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徐東鐵路升級項目鋪路,十一月下旬,電力部緊急下文,批覆同意東電集團將平江青沙電廠劃歸淮能集團所有;這也可以說是宋系決心做大淮能集團最直接的表現。
青沙電廠位於平江市青沙縣境內,幾乎可以說是跟梅溪隔江相望,裝機容量達九十萬千瓦,九五年初由東南電力建設集團設計、承建,是東電墊資承建的第一個BT電廠項目,總投資達到十八億,計劃明年初建成後劃歸江東省電力局接收。
雖然電力部整體改制還在拖延,暫時看不到全面推進的跡象,但電網分拆的試點工作已經在江浙等沿海省市推進;江東省也成立了省級的江東能源集團,接管電網分拆後的電廠。
如果沒有淮能集團的節外生枝,青沙電廠建成後將劃入江東能源集團;而此次電力部行文,相當於將十八億的優質火電資產,直接從江東能源集團嘴裡奪食,劃給淮能集團。
承接青沙電廠,淮能集團一年之後運營的電廠總裝機容量將高達三百萬千瓦,總資產將達到四十五億之巨,而其中淨資產規模更是高達三十億。
這就爲淮能集團進一步獲得大量融資,主導徐東鐵路升級工程、參與淮西煤炭資源開發,打下堅實的資本基礎。
淮能集團的進一步調整跟整合,宋系內部自然也是明確宋文慧全權負責。
在這個背景之下,宋喬生十二月初的視察東電之行,行程重點也就從東華改到徐城,名義上是參加淮能集團總部從東華遷往徐城的慶典,實際則是與田家庚、趙秋華等人交流淮能集團在淮海發展以及徐東鐵路升級、淮西煤業開發等事宜。
進入十二月,徐城的寒意也漸凜冽,縣幹進修班還有最後幾天的課程未完結。沈淮掐着點從黨校請假出來,先從賓館接到早一天趕到徐城的宋鴻軍,再驅車趕到火車站,迎接二伯宋喬生、小姑宋文慧等人從江東趕來。
熊文斌、胡舒衛等人也是一早從東華驅車趕來,到火車站跟沈淮匯合。
沈淮停下車來,看着熊文斌、胡舒衛由郭全、張拓等人陪同,站在車站停車場邊上抽菸,他與宋鴻軍走過來笑着問道:“怎麼在這裡吹冷風啊?”
“不差這麼一會兒等你的工夫。”熊文斌客氣地跟宋鴻軍握了握,看着手錶,跟沈淮說道,“張拓剛進車站問過了,宋部長的火車可能要延誤半個小時。”
宋喬生行程前站是江寧,從江寧再乘火車到徐城。
江寧到徐城不到四百公里,沒想到火車還能延誤半個小時。
沈淮不知道他父親他們有沒有到車站,他不想湊到裡面去跟他們多挨半個小時,寧願選擇站在停車場上吹冷風。
沈淮又問張拓:“楊部長身體怎麼樣?”
楊玉權十一月初身體檢查時,查出腹下有小塊腫瘤,前兩天剛進行了手術,沈淮還沒有時間回去探望。要不然的話,楊玉權也會到徐城來,參與這次見面。
“請了省軍醫的專定,手術創口很小,我早上離開醫院時,楊部長都能下牀走兩步了。”張拓說道。
楊玉權檢查出身體有恙之後,就將張拓調到市委統戰部,兼任辦公室主任及經濟聯絡科科長兩職。
這樣,楊玉權除了身邊多一個親信之人外,統戰部有關聯絡華人華僑的工作,也可以由張拓承擔,在市一級層面,分攤沈淮與熊文斌等人在招商引資工作上的壓力。
楊玉權身體能恢復儘快回到工作崗位自然是極好,除了私人感情外,梅鋼系在市委也缺不了楊玉權這一席位子。
這會兒省裡迎接的車隊也駛進停車場,在開道兩輛警車之後,沈淮看到李谷按下車窗,朝這邊招手。
謝芷紅色的奔馳車跟在車隊末尾,是宋鴻奇開的車,同時謝成江也坐在車裡。
宋鴻奇雖然在機械工業部工作,不能陪同他父親宋喬生視察東電,但也早一步趕到徐城來,作爲宋系的一員,參與淮煤東出一事的謀劃。
參與此事,對宋鴻奇來說,無論是在仕途,還是在宋系內部,都有助增加他的資歷。
與電力部一樣,副總理王源主張的國務院機構改制裡,機械工業部也是最重要的環節之一。宋鴻奇雖然也是正處級官員,但在部委則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如果現在不進行仕途上的謀劃,等到部委改制落實時,就很難說會調任到稱心如意的職務。
沈淮對宋鴻奇參與謀劃此事也無意見,整件事能否順利的推動下去,宋系內部齊心協力最爲重要。
要是宋系內部都不能同心,淮能集團又拿什麼跟淮海省,跟鐵道部,以及跟電力部內部的不同意見者談條件?
他父親與謝海誠坐在另一輛車上面,除了謝海誠朝這邊望了一眼外,他父親在車內似乎刻意的正襟危坐,從頭到脖子都顯得很僵硬。
宋喬生的到來,宋炳生作爲兄弟,又是淮海省委委員、副省長,由他代表省委省政府領隊迎接是最合適的。
沈淮雖然不想跟謝海誠、宋鴻奇他們站一起多挨半個小時,但在停車場遇到,又不能說裝看不見,只能與熊文斌、郭全、胡舒衛、張拓等人迎過去。
省裡的迎接車隊停下車,沈淮才注意到劉建國、宋鴻義竟然也在徐城。
沈淮蹙起眉頭,與宋鴻軍對望一眼,心知劉建國也跟了過來,鐵定還是爲梅鋼借殼上市的事情催逼他們。
省委迎接車隊趕到後,車站派出所也派出警車,協同維持迎接出站秩序,沈淮他們則先靠近停車月臺的接待大廳裡等候。
迎接隊伍這麼多人,彼此介紹過後,也是分開來湊堆聊天等着火車的到來。
劉建軍對沈淮的熱情程度不改,到接待大廳就粘在沈淮身邊不走,還儘可能將謝成江、宋鴻奇、宋鴻義招呼過來。
宋炳生身邊還有個中年人,到接待大廳裡,也熱切的湊過來跟沈淮打招呼:“小沈書記過了這個月,就要改任霞浦縣長了吧?”
經過剛纔的介紹,沈淮知道他是隨他父親從農業部調到省政府辦公廳的一個處級官員,不過沒有聽清楚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鄭。
沈淮點點頭,說道:“沒什麼意外,會當一段代縣長,還不知道能不能過明年三月的選舉關呢。”其實也不用等到下個月,任命程序已經啓動,葛永秋改任西城區委副書記、代區長的任命已經先期頒佈,他結束黨校進修之後回霞浦,就會主持政府工作。
不過,沈淮有些疑惑,這人既然是隨他父親從農業部調到淮海的,應該知道他們父子關係的操性,就連魏嶽都安靜地站在一起,除了點頭打招呼之外,都沒有過來說一句話的意思,他怎麼還腆着臉湊過來?
“鄭峰留省經院工作了,他經常說小沈書記在省經院的教學事蹟,還拜讀了小沈書記發表的許多文章,對小沈書記你是除了歎服還是歎服,說有機會還要跟小沈書記你當面請教呢。”那人繼續說道。
沈淮這時候豁然想起前年坐火車回燕京時,遇到跟熊黛玲、辛琪他們同行的經院學生鄭峰來,沒想到眼前這人就是鄭峰他老子鄭剛。
在那次相見後,沈淮就沒有再見鄭峰,也不關心他的消息,倒沒有想到他從省經院畢業後留校工作了。
劉建國顯然跟鄭剛、鄭峰父子的關係更爲熟悉一些,聽鄭剛跟沈淮這麼說,故作詫異地說道:“沈淮你跟鄭峰認識啊?鄭峰這人悟性挺高的,他留在大學裡挺可惜的。”
沈淮不知道劉建國說鄭峰悟性高是指哪方面,反正他當初對家裡稍有些權勢就趾高氣揚、又急欲在熊黛玲跟前表現的鄭峰沒有什麼好印象。
當然他也無意去駁劉建國的話,笑着說道:“還是前年吧,我坐火車回燕京,跟鄭主任他兒子恰好遇到,沒想到他是省經院的學生,更沒想到他是鄭主任的兒子,有時候我們這個世界還是特別講機緣的。”
沈淮大概記得鄭峰要比熊黛玲高一兩屆,心想他要是沒有接着讀研的話,留在省經濟學院工作應該有一兩年了。聽劉建國的口氣,鄭峰似乎不會很甘願留在高校發展,還是通過他老子,擠進宋系這棵大樹下好乘涼。
沈淮又想,或許他父親這兩年都在徐城工作,鄭剛又是他父親從農業部帶出來的嫡系,鄭峰這兩年跟謝芷、謝成江、宋鴻奇、宋鴻義他們接觸偏多,既而再跟劉建國認識也說不定。
“機緣,這個詞好。”聽沈淮說機緣,劉建國哈哈一笑,又跟鄭剛說道,“我要是讓鄭峰從學校出來幫我,鄭主任可不要說我毀了他的前程啊!”
“瞧劉總你說的。”鄭剛枯瘦的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劉總你願意提攜鄭峰,是這小子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前程只會更遠大,我現在就怕他能力不足,幫不了劉總你太大的忙。”
“這個不用鄭主任你操心,我看重的人,不會差到哪裡去。”劉建國說道。他也就三十歲出頭,但對鄭剛還有居高臨下的姿態,不過鄭剛也完全沒有什麼反感。
劉建國除了是戴成國的外甥外,劉家本身在宋系內部也要算一個不弱的分支,遠非從底層爬起來,沒有父輩蔭護的鄭剛能比。故而在鄭剛看來,他兒子鄭峰能過去幫劉建國做事,發展前景絕對比留在省經濟學院要好得多。
“建國你這些年不鳴則已,一鳴就到處招兵買馬啊。”宋鴻軍在旁揶揄地說道,“鄭峰這小子到底啥樣,叫你當成寶似的,得空拉出來給我瞅瞅。”
劉建國在宋鴻軍面前展不開鋒芒,笑着說道:“說起來我比沈淮要大四歲,這些年在燕京小打小鬧,自以爲很了不得,但知道在梅鋼的發展歷程後,我才發覺,我們這些留在燕京的,才真正是坐井觀天了;現在是不努力、不追趕不行啊。跟鴻軍大哥你不好比了,鴻基人才濟濟,不過淮海經濟學院在國內還有很有實力的。鄭峰跟他們學校的一些青年講師,我接觸過幾個,水平都相當不錯。你想想啊,沈淮當初還不是從淮海經濟學院出來的。”
聽劉建國這麼說,沈淮猜測他到徐城應該不是一兩天了。
沈淮越想心裡越寒,劉建國這次明顯是爲梅鋼借殼上市的事而來,但劉建國早就到徐城,卻沒有聯繫他,而是跟謝芷、謝成江他們湊到一起,甚至有閒餘時間去跟鄭峰以及省經院的一些青年教師見面,可見劉建國、謝成江他們很可能已經在背後聯手謀劃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