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自己的外公外婆以及很寵他的舅舅姨媽回國看他,那麼耀旭每年的生日都會過的差不多。
一大早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電話祝福,等到張之燦爲他換上新買的衣服,吃完陳朝陽爲他做的早餐,他就可以拉着兩人的人興沖沖的跑去遊樂場狠狠玩上一天了。
四月底的時候，城市的天氣已經逐漸變得溫暖,再加上這一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張之燦伸手擋住中午略顯刺目的陽光，看着旋轉木馬上頻頻與他們招手的耀旭,有些無奈的說：“你說他都在這間遊樂場玩了十幾次,怎麼就沒有厭倦的時候？”
鏡頭裡的兒子活潑可愛,陳朝陽笑,說：“你呢？你小時候是怎麼玩的？”
久遠的記憶因爲陳朝陽的這句話被勾起，想起小時候自己因爲和哥哥姐姐搶玩具時三人鬧成一團的場景,以及爸媽說要帶他們出去玩時自己都會激動的睡不着覺，張之燦笑了笑，說：“也是。”
雖然陪兒子玩一類的事會很開心，但聯想到張之燦昨晚很晚才睡，遊樂場裡的每個遊戲項目都需要他們等上一兩個小時的時間，陳朝陽回頭，說：“很累？”
“有點。”
“那你靠着我休息一下？”
張之燦點頭，說話間他就很聽話的將頭靠在了陳朝陽的肩膀上。
初春的時候眼前的世界會變得很絢爛，黃的藍的白色的衣服，上面某些愛美的年輕媽媽撐着的傘，若是從前，自己大概會覺得這裡充斥着噪音和不耐煩堆積成的寂寞，但因爲身邊有了陳朝陽，內心的不安逐漸就變成了一種充實。
想到這裡，張之燦伸手將陳朝陽放在身側的那隻手握住。
“怎麼了？”
陳朝陽其實想說如果他太累，三個人可以先去旁邊的餐廳或者咖啡廳坐一會兒，但等到他側頭的時候，張之燦已經在他脣邊快速吻了一下。
臉上帶着某種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想着自己永遠不會長大的張之燦，旁邊衆人好奇的打量，陳朝陽忍笑低頭。
“怎麼了？不好意思了？”
肩膀被張之燦輕碰了一下，陳朝陽乾咳着點頭時，已經從旋轉木馬下跳下，並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衝到他們面前的陳耀旭比劃着手勢說了句：“羞羞。”
大概知道這是能引來張之燦最大反應的一種方法，等到他說話這一句，剛剛還做了一臉小鳥依人狀的張之燦立刻瞪大眼睛朝他衝了過來。
“陳耀旭！你個臭小子給我站住！”
“哎！你們慢點！耀旭！”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人羣中，等到陳朝陽左一句對不起又一句抱歉的走出那片區域時，站在臺階旁邊的張之燦已經將兒子摟在懷裡，一邊捏了拳頭在他頭上不輕不重的轉圈，一邊還唸唸有詞的說：“臭小子，怕我還治不了你了！”
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等到陳朝陽走過去，眼尖的耀旭已經朝他伸手，說：“爸爸，救我！”
“爸爸爸爸，我也是你爸爸！”說完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的張之燦乾脆將兒子抗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邊拍着他的**，一邊又說：“看我今天不給你點教訓！陳耀旭你給我聽清了！家裡最大的是我，過了是你爸，最後纔是你！”
怕倒吊的時間太長，陳朝陽看差不多了，忙把兒子摟在懷裡，瞥見張之燦在一旁咬牙切齒的模樣，他連忙顛了顛懷裡的兒子，說：“耀旭，之燦說的都是對的！你還不快點給他道歉？”
“之燦！對不起！我錯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張之燦瞬間暴起，指着此時正笑得開心的耀旭罵了句：“臭小子！你還叫我之燦！”
見張之燦有了動怒的跡象，有些後怕的陳耀旭連忙拍了拍陳朝陽的手臂，說：“爸爸，快跑！”
生氣的張之燦誰都攔不住，也不用自己的寶貝兒子說什麼，陳朝陽已經抱着他遠遠的跑開了。
“靠！你們就知道合夥欺負我！”
氣喘吁吁的張之燦站在原地休息，心裡一種莫名其妙的酸澀，而後他想着陳朝陽之前同自己提出的那個建議，想着之後自己再生個孩子，一定日日把他綁在身邊，再不讓陳朝陽靠近他，也不讓他再有教壞自己兒子的機會！
“今天臭小子的興致怎麼這麼高？”
趁着兒子上廁所，坐在快餐店的張之燦忙湊到陳朝陽的身邊小聲問了一句。
快餐一類的東西因爲缺少營養素來被陳朝陽和張之燦禁止在菜單以外，只是這一天最大的就是陳耀旭，他想做什麼都可以。
陳朝陽將蘸了番茄醬的薯條喂到張之燦的嘴邊，說：“可能是因爲他很少吃這個。”
想着剛剛耀旭對自己做出的少有的撒嬌動作，張之燦也沒注意就把嘴邊的東西吃了下去，等到他發現裡面含有他最討厭的番茄醬，他立刻又吐了出來。
“陳朝陽！”
兒子的生日簡直就是自己的受難日，大的小的都喜歡欺負自己。
就在張之燦氣急的想把餘下的薯條全蘸了番茄醬也塞進同樣不喜歡這種味道的陳朝陽的嘴巴里時，陳朝陽已經把可樂湊到他的嘴邊，說：“對不起，之燦，剛剛沒注意，快喝水漱漱口。”
陳朝陽臉上全是歉意，語氣也透着真誠，張之燦有些疑惑的愣了一下，看着他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對了，你剛剛在說什麼？”
張之燦就着他的飲料狠吸了一大口，說：“我說耀旭今天很高興。”
陳朝陽笑，一邊拿紙抹了張之燦嘴邊的番茄醬，一邊說：“今天是他生日。”
“不是因爲這個……”
想着可能是因爲自己幾天前與他說的話起了作用，陳朝陽依舊裝傻，說：“要不等一下你問問他？”
說話間，陳耀旭就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穿一套淺藍色的衣服，燈光下異常黑亮厚重的頭髮，見陳朝陽和張之燦都看着他，他忙像只螃蟹般橫着朝兩人衝了過來。
“很開心？”
張之燦將他抱住替他擦手的同時，也不由得在兒子滿是笑容的臉上狠親了一下。
見時間差不多了，陳朝陽起身，說：“回去了？”
“好。”
窗外已經是黑透的天空，張之燦將耀旭的手拉住，而後才同陳朝陽一起出門。
三人吃飯的地方位於公寓附近的一個廣場，看着旁邊的那家書城，張之燦回過神，說：“你們在這裡等等我，我過去買本書。”
“要不要我們陪你？”
“不用，我等一下直接買了下樓，你們在這裡等我。”
陳朝陽點頭，眼看着張之燦拐進旁邊的那個電梯，就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旁邊站着的兒子輕拉了幾下。
“怎麼了？”
“爸爸，我蛋糕呢？”
“等一下就去取。”說完陳朝陽抱起仰着頭看向他的耀旭，說：“除了今天的這一個，明天你們班上的小朋友過來玩時，你還會有一個。”
“那我就有兩個了？”
陳朝陽笑着颳了一下故作驚喜的自己的兒子，說：“臭小子，你不是每年都有兩到三個蛋糕，爲什麼這會兒要做出這副第一次聽說的樣子？”
“爸爸。”
見兒子一臉嚴肅的表情，陳朝陽低頭，說：“怎麼了？”
“你不能叫我臭小子。”
“爲什麼？”
“因爲那是之燦叫的。”
陳朝陽微愣了一下，說：“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你才一直叫他之燦？”
“嗯。”慎重的點了點頭後，陳耀旭又把他的脖子勾住，說：“爸爸，這件事不要告訴之燦。”
“想等他自己發現？”
“嗯！”
陳朝陽哭笑不得的看着懷裡的耀旭，想自己的兒子這般古靈精怪，也不知道他學的是誰。
兩父子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陳朝陽就聽見了不遠處的一陣驚呼，等到他擡頭，纔看見一部白色的轎車衝着他們的方向直直的駛過來。
速度太快，使得陳朝陽的大腦出現瞬間的空白。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愣在遠點時，他聽見有人叫了他一聲陳朝陽，而後是他被大力推出去的聲音。
耳邊太多的噪音，比如汽車的剎車聲，人們的尖叫聲，還有身體被撞出去又狠狠落在地上的聲音。
因爲縈繞在耳邊的是張之燦剛剛叫自己的聲音，陳朝陽只覺得*落地的聲音可以排除其他所有的聲音，獨留下它的，刺耳並且讓人感受到一陣蝕骨的寒意。
直到懷裡摔痛的兒子的哭聲，陳朝陽才迅速的回過神。
這個位於十字路口的廣場此時只能用混亂來形容，陳朝陽能聽見旁邊那些人的說話聲，但他總覺得隔得太遠，使得他聽不清楚。
他能看見站在不遠處圍攏在一起的人，等到他呼吸有些困難的拉開擋在面前的那個人，他就看見了側躺在地上的張之燦。
腦袋那裡估計是被磕破了，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除此之外，從他到自己被人撞開的距離至少有四米。
“之燦？”
陳朝陽手腳顫抖的抱起沒什麼動靜的張之燦，又低聲叫了他兩聲。
聲音小的可憐，就好像怕吵到了他一般。
張之燦覺得全身都很痛，痛的他都快昏過去了，迷迷糊糊的聽到陳朝陽在叫自己，他不由得叫了聲：“陳朝陽？”
“嗯，是我，你怎麼樣？”
陳朝陽覺得懷裡的張之燦意識有些恍惚，等到周圍的人在大聲說快叫救護車時，他竟然笑了一下，有些文不對題的說：“我其實沒想過自己會活這麼久。”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液體透着一種灼熱的意味，張之燦又說：“要不是你的話，我可能早就死了。”
“之燦……別說這種話。”
見張之燦擡手，陳朝陽又忙把他的手握住。
“朝陽，我之前就一直在擔心，家裡的那些事……即便生下耀旭，我還是會覺得不安。”
他的擔心自己一點都不知道，聽到張之燦說了這句，陳朝陽的眼淚變得更加的洶涌，將他那隻略顯冰涼的手握緊以後，陳朝陽才穩住自己的聲線低聲的說：“之燦，這只是一個意外，和那些事沒有任何的關係。”
“無所謂，反正這幾年我已經過的很開心，朝陽，謝謝，這幾年我一直沒有辦法表達我對你的喜歡，但現在，這個樣子……”說完張之燦又笑了一下，臉上曾經奪目璀璨的笑容因爲疼痛變得有些黯然，在陳朝陽低頭叫他不要再說話時，張之燦還是像從前那般固執己見的將自己的話說完了。
“所以，你現在知道我有多愛你了？”
說話這句，陳朝陽懷裡的張之燦就昏了過去。
像是心裡有什麼很重的，自己所不能承受在這個瞬間狠狠的砸了下去，使得那裡塵土飛揚，暗無天日，陳朝陽怔怔的看着的張之燦，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種天崩地裂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