謙卑的守護一代又一代。因爲她來自江湖,所以舅舅舅母想盡辦法讓她嫁入江湖;就因爲自己身份不夠,所以永遠都比不上表姐,所有她擁有的東西,自己都沒有;因爲她是柳家的傳承人,所以她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宿命。
直到他們下山,聖山尊主看着手中的紫玉笛,玉笛雖光滑如初卻是痕跡斑斑,上面不知滲着聖山歷代尊主多少的血與淚。
聖山就是一座墳墓,一座死寂千年的孤墳。
無論聖山在神州是如何傳奇、無論歷代傳人是如何風華絕代、冠絕天下終也難以逃脫天定的宿命。或許從當年軒墨妄圖施展周天星斗陣,以大地爲棋、星辰作子,逆天轉命被反噬開始,就已經註定他們被天地所棄的命運。不但壽數短於常人,還將世代皆被摯愛之人所棄,無一例外……雖知宿命,可當真遇到心儀之人,幾乎每一任都會用盡全力試圖與天一搏,可嘆終不得善終。
有摯愛嫁入宮廷,爲其固守一生的;有摯愛在眼前自盡,爲其一夜白髮的;有摯愛是仇敵,自願被其被殺……不幸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已不知道這玉笛上面的痕跡,是歷代尊主的遺憾還是不甘。
此時冰室中的薛少宸和霍菡嫣尋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發現任何暗門或者機關,若是用內力強行劈開,大概這冰室都會崩塌。
霍菡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身體漸漸有些倦乏,內力總歸有限。從他們進來少說也有一個多時辰,如今大門關着就算暗衛進來尋他們也無濟於事。上前兩步走到樓肅宇跟前恭敬俯身跪下,“前輩,咱們並非貪圖聖山之寶,擅闖禁地。還請前輩能指點迷津。”雖然這個法子蠢了些,樓肅宇已經過世了,就算他能預料千年後,將茹素夫人化爲血水,也斷不可能開口說話。
等等,冰榻之下有字。“夫君,你快過來看。”
正在研究木雕的薛少宸聽見喚聲,連忙走上前來,“怎麼了?”接着順着她的眸光,也看見了一行字:空許白首,終化菩提。
薛少宸略微沉吟後,發現其中奧秘輕笑道:“嫣兒,可還記得來時大哥曾說的話?”
“大哥說,進去聖山要恭敬。”霍菡嫣細細想着,“還有離去之時,將這手串物歸原主。”
恭敬……莫非是說發現這文字。終化菩提,菩提月精石?抱着試一試的態度,霍菡嫣小心的將手串放在樓肅宇手中,她沒忘記他的衣襟上有化骨散。可是片刻之後也沒有任何作用,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夫君,這?”
薛少宸將手串拿起來,牽着她來到木雕旁邊,“這東西是樓肅宇所刻,絕非是自用。而是送給旁人的,物歸原主應當是還給她。”方纔他就覺得木雕手腕有些古怪,從木雕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樓肅宇對此人佔有慾異常之高,全身上下都被衣襟覆蓋,甚至髮絲都藏在披風之中。可手腕卻露了出來,若是將這手串放上去……
誰知道手串剛放下去,聽見咔擦一聲,從樓肅宇的身上釋放出極多的氣流,在冰室中肆意穿梭,冰壁上全都是氣流留下的重重印記,宛如劍鋒。薛少宸將霍菡嫣護在懷中用內力阻擋,可是他們卻詫異的發現這股氣流並未波及到他們這邊,似乎只要靠近木雕,氣流就會被化解,就好像在它的身上安了一層防護罩。
片刻之後,氣流消失。冰塌上的人影凍結成冰,整間冰室開始劇烈晃動,好像地龍翻身一般,而就在在木雕靠左的地方出現一道側門。
“咱們走。”薛少宸帶着她從側門穿出去,冰室快要塌了,無論這是出路還是死路,總要一拼。
側門之外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聽見身後的隱隱的轟隆聲,終於走了出來。剛出禁地,就看見聖山尊主手持紫玉笛立在外邊。
聖山尊主似乎並沒有看見他們,而是感覺着山脈的晃動靜靜閉上眼睛,聽着傳來的轟鳴聲。“多謝。”
禁地之中的怨念之氣少了許多,樓肅宇將自己的屍體保存千年正是因爲執念難滅。人死如燈滅,可執念卻久而不散,有人會因爲執念魂魄滯留不去,有人會因爲執念化怨氣難消。如今解此一劫,總歸是件好事。
“……無妨。”薛少宸倒是回答得好,也不管他究竟是多謝什麼。“尊主可還有他事?”
“茹素夫人死了?”雖然猜到,但是他還是問出口。
“化爲屍水。”
聖山尊主冷笑出聲,這還真是死得其所了。被自己戀慕之人所殺,也算圓了她的一生。
“虞伯。”聖山尊主睜開眼睛,朝着身後開口道:“帶他們從撐天崖下山。”
薛少宸乃七殺轉世,七星陣不得破。他們未曾私心,又化此怨劫,既然能從禁地安然走出,那就當做自己破例。
虞伯從暗處出來,恭敬頷首:“是。”
“虞伯?”霍菡嫣詫異的看着他,“你還活着?”
“尊主將屬下帶上山來療養,還能多撐幾年。”虞伯帶着他們一邊下山,一邊說着。霍菡嫣在最後一刻轉身看了看聖山尊主,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對此人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霍菡嫣不解的看着自家夫君,“我總覺得這次上聖山怪怪的。”他們的作用好像只是將菩提月精石送上來,遊覽了一番,除此之外再無用處。
“薛公子留步。”一道白色身影詭異的出現在他們身後。“尊主讓屬下將此物贈與公子,望能善加運用。”
薛少宸看着手中的卷軸皺眉,上面只有兩個字:兵略。
“替在下多謝尊主。”
霍菡嫣覺得有些好笑,剛說這次上聖山沒作用,下一刻就得了這東西。看來有些東西當真是想也想不得。
“嫣兒覺得哪裡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