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無論是見識過沈淮掩藏在囂張跋扈表象之下的深沉心機跟狠辣手段,還是地方高速發展所給沈淮帶來的極高聲望,虞成震都無意跟他起直接的衝突,使彼此的矛盾尖銳到非鬥個你死我活方罷休的地步。
限於立場的需要,虞成震也只是有限度的與陳寶齊保持一致。
看到沈淮目亮眉揚,在陳偉立、郭成澤、孟建聲等人的撩撥下,氣勢又漸張揚起來,擺出一副“你行你上”的姿態,虞成震還是淡定的拿眼角餘光瞅着陳寶齊。
雖然陳偉立作爲交流乾部到東華來任職,分管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工作,與周岐寶順利到霞浦擔任縣委副書記、縣長兩事,都發生在徐沛公開表態支持淮電東送項目之後,實在不難看出他就是省委副書記徐沛投擲到東華的閒子。
陳偉立提出發展千億優勢產業概念,或者是他這枚閒子意識到了他該表現的時機,但孟建聲、郭成澤對沈淮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之勢,則能明確他們已得省委副書記徐沛的授意,虞成震這時候就很想知道陳寶齊真正的態度會不會發生些改變。
陳寶齊將煙盒拿起來,摸出根菸點上,吞雲吐霧幾口,讓他近年變得憔悴、皺紋漸深的臉隱約在煙霧之後。
既然沈淮都對孟建聲摞出“你行你上”的話,陳寶齊吸了兩口煙,就瞅向郭成澤:“郭市長,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郭成澤眼簾子低下來,視野落在手裡的粗頭鋼筆兩三秒鐘,又擡頭目光深邃的看向沈淮。
“霞浦縣放棄爭取豐立的塗渡板項目,我相信霞浦縣委班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是個人的草率決定,不過,就市裡的立場,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對強化東華市鋼鐵產業的優勢,只要有一絲可能,都不能放棄對這個項目的爭取……”
郭成澤的話,一方面是明確市裡及唐閘區會直接出面爭取塗渡板項目,而沈淮心裡更清楚郭成澤的話裡隱藏的含義是什麼。
郭成澤在等了兩三秒之後,見他這邊沒有反應,就示意書記員將他剛纔的話寫在今天的會議備忘錄裡,而這個細微的動作則叫陳偉立興奮難以自抑到眉頭都揚起來——沈淮看了心裡也只是冷冷一笑。
霞浦縣選擇退出,沈淮沒有跟戚靖瑤、周岐寶他們商量,但郭成澤明知道如此,還當面這麼說,他也不能說是個人獨斷擅行。
沈淮心想他們這些人的耐心真是越來越差了,想來唐閘區一旦將塗渡板項目爭取過去,郭成澤他們就有可能翻出今日的會議備忘錄,直接請他走人了。
虞成震見沈淮臉色從容並不任何阻攔的表態,而是坐看書記員將郭成澤的這句話寫進備忘錄裡,心裡想,到底是他太狂妄自大、淺薄無知,還是說他有絕對的自信唐閘區爭取不到這個項目?
郭成澤等書記員將他的話都記錄下來,就側過頭看向陳寶齊,提出他的建議:“目前看來,除了霞浦縣,也就唐閘區的條件更成熟一些,我主張由唐閘區出面做豐立集團的工作,市裡由陳副市長協助儘可能地提供一切資源支持,陳書記,你覺得呢?”
孟建聲就已經是市常委領導班子成員,郭成澤還是推薦陳偉立負責市裡的資源支持,推陳偉立上位的用意也是十分的明顯。
不過,要是融信與省鋼集團,能跟豐立集團爭取過來,在業務及市場上扳回面對梅鋼的頹勢,他們確實不能再跟計經委爭霞浦縣委書記的位子。
想到這裡,陳寶齊點點頭,說道:“只要有可能,是要爭取一下。”
陳寶齊、郭成澤都直接表態,其他常委更是不用多說;郭成澤接下來又說了一些讓霞浦縣配合的話,沈淮無不允許,見議題討論結束,就先離開會議。
郭成澤、孟建聲堅持唐閘區參與,陳寶齊、虞成震也積極配合,沈淮想着接下來的情形還要混亂一陣子,他也無意再回縣裡跟魏南輝見面,就讓杜建先坐車回縣裡,他就直接走出市委大院,從姚塢路服飾批發市場穿過,見周裕將車停在樹蔭下,打開車門坐進去。
“你看短信……”周裕將手機翻給沈淮看。
短信內容很短,短短几個字:“沈淮差點跟郭成澤捋袖子。”
“哪有這麼誇張,”沈淮哂然一笑,說道,“他們是故意要製造我要離開東華的氣氛呢……”
現在有手機,有短信,信息傳播得極快,但沈淮離開會議室都沒有半個小時,消息就經過多人轉手,飛到周裕的手機,也可以推測知道郭成澤他們是多麼迫切地想希望他離開東華。
見沈淮放低座椅,抱頭半躺下來,周裕側着身子看着他英俊、叫她日夜思念的臉頰,帶着些傷感的語調,問道:“你這次是真要離開東華了?”
“離開了,才能叫人念着我的好。”沈淮戲謔地說道,側過頭卻見周裕眸光黯淡,情知她不希望自己離開東華,愛憐地伸手去摸她光滑香膩的臉頰,問道,“捨不得我走?”
“誰會捨不得,誰稀罕你呀?”周裕嘴硬地說道,但心裡知道她捨不得。雖然以往兩人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但是知道跟沈淮在一座城市裡,總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也不知道沈淮離開之後,這種感覺還能不能繼續存在。也不知道空間上的距離,會不會叫兩人從此變得不再像以往那般親密,從此就淡了下來。
周裕心思複雜,頭歪過來,將沈淮溫熱寬厚的手掌夾在臉頰跟肩膀之間,想將這種溫存的感覺更深刻的印在腦子裡。
雖然開私車家出來,但街上行人頗多,也怕別人從前面經過,從車前窗看見車裡的情形,周裕想要找個安靜偏僻、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停下來好好地跟沈淮說話。
只是大街上車水馬龍,哪裡有什麼僻靜的地方會避開別人的視線?想小心翼翼不被人認出來,鬧得滿城沸沸揚揚,就更不能去市裡的賓館開房間共眠同枕。
沈淮就讓周裕開車繞着翠湖轉圈,他要是真離開東華,以後回來的機會就沒有這麼多,還是有好些地方他想認真地看看。
拐進湖西邊的寧海南路,看着路邊有一處高層住宅樓,從大門看進去,新建的樓盤還沒有多少住戶,又是工作時間,小區裡幾乎看不到有人在外面走動,而小區又臨着翠湖,沈淮讓周裕將車開進去小區裡。
往小區深處開,沿路除了兩名保安,再沒見其他住戶;繞到臨湖水臺邊,迎春花還沒有凋謝,黃豔豔的花朵鋪在石駁湖岸上,彷彿綿織的掛毯。
小區的環境極好,看得出是高檔的電梯公寓,也可能新公寓,小區裡的人很少,非常的安排,圈住一片湖岸,景色十分的怡人。
周裕身子側過來,看向將車椅放到最低、舒服斜躺下來的沈淮,問道:“塗渡板項目,真就讓唐閘區那邊接手?”
“讓他們先興奮上幾天,我現在就壞了他們的興致,該多無聊啊。”沈淮哂然一笑,渾不在意地說道;他身體舒坦之極的抱頭後靠,伸手牽着周裕綿軟的小手,讓她靠過來,躺到他的懷裡。
周裕但想着以後跟沈淮相聚的時刻會越發的珍貴,更是難得停車在夕陽湖畔看湖光山色,也顧不得這邊角落還是很有人會走過來,順從的依偎過來。
五月天漸炎熱,衣裳輕薄,嬌軀入懷,柔軟豐盈。
周裕直腰端坐時,胸脯就堅挺飽滿,側身躺過來,更是圓鼓鼓的壓着粉潢色的半袖衫襯,釦子幾乎要崩掉;衫襯紮在咖啡色的西褲長褲裡,長腿微蜷,臀腿曲線豐盈優美。
沈淮伸手將周裕那琥珀色的髮夾解下來,讓她一頭微帶捲曲的鴉色秀髮像瀑布似的披散下來,襯得她的美臉柔膩,散發着雪白瓷器一樣的柔和光澤,淡淡的幽香在鼻端縈繞,叫人迷醉,也叫沈淮難以自抑的心猿意馬起來,手放在周裕圓鼓鼓的胸脯上,感受其挺拔以及觸手彈軟的觸感。
周裕擡頭看了沈淮一眼,沒有說什麼,身子又往下躺了一點,頭枕在沈淮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砰砰作響,任他的手在自己的胸前肆意菲薄。
過了一會兒,沈淮解開她襯衫胸前兩粒釦子要把手鑽進來,周裕看到沈淮褲襠已經隆起不小的規模,伸手隔着褲子在上面輕輕地按了按,感受到叫她心悸的堅硬似鐵,見沈淮手伸進她的衣裳肆意搓摸起來,她手撐在沈淮的胸口,擡起頭,嬌嗔問道:“你這樣子不難受啊?”
周裕要小心翼翼不叫外人發現她與沈淮之間的事情,賓館不敢去,不敢在外面單獨租房子,更不能去沈淮的住所,兩人通常都是車裡幽會,然後熬到夜深人靜之時、將車停在哪個人跡罕至之處。
只是湖邊這邊看着沒人,但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過來,周裕也不敢大膽到現在就跟沈淮在車裡亂搞一氣。
“我們去江屏?”沈淮捧着周裕美豔香膩的臉蛋,問道。
江屏縣就在市區的西邊,離得不遠,但他跟周裕在江屏的曝光度很弱,只要不倒黴到跟有限的幾個人撞到,只要不在大街上招搖,兩人一起吃飯、甚至開房住宿都不用怎麼擔心會被人認出來。
周裕也是好些天都沒有跟沈淮親熱,再加上想着沈淮可能很快會離開東華的離情別緒在心頭醞釀,便點頭答應下來。 щшш▲ тTk Λn▲ C〇
周裕發動車往小區外,經過大門時看到對面有輛白色花冠往小區裡開過來,沈淮就見謝芷坐在車裡,一邊開車往小區裡走,一邊頭頸夾着手機不知道她跟誰在通電話,都沒有注意他跟周裕坐在對面的小車裡。
周裕也一下子認出謝芷來。
她是做賊心虛,哪裡敢停下來跟謝芷打招呼,心裡只巴望的謝芷給電話分過神,沒有將她跟沈淮認出來,加大油門將車開出小區。
沈淮不知道謝芷在這邊有住所,突然看到她開車出現在這邊,也是疑惑,轉頭看過去,就見謝芷在後面突然剎住車,似乎才從剛纔的電話中回過神。
隔着兩層車後窗玻璃,沈淮也不知道謝芷到底有沒有把他跟周裕認出來,或許說是其他什麼原因叫她在後面急剎車。不過,沈淮想着他與周裕的事叫謝芷撞破,倒也不怎麼擔心她會惡意宣揚出去,大概她心裡也就是更鄙夷自己而已。
沈淮與周裕到江屏吃飯、聊天,也在賓館裡溫存了一個多小時,將到九點鐘就再開車回市裡。
沈淮讓周裕早些回去陪晴晴,他在寧海南路下了車,也沒有急着打車回住所,走到翠湖邊的人行棧道,坐欄杆上望着夜色裡波光粼粼的湖水抽菸。
下午坐車撞見謝芷的小區,就在前方不遠處。
這附近是醫學院及師範學院的住宿區,雖然過了九點鐘,湖邊還有不少年輕男女閒逛,看着他們青春洋溢的樣子,沈淮也恍然回憶起在學校時的時光。
遠遠地看見謝芷穿着一身淺咖啡色的運動裝跑過來,她戴着白色的耳機,脖子上掛着運動毛巾,正跑得香汗淋淋。
看着謝芷在眼前跑過去,沈淮只當她沒有看到坐在暗處的自己,卻不料謝芷跑出去幾步,又折身跑回來,將聽音樂的耳機摘下來,問道:“我今天在寧海小區門口看到跟市委宣傳部周副部長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你吧?”
沈淮看着謝芷在街燈下亮晶晶的眼眸,汗珠子從她顯瘦的臉頰上流下來,臉色緋色,氣喘吁吁,看來是跑了好一陣子,而熱汗淋淋的她看着一種充滿活力的美。
沈淮吐出一口煙氣,面不改色地否認道:“什麼寧海小區,你在寧海小區門口看到周裕了,怎麼不跟她打招呼啊?”
謝芷自然是不相信沈淮的撇清,不屑的撇撇嘴,但她下午開車進小區里正跟她哥通電話說今天市常委會傳出來的消息,等與周裕打上照面時,都會車錯過去,並沒有看清楚周裕旁邊副駕駛位上坐着的人是誰,只看到半片後腦勺。
雖然半片後胸勺看着也像沈淮,但終究是無法肯定,沒想到夜裡環湖道跑步,還能遇見沈淮坐湖邊的欄杆上抽菸。
“雖然今天下午市裡有各種聲音傳出來,但我知道你不會真就讓唐閘區接手塗渡板招商項目的。”謝芷停下來,也沒有說單純質問下午遇見的是不是沈淮,她從脖子上取下毛巾擦了擦汗,挨着石欄杆而立,饒有興致地看向對面的湖光夜色,跟沈淮說起豐立塗渡板的事情。
“爲什麼這麼說?”沈淮說道。
“豐立塗渡板建成後,每年消耗薄型鋼板將達百萬噸,這塊市場是梅鋼不會忽視的,省鋼、富士制鐵以及融信集團的合資鋼廠也不會忽視這塊市場。你心裡清楚,招商事宜叫唐閘區接手過去,唐閘區肯定會聯合省鋼、富士制鐵去爭取豐立集團,你真要就此放手,豈不是就意味着要放棄掉梅鋼最核心的一塊利益?”
“我這人心眼小得很,睚眥必報,誰得罪我,我還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沈淮哂然一笑,說道,“什麼利益跟不利益,我這種脾氣,你也不是第一天才領教。”
謝芷自然不相信沈淮是爲了打擊宋鴻奇而倉皇出招,說道:“你這些話騙別人行,我又不是小女孩子。”
“你哪裡不小?”沈淮打量謝芷胸前兩眼,謝芷跑步出了不少汗,這會兒停下來,頗厚的運動衫都有些貼身上,能隱約看得出她裡面沒有穿什麼東西,笑道,“我聽說胸部大的女孩子,跑步不戴那東西,上下會顛得很痛;你顯然不是……”
“你!”謝芷聽沈淮說話輕佻,一張含春俏臉頓時就繃緊起來,杏目嚴厲的盯着沈淮。
沈淮對杏目怒視的謝芷不屑一頓,抽了口煙,繼續說道:“宋鴻奇跟你謝家,鼓動陳偉立跳出來去慫恿郭成澤、孟建聲、陳寶齊、虞成震他們,讓他們誤以爲真是到了能聯手將我趕出東華的時機,你就不怕在我跟前泄露不該讓我知道的秘密?”
謝芷這時候是真感覺到跑步上下顛得乳根隱隱作痛,後悔一時偷懶沒有戴胸罩,沒想到汗流浹背,會叫運動衫貼身上,叫沈淮這渾蛋調戲。
謝芷雙手抱在胸前,遮住沈淮的目光,說道:“我想這些在你眼裡,應該算不上什麼秘密;就算告訴你也無妨。”
“你說服我這點沒用啊,”沈淮笑道,“你要說服宋鴻奇跟你們謝家那兩個自以爲有諸葛之謀卻時常自作聰明的傢伙啊……”
謝芷知道在沈淮的眼裡,她爸、她哥都有些不堪一擊,但聽沈淮這麼不屑地說她爸、她哥,心裡依還是有些不虞,只是也知道沈淮這張嘴臭,真要給他氣走了,就不要想從沈淮嘴裡聽到能安慰她好奇心的蛛絲馬跡。
“省委鍾書記找你爸談你任命的事,你爸並沒有當場給鍾書記回覆,而是夜裡喊我爸跟鴻奇過去喝酒,喝酒時提起這事。你爸還是過了兩三天才給鍾書記回你經驗尚淺、還需要鍛鍊這些話。總歸是你爸不願意離開淮海,你不能將這些歸罪到鴻奇跟我們的頭上。”謝芷說道。
“聽你這麼維護宋鴻奇,還真是奇了怪,”沈淮頭伸過來,讓謝芷看他額頭還留有一道淡淡疤痕,戲謔地說道,“難道我額頭這道疤,是給哪個鬼砸出來的?”
“我們都不是什麼小孩子了,”謝芷見沈淮又舊事重提,暗吸一口氣,雖然有着要踹沈淮一腳的衝動,但終歸知道這事是她對不住沈淮,故作老成地說道,“你要覺得有些事真重要,你下午怎麼會跟周裕在一起成雙出入?”
“那宋鴻奇、你爸、你哥,知道你一個人住前面的小區?”沈淮問道。
謝芷語塞,她雖然跟宋鴻奇努力在外人面前保持正常的夫婦形象,但叫沈淮直截了當地戳中痛處,也是難堪窘迫,恨氣說道:“你就當我嘴賤……”
沈淮悠揚吹了一聲聲調悠長的口吻,跟着流氓似的。
謝芷氣得杏面似敷寒霜,扭身就走,心裡暗暗發誓,再跟這渾球說一句話就是犯賤。
這時候有三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從後面走過來,湊過搭訕,謝芷理也不理,繼續往前走。
雖然市裡的治安不錯,但看三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粘在謝芷身後不離開,多少讓人不放心;再者把謝芷調戲氣成那樣,沈淮心裡也是暗爽,自然也不讓她這麼就走掉,從欄杆上跳下去,快步追上去,湊到她耳畔吹了一聲口哨,卻不想在氣頭上的謝芷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將他往湖裡推去。
沈淮也是措手不及,只來得及反手抓住謝芷的胳膊,連將謝芷一起帶着往湖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