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不欲跟蘇愷聞打照面,想來也是相見兩厭,跟成怡說道:“我們走吧。”
格子襯衫青年見沈淮壓根當他不存在似的,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但也不想給成怡留下什麼壞印象,隱忍住沒有繼續死纏爛打下去,看着他們往停在路牙邊的夏利走去,看着他們坐上車,才抑着心裡的煩躁問譚晶晶:“晶晶,這小子是誰啊?”
譚晶晶是沒有什麼主見的,這些年來她爸、愷聞都對沈淮恨之入骨,她對沈淮也沒有什麼好感,甚至也有些厭惡,只是她的性子也不許她說什麼惡毒的話,聽着王大治問她,便心懶地說道:“哦,他呀,成怡的相親對象。”
“就他。”王大治不屑地哼了一聲,停在路牙邊的那輛夏利,看着擦洗得還算乾淨,但車型比大街走的夏利出租車還要老,這種車丟在路上叫他撿去賣廢鐵都嫌麻煩。
要是成怡跟條件各方面都比他好的人約會,他就認了,但成怡竟然跟開這種破車的相親交往,王大治心裡真是不爽到極點,覺得有義務將成怡從這個窮屌絲手裡救出來。
沈淮繫上安全帶,又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成怡問道:“怎麼,你認識王大治?”
“哦,他叫王大治啊。”沈淮應了一聲,心想有時候圈子真的很小,但又不好跟成怡解釋這小子跟他十年前還算是校友,只是差不多有十年沒有見到面,臉都有些認不出來,笑着說道,“看着臉熟,應該是在省裡哪個部門見到過,還以爲他是省裡哪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呢,沒想到是個有錢的小開。我估計他現在心裡把已經把我這輛破車鄙視到死了。”
“他原是省金融辦的,現在好像停薪留職下海了,搞金融當掮客,經常往省人行這邊跑,他家裡好像也是金融系統的。”成怡說道,“他有沒有錢,我就不知道了,就知道這人看到漂亮的女孩子頭就容易暈,比你還不知道收斂。”
“這又能扯到我頭上來,我看誰暈了?”沈淮拿起鑰匙圈作勢要砸成怡頭上去。
成怡笑着躲閃,又摸着磨損得光滑的儀表盤,跟沈淮說道:“不過說實話,你這輛車也確實夠老的,你怎麼開這麼一輛老爺車過來?”
“這次從縣裡出來,坐的是一輛商務車;我要是開商務車出來接你,不就成司機樣子更跌你的份了?”沈淮笑着說道,“駐徐辦這邊本來租了一輛奧迪充場面,影響不大好,到期就沒有續租,現在除這輛九三年給淘汰過來的舊車,還新配了一輛別克。不過,新車味衝,我猜你也不會喜歡那味。”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成怡笑着打了沈淮一下。
“這你都看出來了;要不是到小姑家路有些遠,我騎輛自行車帶着你滿大街的溜,那纔是真顯擺,保管能把這個王大治肚皮都氣炸了。”沈淮嘿嘿一笑,擰起車鑰匙動車準備離開,動車“撲撲”響了兩聲就熄了火,他衝着方向盤,誇張地喊道,“兄弟,這時候你一定要挺住啊,要是歇火了,哥哥我今天要給人往死裡鄙視啊!”擰了好幾把,終是沒能把車動起來。
成怡笑着花枝亂顫,笑着說道:“丟人現眼了吧,叫你裝窮?”
沈淮無奈地看着成怡笑得花枝亂顫的美臉,故意逗她道:“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們騎自行車過去?”
“你要真讓人送自行車來,我也敢坐,我還怕了你不成?”成怡鼓着腮幫子說道。
大概是王大治看這邊車動不起來,帶着興奮勁小跑的朝這邊走過來,隔着車窗笑眯眯地問道:“車子動不了,還是怎麼了?”很大度地說道,“你們要去哪裡,我開車送你們過去。”不過眼角里流露出來的幸災樂禍跟鄙夷當真是想看到沈淮能當場羞愧死才叫得意。
“謝謝啊。”沈淮搖下車窗,滿臉堆笑地說道,“真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我們有辦法哩。”沈淮推開車門下來,轉到後面從後備廂裡拿出一輛摺疊自行車來,彎着腰在車後面打開來。
成怡真沒有想到沈淮在車後備廂裡還真藏了一輛自行車,當即繃不住,坐在車裡笑得直揉肚子,指着沈淮直笑道:“你怎麼還真帶了自行車在車上啊。”
沈淮朝成怡攤手道:“我就知道這老爺車不靠譜,幸虧有兩手準備;怎麼樣,你敢坐嗎?”他先騎上車,腳支着地,衝着成怡笑道。
田家庚在燕京開會,要他在徐城等兩天——這兩天裡沈淮也沒有其他公務安排,才讓人在車後備廂裡放輛自行車,以便能騎車在徐城大街小巷裡閒逛,也好更細緻的去回味這座城市,去追尋那些還沒有完全消失的記憶,沒想到這會兒就用上了。
王大治雙手交叉,抱胸而站,冷眼看了沈淮一眼,他就不相信成怡還真能坐這小子的自行車走,不過嘴角還保持着輕顫的淺笑,繼續跟成怡重複剛纔那句話:“這大熱天的,騎車容易曬着,你們要去哪裡,我開車送你們過去。”心裡默想着成怡什麼時候按捺不住面子對這小子發作。
只是成怡接下來的動作,叫王大治跌破眼鏡,也叫他心裡酸溜溜到極點。
成怡穿着洋灰色的套裝,細高跟腳,齊膝筒裙,笑得走路不穩,差點叫高跟鞋崴了腳,抓住沈淮的胳膊才站住,笑道:“你真以爲我不敢坐啊!”不過接下來,她探頭看到自行車後面沒有後架,都有些傻眼了。
摺疊自行車本來就小,前橫槓很短,成怡的身材高挑,坐前橫槓整個人就要依偎在沈淮懷裡。
換作其他時候她還未必好意思坐前橫槓子上,只會建議說打車去小姑宋文慧家吃飯,這時候話都說出口了,也想叫王大治死了那條心不再纏着她,腳踮了一下,臀部就搭到前橫槓坐上去,坐上去之後才意識到這輛車比她想象的還要小,沈淮的胸膛、胳膊幾乎要將她緊緊地抱住;她只能強作鎮定的手擱在車龍頭上。
“你身上真香。”沈淮湊到成怡耳邊輕聲說道。
六月中旬,徐城中午的氣溫都快三十度了,沈淮跟成怡都穿着輕薄的短袖衫,捱得近能彼此感覺到對方的體溫,成怡身上有淡淡的香氣傳來,這麼捱得近,越發的馨鬱迷人。
“不許對我耍流氓。”成怡回過身橫了沈淮一眼,只是轉身動彈,兩人身子也是挨着廝磨。
佳人在懷,溫軟馨香,沈淮沒理會成怡的“告誡”,回頭衝着王大治一笑,說道:“你太客氣了,真不麻煩你,我們騎車過去也就幾里路。”
王大治看着這一幕,鼻子都快氣炸了,恨不得將眼前這得意忘形的小子拉下來飽揍一頓,但他也知道在身世顯赫的成怡面前沒有他放肆的餘地,只是將指甲捏到拳心裡,只是臉色難看的轉過頭去,想什麼時候單獨有機會收拾這小子。
“好了,走吧,不要再顯擺了。”成怡聲音糯軟地輕聲道,讓沈淮不要再逗大王治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站在廣場前的譚晶晶搖手告別。
沈淮腳支着地,車前橫槓空間還大一些,他踏車前行裡,手腳都收攏回來,他簡直就是抱着成怡在騎車一般,大腿內側也無法避免會摩擦到成怡香軟的身體。
成怡也知道沈淮不是故意的,但兩人從未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過,身子繃得再直也無法避免緊密接觸,叫她心砰然有如鹿跳,身子繃了一會兒,又索性放開來,依偎在沈淮的懷裡,享受這緊密廝磨帶來的微醺感覺,嘴裡也不忘告誡沈淮一句:“衣服要是弄皺了,你要賠我。”
蘇愷聞坐在車裡,看沈淮騎車帶成怡過去。
蘇愷聞開車過來時,看到沈淮站在人行大樓前,沈淮不願意跟他打照面,他更不願意跟沈淮打照面,所以就把車停在對面的樹蔭下,等着沈淮跟成怡離開,他再開車接譚晶晶去吃飯。
雖說從去年譚啓平給調離東華之後,他們這些人就基本上跟宋系脫離關係,但宋系很多事情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秘聞。
因爲宋系內部緊密聯盟的需要,故而雙方家長都撮合沈淮跟成怡交往,不是什麼秘聞,蘇愷聞還知道沈淮跟成怡實際的關係一直都很疏淡,僅僅是因爲家族的需要而保持着名義上的“交往”關係,一年才見上幾次。
成怡到徐城來工作,是徐城煉油事件之前就確定的事情,故而也不以成怡到徐城工作這件事去推測成文光對梅鋼系是否支持的態度——晶晶恰好也在省人行工作,蘇愷聞也能明確知道成怡到徐城工作之後,跟沈淮之間的交往絕對談不上有多密切,甚至省人行都沒有其他人知道成怡跟沈淮的交往關係。
蘇愷聞原以爲,在徐城煉油事件上沈淮跟宋繫上層諸大佬的矛盾公開化之後,沈淮與成怡之間的“交往”關係很快就會無疾而終,只是眼前他所看到這親密的一幕,說明了什麼?
成怡臉上的神色,也完全看不出她對沈淮有絲毫的排斥,看不出他跟沈淮之間有絲毫的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