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縣長,張雲山部長在擔任常務副縣長時,除了協助負責縣政府全面工作外,還分管機關事務、政務督查、財政、稅務、金融、人事編制、市政、交通、園林建設、投融資、外事接待以及政府採購等工作。我跟高縣長商量過,一致認爲你在唐閘區的工作很出色,能力突出,精力充沛,就希望你能給我們多分擔一點擔子啊。”午宴後送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蔡雲聲離開,縣委書記樑振寶請沈淮跟縣長高揚到他辦公室裡坐下。
嵛山縣窮,縣委縣政府縣人大以及縣政協都擠在這座年代頗久的院子裡辦公,從外面看過來門庭很敗落,不過樑振寶的辦公室裡還頗爲豪華,倒也不委屈他自己。
沈淮坐在棕色沙發,手擱在扶手上,感受細膩的皮質,琢磨着樑振寶話裡的意思,沒有作聲。
樑振寶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我跟高縣長,都是吳主任的老部下,當年吳主任在霞浦做縣委書記,我是組織部副部長,高縣長是財政副局長。當年在吳主任的領導下,霞浦縣發展真是很快啊。知道沈縣長你要來嵛山工作,我跟高縣長就在想,沈縣長過來,一定能爲嵛山的發展打開新的局面。上個月,我到市裡,還特意去拜訪吳主任,就想着是不是有機會找你聊聊嵛山的發展大計,很不巧,你當時不在市裡。不過啊,這個還是我太心切了,你現在來嵛山了,有什麼發展大計都可以暢開的談。沈縣長你對嵛山的發展有什麼想法,我跟高縣長,都會鼎力支持你的。”
樑振寶說話時,高揚都笑眯眯地看着沈淮,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
沈淮對樑振寶拉關係的話卻是不信的,他跟高楊要都是吳海峰的人,所有事情就好辦了。
沈淮從樑振寶的話裡,更多的聽出他有跟高揚站同一條陣線的意味,心裡想,以前他還真是太咄咄逼人了,即使他看上去完全像是給譚啓平踢來嵛山坐冷板凳,也沒有完全去害化,還是叫樑、高這兩隻狐狸對他警惕得很。
“我過來之前,譚書記找我談過話,他讓我到嵛山來,一是加強鍛鍊、二是加強學習,克服身上年輕易衝動的缺點跟毛病。”沈淮沉吟了一會兒,準備說辭,說道,“現在縣裡將這麼多的擔子,壓我肩上來,我擔心學習不過來。”
樑振寶與高揚對望了一眼,心裡皆想:難道這小子真的給市委書記譚啓平狠狠收拾過一頓?
樑振寶、高揚無法理解沈淮有權不抓,還自曝弱點的言行,只能認爲沈淮是給譚啓平訓老實了,這次到嵛山來是爲避避風頭。
這麼想,樑振寶、高揚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不清楚沈淮到底是什麼來頭,但想到他那種敢跟市長、市委書記公開叫板的脾氣跟底氣,樑、高二人想想心裡就犯怵。
樑、高二人是在官場上浸淫的半輩子,有的是整人跟收拾人的手段,但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放在沈淮這種橫衝直撞的過江龍身上,卻不會管用。
樑、高二人本也沒有那麼和睦,但對市裡空降沈淮過來,他們都有感到一種迫切的威脅,不得不聯合起來,以退爲進,先試探一下沈淮的底。
市裡有市裡的錯雜複雜、縣裡有縣裡的錯雜複雜,市縣之間交織的網也密密麻麻。
在這種情況,沈淮初來乍動,就想把所有東西都抓到他手裡,那就太不知進退之道了。既然樑、高聯合起來以退爲進,沈淮自然也還一招“示敵以弱”過去,堅稱經驗欠缺、需要學習鍛鍊,不肯分管這麼多的工作。
樑振寶也兩面油滑,將決定分管工作的事情推給縣政府常務會議討論,摸不透沈淮的意思,他也不做決定。
午宴時,沈淮跟在家的縣常委、人大、政協兩套班子的主要領導人都見過面,他畢竟還只是過來擔任常務副縣長,任命的頒佈也無需專門召開幹部大會,日後有的是機會讓全縣黨政工作人員認識到他這張新面孔。
從樑振寶辦公室告辭出來,從花廊通過,沈淮隨縣長高揚來到縣政府所在的東樓。
縣政府大樓都不能稱之爲大樓,僅有三層,好在其他縣屬委局不擠在這院子裡辦公,倒也顯得寬敞。
幾個副縣長以及政府辦幾個主任,在中午吃飯時也見過面。到辦公室後,高揚就打電話喊縣政府辦副主任馮玉梅帶沈淮去辦公室先熟悉一下情況。
走在縣政府大樓的過道里,沈淮觀察高揚在吃午飯時就指定給他、協助他工作的省府辦副主任兼金融辦主任、結果惹得蔡雲聲咽口水的馮玉梅。
馮玉梅雖然挽着髮髻,穿着深色的套裝,故作老氣,但姣好的面容、豐滿圓潤的身姿,細腰寬臀,都透着誘人、珠圓玉潤的成熟秀色,真可謂是“深山有秀色”,也難怪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蔡雲聲上午提當年在條件艱苦的嵛山工作多有懷念。
沈淮一時也琢磨不出眼前馮玉梅的年齡,看她眼角還光滑得很,沒有一絲魚尾紋。沈淮心想她即使保養再好,年齡也不應該超過三十四五。
沈淮做好“流放”的姿態,自然不會帶人來嵛山,他在嵛山的助手、秘書以及司機,都由嵛山縣這邊安排。
見馮玉梅打開好辦公室的門,人稍稍退開,讓沈淮先進去。沈淮站在馮玉梅的側面,大冬天大家衣服都穿得多,唯有從側面能更明顯地看出馮玉梅挺翹的胸部將她套裝裡洋青色的羊毛衫高高地襯出來,他先進屋,與馮玉梅錯身而過,聞着她身邊的淡淡幽香,注意到她也在觀察自己。
沈淮心裡卻是好笑,樑、高二人以退爲進還不夠,還跟他唱起美人計來,不然以他的惡名,嵛山縣不可能派一個漂亮的女副主任配合年輕血盛的他工作。
馮玉梅既然可能是樑、高二人拋出來的餌,那馮玉梅跟樑、高二人又是什麼關係?樑振玉跟高揚雖然戒備他,就捨得讓這麼漂亮的情人以身伺虎?還是說背地裡另有隱情?
沈淮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打量着辦公室裡的情形——這裡是前任常務副縣長、現任組織部長張雲山之前的辦公室,鐵打營盤流水的兵,現在自然換沈淮他入主這裡。
“這是以前張部長的辦公室,前兩天剛讓人收拾過,這裡邊還有休息的小房間。”馮玉梅走到辦公室靠北窗的一側,看着跟背景牆沒有什麼不同,輕輕一推,就露出一道門,“沈縣長您看要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讓人這兩天改一下。”
“不錯了,這樣挺好。”沈淮說道。
“昨天邵主任把沈縣長您的東西都先送了過來。”馮玉梅說道,“縣政府招待所以及政府宿舍條件都很差,早在兩星期前,我跟高縣長反應過這個情況,高縣長指示我們給您在城關鎮另外租了房子,是棟幽靜的小院子,我猜想沈縣長您這樣有學問的知識分子一定會喜歡。我就擅自主張,昨天把您的行李,都先搬到那邊去了。我看沈縣長您坐了半天的車趕到嵛山來也很辛苦,今天是不是我先陪你去住的地方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明天我跟沈縣長您彙報工作上的事情?”
沈淮看了馮玉梅一眼,見她眼神有些躲,點點頭,說道:“好的,今天是要先休息一下。”
“沈縣長,您等我一下。”馮玉梅眼神閃開,扭身先走,留一陣馨風。
過了片刻,馮玉梅領了兩名年輕人過來,介紹給沈淮說道:“這是司機班的王威,縣政府的車不多,有輛桑塔還是縣廣電局借給縣政府的,車況比較好。”
“大院裡那輛北京吉普有人在用嗎?車況怎麼樣?”沈淮直接問王威。嵛山縣的路況很差,他看到那輛北京吉普雖然破舊,但只要保養好,爬個坡什麼的,比桑塔納要好。
“那輛車有十年了,暫時放在大院裡機動,車子還能跑。”王威說道。
沈淮點點頭。
馮玉梅見沈淮就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他指定那輛老吉普當座駕呢,還同時把桑塔納跟那輛老吉普都霸佔下來。有些意思只能她慢慢去琢磨,而不能把話直接問透了。
馮玉梅接着又介紹另外一個年輕人給沈淮認識:“曹俊是今年剛畢業分配到我們縣政府的大學生,秘書科暫時缺人手,是不是讓曹俊先跟沈縣長您學習一段時間?”
沈淮見曹俊人高馬大,濃眉大眼,即使工作不會太成熟,但他也主要是輔助馮玉梅,也不十分挑人,便隨口問道:“你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省經濟學院,沈縣長您以前教過書的地方。”曹俊說道。
沈淮眼眸子斂了一下,中央有蠢蛋,深山有龍虎,看來嵛山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無論樑、高的以退爲進、統一陣線,還是馮玉梅的美人計,還是曹俊這枚閒棋,說明嵛山有人事前仔細的調查過他的底細。
沈淮心裡只是一笑,心想樑、高防備他情有可原,但想來不應該對他搞這麼多的小動作,難道樑、高之外還有人在打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