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存安被韓冰帶去了茶水間,韓冰查看她的臉,只見五個指印非常的明顯,更有一處往外微微滲血,顯然是被戒指硌的。韓冰拿了自己包來,從裡面拿出溼紙巾和一管‘藥’膏,先用紙巾將存安的臉擦了乾淨,然後擠出‘藥’膏,輕輕的抹勻,存安只覺臉上那種火辣辣的感覺立即下去不少。她笑對韓冰說:“你怎麼上班還備着這個?”

韓冰又拿出髮帶將她的頭髮綁起來,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笑出來?”

存安的身體還在隱隱發抖,不過她已經學會控制,她乖乖的坐在凳子上,說:“你說的對,我現在不該惹她。不過總有一天,我要讓她都還回來!”

韓冰幫她紮好頭髮,回來坐在她對面,仔細看了看說:“還是這樣好看!”

存安說:“剛纔溫遠陌好像說我頭髮散開好看。”

韓冰將她前額發別到耳後,淡淡的說:“男人的意見不重要。如果他們真的有用,你剛纔就不會挨存芳那一巴掌。”

存安驚訝,“你是說溫遠陌可以早點制止?”

“不,我是說你們的父親。”

不對,存安想,如果是因爲穆席天和他的財產,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跟穆存芳爭。

是小王來接的存安,他一看到她,被半邊臉上紅紅的印子嚇了一跳,忙問:“存安小姐,你怎麼了?”

存安說:“沒事,一點小意外。”

小王沒再說話,只是專心開車,到了一個路口拐彎處,他跟存安‘交’代說去去就回,便下車去了。不一會兒,他便回來了,上了車遞給存安一個盒子說:“我問了‘藥’店的醫師,他說這種‘藥’膏最好用。”

存安驚訝,她沒想到小王居然是去買這個,看來連他都知道,穆宅不會有人在意她臉上的傷,可能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她接過‘藥’膏,笑說:“其實我需要一盒粉。”

需要一盒粉,來敷住傷痕,掩蓋表情,然後經營目標。她要感謝穆存芳,是她一巴掌打醒了她,報仇不止是一個信念,它更是一個目標。

存安的車子剛進穆家院子,豆豆就從裡面跑出來,小紳士一般站在車‘門’前面說:“小姑姑,你回來了。”

站在一旁的陳媽笑說:“今天唸叨你一天了。”

存安笑着蹲下說:“豆豆今天都幹嘛了?”

“我學了英語,彈了鋼琴,然後就是等小姑姑。”豆豆掰着手指頭邊數邊說,完了又指着存安的臉說:“小姑姑,你的臉怎麼了?”

存安‘摸’了‘摸’他的頭說:“沒事,過敏了。”

“什麼是過敏?”

存安拉着他的手往裡走,“過敏就是皮膚跟環境裡的某種元素無法相容,而產生的變態反應現象。”

豆豆搖了搖頭說:“我不懂。小姑姑,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存安說:“等我換件衣服,就來給你講故事。”

豆豆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存安回房間,剛一進‘門’,還以爲走錯房間,再出來看看,確定是自己的房間無疑,可是屋裡與她早晨離開相比,完全換了一個樣子。一室暗‘色’高檔傢俱,沙發,腳凳,茶几,櫥櫃,單人椅,小圓桌都擺的整整齊齊,靠牆放在一個電視櫃,上面擺着一臺松下的大屏幕電視機,茶几上放着鑲着銀邊的白瓷茶具,地上鋪着厚厚的‘花’紋地毯,靠近窗戶的地方用一個大理石屏風分割出來一塊,放着書架和書桌,角落裡甚至還放着盆栽;臥室裡大‘牀’,梳妝檯,貴妃榻,一應俱全;存安又四處看了看,早上還空着的衣帽間裡各類衣服飾品鞋子擺放齊整,簡直就像是在逛商店。

這房子忽然從小旅館變五星級酒店了,存安不無嘲諷的想。她當然知道,必然是因爲早上穆席天看到她的舊運動衣,去向陳齊川過問了她在穆宅的狀況,這間房子纔會這樣。

這間大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譬如方茜,一定是站在死去的穆太太那一邊,覺得她穆存安是個野種;又譬如陳齊川,他的老婆和孩子都要仰仗穆家,所以他必然會行事小心,不會輕易去得罪穆家任何一人,即使是弱小的穆存安;譬如小王,她的司機,應該是剛來這裡上班,還保持着純真的個‘性’,對她有好感。

當然,在天穆裡的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立場,但是應該複雜的多,至少今天一天下來,存安都還在忙着各種應付,除了穆存芳和陳燁擺明看她不順眼之外,其他人的立場她都還不清楚。張志遠爲什麼要點名讓她參加那個紡織新材料企劃案?韓冰爲什麼對她這麼好?她不知道。難道都是因爲溫遠陌,可是連溫遠陌爲什麼對她那麼好她都不知道。

可是,穆宅也好,天穆也好,無論他們每一個人的立場如何,他們一定都得聽穆席天的,他纔是國王。從她這一間屋子的變化足可以看出來。

國王在這一天召見他所有的兒‘女’,存安事先沒有得到一點通知。她帶着豆豆在樓下游戲室裡講故事,存安拿着一本做工‘精’致的彩‘色’故事書,給豆豆念《小紅帽與大灰狼》。豆豆很聰明,聽到中間就在問:“最後一定是小紅帽戰勝了大灰狼是不是?”

存安沒告訴他結果,只是繼續往下講故事,每一次講到大灰狼來敲‘門’的時候,豆豆就嚇的不行,眼巴巴的看着存安,存安故意學大灰狼的聲音惡狠狠的說話,他又咯咯的笑起來。然後自己又開始學大灰狼的樣子,用雙手支在頭頂要來嚇存安,存安就裝作被她嚇着的樣子,‘露’出驚恐表情。

兩人正玩的開心,存安忽然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不禁擡頭,豆豆也跟着擡頭,正看到‘門’口站着一個男人。豆豆叫:“爸爸。”可是身體沒有動,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看到父母時的那種興奮勁。

存安想,原來這是穆存茂,他年紀跟溫遠陌差不了多少,長的跟存芳很像,可見是隨了他們的媽媽,但是存茂比存芳的五官還要‘精’致,可以說是漂亮。他身穿淺‘色’西裝,雙手‘插’在‘褲’袋裡。如果說溫遠陌是溫和儒雅的,那麼存茂便是風流倜儻的。存茂似笑非笑的看着存安,眼神裡寫滿嘲諷,可是存安卻看出來,他那種嘲諷並不是特意爭對她,彷彿只是一種無奈。

存茂走到豆豆旁邊,笑着說:“豆豆,你不想爸爸嗎?”

豆豆擡頭看着存茂,存安感覺他想靠近,可是他不敢,這個孩子怕他的父親。存安拉着豆豆站起來,將他送到存茂身邊,說:“你好,我是穆存安。”

存茂笑容忽然綻開,“存安,”他說,“所以你還要跟我握手嗎?假裝是我們請來的客人?”

他終於‘露’出他的敵意,存安覺得她這次做的很成功,不像面對穆存芳時那麼不知掩飾。存安並不帶任何情緒的說:“確實不是我自己願意來的。”

存茂收起笑容,頗爲有意的看了存安一眼,說:“看來你不止是長的像他。”他說完便彎腰抱起豆豆,大步走出遊戲室。

穆存茂跟穆存芳不一樣,存安想,他城府更深。存茂剛走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傭人過來叫存安去餐廳吃飯。

存安走進去,這才發現穆存芳也在,她還是白天那身裝扮,坐在餐廳靠裡的沙發上,與另外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一起跟豆豆玩。豆豆扭頭看到存安,大聲喊:“小姑姑!”說着便要向存安跑過來。

存芳一把拉住豆豆,厲聲說:“我纔是你姑姑!對着不相干的人‘亂’叫什麼?”

豆豆努力的要掙脫她的手,一邊用力一邊說:“你放開我,我要跟小姑姑玩。”他一個小孩子,當然不可能有存芳力氣大,存芳一把將他抱起來,丟進旁邊那貴氣‘女’人懷裡說:“看好你兒子,別整天讓她‘亂’說話!”

原來這貴氣‘女’人是存茂的妻子黃丹妮,她抱住豆豆,臉上‘露’出不悅表情,低頭小聲的哄着豆豆,豆豆卻委屈的要哭出來。

終於,坐在一旁翻看雜誌的存茂說:“存芳,不準用那種語氣跟你嫂子說話!”

存芳沒有說話,她雖然跋扈,可還是有點怕存茂。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已經在室內一張椅子上坐下的存安身邊,用一隻手擡起她的臉說:“這臉皮厚果然有好處,這麼快就好了。”她自然是說下午她親手打出來的手指印,存安已經特意擦了底霜和粉,將那印子全部遮住。

存安一把撥開她的手,站起來走到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了。存芳冷笑,雙手抱‘胸’說:“不要以爲進了這個家,你就真的可以姓穆了。你遲早會知道,這裡的一切,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存安想說,這裡的一切,我一點都不稀罕。但是她到底忍住了,她知道穆席天隨時都有可能進來聽到他們的話,此時此刻,沉默是她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