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遠陌處理罷工用的是雷霆手段,人還在路上,消息已經放了出去:紡織廠決定解僱之前的員工,重招新人。等他人到了工廠,工人差不多已經回來了一半。罷工風波很快被平息,毫無意外的,陳燁出任防止工廠總經理。一時天穆內部流言紛紛,因爲從表面上看,溫遠陌已經控制四大公司中的投資公司和紡織公司,幾乎可以與穆家分庭抗禮。

紡織公司這邊東風汽車的項目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每天從生產線上下來的產品被送去印染公司,經過印染公司的加工之後,被裝箱入貨,一車一車的拉進東風汽車工廠。

事情發生在五個月之後,有一個三十幾歲的年輕男人,買了一輛剛剛上市的東風小轎車,有一天因爲堵車,他在車上待了將近兩個鐘頭,結果哮喘病發,送入醫院救治無效死亡。醫生們尋蹤溯源,找到誘發因素,原來是由於汽車內紡織物甲醛含量嚴重超標。一時東風汽車成爲衆矢之的,死者家屬將汽車公司告上法庭,同時有關政府部門下達行政命令,令東風汽車新生產線立即停產。東風汽車遭受巨大損失,自然知道問題全部來自於天穆紡織,於是終止跟天穆的合作,並與死者家屬達成協議,共同控告天穆紡織,除了要求其賠償鉅額損失,還要求相關人員負刑事責任。

天穆董事長辦公室因爲此事火速組成內部調查小組,存安任組長,成員由公司內部財務法務行政以及外聘紡織專家組成;調查組一經成立,便進駐紡織公司以及印染公司,財務法務查來往賬本以及合同簽署,專家對紡織原料進行抽樣檢驗,而存安則坐鎮辦公室,對紡織公司各個部門負責人進行輪番排查。最後確定,責任在於陳燁作爲紡織公司總經理監管不力,違背操作規則,任意加快生產進程,以致不合格的產品被送到下一生產線,最終造成嚴重後果。所有涉及違規操作的一線工人都被當場開除,而陳燁作爲負責人則需親自向集團董事會交代之後,才能決定其去留。

董事會當天,存安作爲調查組組長,位置被安排在董事長右手邊,正與總裁溫遠陌相對而坐。存安報告了調查結果以及協助有關部門的處理結果,此事在她的調查與處理下,已經基本壓下。涉事的死者家屬獲得賠償,撤銷控訴。而東風汽車那邊也已賠錢了事。經濟損失是有的,可是好歹各方面影響被壓下了。

存安在此事中顯示出了她的高效率以及繼承於父親的決斷力,與五個月之前在董事會上無力狡辯的她形成了鮮明對比。

存安彙報完畢之後,輪到陳燁做工作檢討。陳燁已在辦公室外等了許久,被叫進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恍惚,她穿一件灰色線衫,沒有化妝,面色蒼白。她看起來非常的軟弱,她進來之後,站在會議室的一頭,面對整個董事會成員,低着頭開始說話,“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因爲自己一些非常淺薄的*,傷害了很多愛我的人,我的丈夫,我的父母,還有我一個多年的朋友。”

穆席天皺眉頭,“今天叫你來說公事!別總提自己的私事。”

“董事長,請允許我說,我的私事恰恰就是公事。”陳燁懇求道。

穆席天不耐煩的說,“那就快說吧。”

存安看向溫遠陌,只見他一點也不緊張,還是神色平和,安穩的坐在那裡,甚至沒有迴避陳燁的目光。

陳燁繼續說:“我自小喜歡一個男人,他在我眼中一直是最優秀的,讀書時他成績名列前茅,畢業工作之後,他能力超羣。他對人總是那麼的得體,他眼睛裡永遠有一種自信的力量,他集中了我對男人的所有幻想。我曾經追求過他,被他委婉拒絕,可是他仍然願意跟我做朋友,在工作和生活中都照看我。我跟我的丈夫在一起,也是由於他的鼓勵,有一陣子我以爲我已經可以視他爲我一生的朋友。可是幾個月之前,因爲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一起過了一夜。他讓我相信了他對我的激情,讓我相信我已完全得了幸福。直到上個月紡織公司的產品出事,我才知道,我被騙了。我無意推卸我的責任,但是我也要讓大家看到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尤其是你,存安。”

存安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她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布的局,現在開始收網了。

陳燁看向了溫遠陌,她的眼神異常的複雜,有愛慕,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悲憤,“溫遠陌,我說的那個男人是你。幾個月前,是你暗中授意我從存安手裡搶了東風汽車的項目,也是你,不停的讓我加快東風汽車項目的進度;我原以爲你是有一點愛我的,爲此我願意替你做任何事情,可是卻沒想到,你不過當我是你的一顆棋子。溫遠陌,我恨你。”

此話一出,舉座譁然,所有目光全部都集中到溫遠陌身上,溫遠陌卻只看着存安,彷彿在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存安也擡頭看他,不禁佩服,此情此景之下,連穆席天都無法掩飾自己表面震驚實則得意的神色,可是溫遠陌卻依舊是沉靜的。存安想,如果有一天我面對這樣的情景,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像溫遠陌這樣。

溫遠陌沒有解釋,他站起來說:“陳燁說的對,紡織公司出事根源在我,我願意引咎辭職。”

立即有董事替他說話,“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聽信一面之辭,如果陳燁堅持說責任在遠陌,應該拿出證據來。”

令有董事說:“這個還用證據。別爲難陳燁一個小女子了。”

穆席天咳嗽了一聲,問存安,“你的調查報告裡,有沒有相關內容?”

存安不緊不慢的拿出幾份文件說:“我們從紡織公司查到了一些溫總簽署的文件,但是不知是否能作爲證據,畢竟他是總裁,大大小小文件都要經他的手。至於是他授意下屬遞上這些文件,還是下屬自己僞造生產進度,按着常規程序上報,我想除了聽陳燁的說法,我們也沒有其他途徑。”

“那你問過陳燁了嗎?”穆席天問。

“在此之前沒有過。因爲沒有任何人提到這一點,我作爲下屬,也沒有理由懷疑總裁。”存安回答。

溫遠陌似笑非笑的看着存安和穆席天一唱一和,臉上卻沒有任何不能接受此事的情緒。他說:“董事長,不用查了。這件事情所有的連帶責任我都承擔,我已經說了,我願意引咎辭職。”

溫遠陌提出辭職在存安看來,當然是以退爲進,她這次做這些,不過是想拿回紡織公司,至於對付溫遠陌,她一直覺得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這個時候穆席天的秘書進來,她在穆席天耳邊耳語幾句,穆席天的臉色變的非常難看,他擡頭看着溫遠陌說:“恐怕這一次你要做的,不止引咎辭職這麼簡單!”

溫遠陌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表情,可是他沒有說話,而是等着穆席天繼續說下去。

穆席天站起來說:“各位,市紀檢委的同志來了,溫遠陌涉嫌行賄勒索國家公務人員,我作爲董事長,不得不決定強制開除溫遠陌並移送國家機關調查。”

穆席天話音一落,董事們個個面色鐵青,這個罪名實在非同一般,企業人員牽涉到政府案件,要是追求起來,同僚們估計也很難脫離干係。存安更是震驚,今天這場戲,在這之前的部分她全都清楚,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她忍不住問溫遠陌,“怎麼回事?”語氣中依然有不自覺流露出的關心。

溫遠陌在大家震驚的時候一直在思考,當聽到存安問他的問題,他不禁擡頭苦笑,然而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他語氣強硬的對穆席天說:“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會辭職,你也無權開除我,除非董事會投票!”

穆席天一聽變了臉色,天穆是上市公司,採取的董事會監管制度,總裁是由董事會選舉,自然也需由董事會罷免。換句話說,就算溫遠陌犯了事兒,坐牢去了,只要董事會一天沒罷免他,他也依舊是天穆集團的總裁。

可是此刻董事會根本不敢投票罷免他,誰知道他被請去紀檢委會說出什麼來,這裡至少有一半人在公司的利益是跟溫遠陌掛靠的,他們冒不了這個險。

穆席天這些年負責公司的對外擴張,對內權力早就讓渡給溫遠陌,原以爲公司會一直在這種格局裡繼續下去,卻沒想到到底看錯溫遠陌,這一次憑着自己的根基與佈局,本以爲可以一舉徹底將溫遠陌逐出天穆,卻沒想到還是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