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在接待站吃過些東西,沈淮就讓楊海鵬開車送熊文斌、趙東他們回市裡去。看車上了下梅公路,沈淮與陳丹才往回走。
“沈書記回客房休息吧;這會兒不知道小錢還有沒有留着門。”陳丹說道。
“我還是先送你回宿舍吧,等會兒我自個回來敲客房部的門。”沈淮問陳丹,他知道接待站的客房幾乎沒有什麼人入住,陳丹可以挑一間客房睡下,但他不放心小黎一個人睡宿舍,說起來也是莫名其妙的瞎操心,想着先送陳丹回宿舍去。
鎮上的宿舍,是在臨近鋼廠的破舊街區裡面,夜深人靜的,鎮上連個路燈都沒有,沈淮不能叫陳丹獨自走夜路回去。
“鎮上的宿舍,還有空的房子,也算整齊,牀鋪被褥什麼,也是現成的,之前是個掛職的副鎮長住過一段時間。沈書記要不嫌棄,睡那裡也可以的。”陳丹說道。
“那行,我就湊合的睡一晚上。”沈淮說道。
夜深人靜,有淡淡的星輝灑下來,巷子的兩邊房舍皆黑燈瞎火,只有很少的人家這時候還沒歇下、亮着燈。
居民區的巷道狹窄,沈淮與陳丹走過去,引起犬鳴貓咽此起彼伏,也驚起無數人家的美夢。
路上鋪了煤渣子,走上去還有些硌腳,但要比鄉村的泥路要好得多。
梅溪鎮是周邊少有的大鎮,全鎮有近五萬人口,鎮上的居民也有上萬人,主要集中住在梅溪老街與下梅橫河之間,分兩個居委會管轄,多是有些年頭的平磚瓦房,僅有少數人家拆舊建成嶄新的樓房。
鎮上宿舍房,也是六七十年代在梅溪老街南面建的一批磚瓦房,陸陸續續的分配來鎮上工作的幹部居住。有幹部從梅溪調走,房子就收回來,留給接下來到梅溪工作的幹部。
整體的居住條件算不上多好,但鎮上多少會投入資金修繕房屋、巷道,倒也乾淨整潔。由於多是鎮上幹部居住,周圍的衛生環境以及治安,比別處都要好一些。
陳丹在前面停下來;沈淮心裡想着事,沒收住腳,貼到陳丹的身上,才發現到地方了。
突然的貼近,叫陳丹心裡一悸。
這種突如其來的心悸,彷彿是從未曾熟悉過的情愫,叫她莫名的心慌,像只貓似的跳開來,心臟怦怦地跳起來。
沈淮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反應,陳丹就受驚得跳開來,還以爲她誤會自己想佔她便宜。
鼻尖還有餘香,那碰觸的柔軟也叫人回味,沈淮心知陳丹是個叫人心醉的女子,也怕嚇到她了,解釋道:“都到地方了?我還在想事情呢。”
陳丹低頭“嗯”了,臉莫名的燙得厲害,突如其來的慌亂,是她活到現在都沒有過的經歷,跟少女敏感的心思一般,叫她不知道怎麼處理,擔心沈淮誤會了自己的舉動,但又不能跟他解釋不是討厭他才跳開,只是低聲說道,“沈書記,你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拿鑰匙還有洗漱用的熱水。”
陳丹心慌慌的拿鑰匙開門,好幾次都插不進孔;進了屋,身子抵在門後,摸着胸口還砰砰的亂跳,心裡暗罵自己:這是怎麼了,不就撞了一下嗎?
“陳丹姐?”小黎在裡屋打開燈,探詢地問道。
“嗯,是我。”陳丹迴應道,金子從黑暗的角落裡竄出來,舔她的手。陳丹這纔打開外屋的燈,跟裡屋的小黎說道,“你睡吧,沈書記今天要住隔壁的房子,我過來拿鑰匙,再給他拿瓶熱水過去。”
她這一轉身,金子擡起爪子去壓門把手,撥開門,就撒歡的溜到沈淮身邊。
燈光泄出去,陳丹纔看到沈淮坐在門前水泥臺階上,看着南面一片錯落的房子,這時候叉開手,讓金子鑽到他腋下撒歡,臉誇張的讓到一邊,不讓金子死皮賴臉的去舔他。
“賤金子,回來!”陳丹嬌嗔地要把金子喚回來,金子從沈淮的腋下收回頭來,歪着狗頭看了站在門口的陳丹兩眼,搖了兩下尾巴,便在小巷子兜着圈跑開來……
沈淮轉頭去,看到陳丹背光站在門口,她的身材沒有周裕那麼飽滿,但亭亭玉立,窈窕多姿,穿着半截繡裳、收腿長褲,衣裳下襬就留到胯上,使得腰胯之間的曲線似掩還露,站在那裡有着說不出的嫺靜氣息。
“好了嗎?”沈淮問道。
“啊。”陳丹這才意識到她剛纔站門後平息心慌的時間有些長,吐了吐舌頭,說道,“沈書記,你再等會兒。”
看着陳丹吐舌頭、難得在人面露出來的可愛樣子,沈淮纔想起陳丹今年才二十二歲,心想她要是家境好一些,說不定還在大學校園享受悠閒的青春時光。
也是陳丹的遭遇,叫沈淮越發的不敢將小黎丟下不管。
傾耳聽着陳丹在屋裡跟睡意未除的小黎咕噥着說話,一會兒陳丹進了裡屋,看不見她身影,沈淮轉回身來,隨金子在小巷子裡撒歡,他擡頭看着前面的一片屋舍。
鎮宿舍前面,就是分佈於鋼廠路兩邊的鋼廠職工住宅區。
梅溪鋼鐵廠的歷史要追溯到大鍊鋼鐵的六十年代初期,不到八十年代中期之前,鋼廠都是小打小鬧,每年的產能也就幾百幾千噸鋼材,是傳統的高能耗小廠。不過早期也給梅溪鎮打下一定的工業基礎,攢下些底子。
八十年代中期,中央支持鄉鎮企業發展。梅溪鋼鐵廠,得到縣市及銀行的支持,規模纔得到迅速的擴張,職工人數也從一二百人擴張的八百多人。
如此用工規模,即使放在東華地區也要算規模企業。
只可惜梅溪鋼鐵廠的規模可以說是完全用銀行貸款撐出來的,特別是大規模擴張以來,盈利的月數屈指可數。
梅溪鋼鐵廠沒有資金能力爲所有的職工解決住房問題。
雖然在八十年代末在鋼廠路南面建了兩棟三層職工樓,除了廠領導有分配外,額外也只有二十間擠出來,給青年職工當集體宿舍。很多職工都是附近的農民,不過早期有一百多職工,也是梅溪鎮最早的居民戶,大多在鋼廠路兩側建房安家。三十年來,鋼廠也在鋼廠路的兩邊見縫插針的建了些住宅,分配給一些幹部。
整體上,就在沈淮眼前鋪開的鋼廠職工住宅區,顯得凌亂破舊,比城北市鋼廠周圍的棚戶區好不上多少。
“沈書記,好了。”陳丹帶上門,手裡提着熱水瓶,還有洗漱的毛巾跟臉盆,抱怨地說道,“也沒有準備新毛巾,沈書記要是不嫌棄就用我的吧。”
屋裡的燈沒有關,隔着薄窗簾透出來,沈淮看着陳丹水汪汪的大眼睛,想着能通過毛巾的間接接觸,心裡也有着旖旎的情思,將熱水瓶接過來,說道:“我沒有那麼嬌貴。”
似乎能猜到沈淮的心思,陳丹臉發燙起來,想着沈淮用過的毛巾一定要丟掉,爲了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說道:“陳桐的事,還沒有謝沈書記呢?”
“有什麼好謝的,我還是讓陳桐做普通工人,我還以爲你會怨我呢?”沈淮笑道。
“我哪有那麼不知好歹。”陳丹擡頭看着沈淮在微弱光線下線條明俊的側臉,心想他這張臉也應該能迷倒不少女孩子,又奇怪,初次見面也沒有發現他有迷人的地方。又低下頭來,看着腳尖,說道,“陳桐他的性子還沒有定下來,做事很不踏實,所以更需要在車間裡鍛鍊。沈書記你是真心替陳桐想,纔會這麼安排。”
“過早或者過容易的得到權力,只會叫人迷失。東華市裡那些個橫行霸道的公子哥們,無不是如此。他們如此囂張,如此不知收斂,只會爲自己掘下更深的墳墓。不論是公義也好,還是潛伏的對手,只要誰抓住機會,給他們兜頭一棍子,就能將他們永遠打趴下去。”
沈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可以直接將陳桐調到我身邊工作,讓他的工作跟生活立即變得光彩起來,但真正想讓他的人生髮展更有利,這麼做很不好。我可是把小黎跟陳桐當成自己的妹妹跟弟弟。”
沈淮嘴滑說出最後一句,便後悔了,他是真心實意的這麼說,但也知道這話在別人耳朵聽上去輕浮得很:你跟小黎、陳桐見過幾面,有什麼資格把他們當成弟弟妹妹看?
沈淮見陳丹在一旁把頭低得更厲害,就知道她想岔了,還不能解釋。
陳丹見沈淮說得這麼露骨,偏偏還生不出討厭的感覺,心裡暗問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明明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拈花惹草的人,怎麼還給他的話迷惑?又心想,或許是因爲權力啊,正如他所說,權力總是容易叫人迷失。
權力除了能帶來很多實惠以及高人一等的地位之外,陳丹也知道,權力也能帶給她一直都渴望的安全感。今天在替沈淮的命運擔憂時,當得知市長都被迫替沈淮解圍時,自己不是也突然的感到那難以剋制的興奮?
看到那一個個平時耀武揚威的鎮領導,跟霜打茄子似的,內心不是也那樣的解氣跟暢快。
都說權力有如毒品,一旦沾上,讓人慾仙欲死的同時,也無法戒除。
陳丹如此剖析自己的內心,又覺得自己的內心是那麼的不堪,幫沈淮打開房門,將毛巾放桌上,神情有些黯然的離去。
沈淮不知道陳丹轉着怎樣的心思,看她離開時有些不高興,只當他的話唐突了她,也暗暗告誡自己:即使想下手,也應該多花些心思,太露骨的話,大概會叫人家以爲只是玩弄她……
拿起桌上的兩塊毛巾,果斷有着跟陳丹身上一樣的香氣,不過接下來又頭痛了,忘了問陳丹哪塊是臉布,哪塊是腳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