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永遠這般恩愛便好
寒食節禁菸火,祭掃,踏青,插柳。
清早,靜姝早早起身穿上早已備好的素衣來到前院,待一舅父家子都到齊後,衆人便坐着車馬出了門,去江氏墳塋祭拜。
祭拜了祖先,按照傳統便是要去山上的寺廟中燒香祈福,衆人走到半山腰,便濛濛的下起了雨,所幸雨並不大,穿上蓑衣撐上傘並不會淋溼衣裳。
一行人踩着石階登上山,進了寺廟。
這樣的日子,寺廟裡已是擠滿了人。靜姝跟着舅母兩個嫂和幾個子侄先去正殿拜菩薩。
舅母田氏此刻最大的心願便是小兒子的婚事了,她跪在菩薩跟前,嘴裡唸唸有詞的替兒子乞求姻緣。
兩年天災,潮州並不太平,江家長子已過而立之年,一直在協助父親治理潮州,大嫂子張氏求的便是潮州太平,丈夫仕途能順遂。
二嫂子守寡多年,只守着個兒子過活,心中最大願望便是兒子能出息上進了。
靜姝所求亦是簡單,只願與李陵兩個舉案齊眉,夫妻恩愛便好。她如今已是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有權有面兒,上與婆母們和睦,下與妯娌小姑小叔子們親厚,又有誥命在身,沒什麼可煩心的。她亦不是貪婪的人,身外的人人事事能這般便已是讓她滿意了。
唯一所求,便是能與李陵永遠這樣恩愛便好。
待衆人向菩薩訴說完各自心願出了大殿,外面的雨已經駐了,男人並不像女子那般篤信神鬼之說,跟着出來也不過是礙於傳統應個景兒罷了。
江照與兩個兒子江佑安、江佑辰正坐在大殿外的石凳子上聊天,見妻子終於帶着小輩出來了,他忍不住對田氏抱怨道:“怎這麼久,年年陪你來上香,便是沒有小半日光景,你便不能出來。”
江佑安亦是忍不住附和道:“我亦是最怕陪你們來這裡。”
三個大男人中,有兩個已經是等得極不耐煩了,只江佑辰仍舊是不驕不躁,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田氏方纔再殿裡拜了菩薩後,還爲幺子求了一簽姻緣,是個中籤,寫的是: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田氏看了這籤文,臉子便沉了下來。
只能遙望別人恩愛,而不能得。
難道兒子在姻緣上註定坎坷?
田氏心裡悶悶的,見丈夫埋怨,悶在心裡的火氣便被勾了起來,她白了眼丈夫,木着臉道:“難得讓你們爺們陪着出來一次,等這麼一會兒便不耐煩了,明年你們若不想來,便別跟着來了。”
田氏是個溫和的人甚少發脾氣,江照見妻子這般,便猜到她肯定又是沒抽到好籤兒。
他緩和着語氣說道:“夫人莫惱,我不過隨口抱怨一句,哪裡就不願陪着你來了”
說着,他朝着妻子伸出手:“又抽了什麼籤兒,拿來我幫你琢磨琢磨。”
田氏從袖袋子裡掏出籤子,隨手甩在丈夫身上:“你自己看罷。”
江照拿起籤子一看籤文,便知妻子這是又在爲小兒子的婚事操心。
當初他爲解潮州之困,這才答應與那周員外家結成姻親,這件事上確實是委屈了兒子的,好在那周家雖是商賈之家,但那周小姐亦是個知書達理的孩子,亦是不算辱沒了兒子,不曾想那女孩未待過門便因病故去了。
這一番下來,江照心裡對兒子的愧疚之心更重了。每每面對妻子因此事怨懟,他亦是默默忍耐。
江照看了籤文,笑着哄妻子道:“這籤文寫的是七夕男女歡聚之事,寓意男得賢妻,女遇良人。”
他故作迷惑的望向妻子道:“莫不是咱們家子侄中,又要有喜事了?”
田氏聽丈夫這般分析,心裡的愁雲稍稍微散,她復又從丈夫手中拿過籤文,細細的看了起來。
張氏走到婆婆前,笑着道:“如今咱們家未婚的只有三弟,婆母得了這個籤兒,許是咱們家三郎今年要得個好姻緣了。”
聽兒媳婦亦是這樣說,田氏的臉上終於露出些笑意。
江佑辰本就是細心的人,又怎看不出母親的心思,他起身走到母親身邊,拿過籤文,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孩兒如今想的是早日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並不急着娶妻的,母親莫要整日的爲這個事操心勞神的了。”
江佑安附和着弟弟道:“就是,大丈夫自該先建功立業。三弟剛滿雙十,急着娶妻作甚?待取得功名,什麼樣的女子不能得?”
江照亦是贊同兩個兒子:“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兒有建功之心,甚好!”
聽丈夫和兒子這般說,田氏也覺得自己在兒子的婚事上有些鑽牛角尖了,她忙回道:“哎呀!你們爲何不早說,我方纔只記掛着三郎的婚事,倒是忘了跟菩薩求功名了。”
說着,她便要折回殿中去補求。
遙望大殿內菩薩金身前那擠得烏壓壓的人羣,江照一臉的無奈,江佑安亦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張氏瞥了眼公爹和丈夫,連忙勸慰婆母道:“婆母莫再去了,我方纔在殿中已跟菩薩爲三弟求功名了。”
趙氏亦附和着道:“我方纔也爲三弟求這個了。”
田氏卻尤不甘心,皺眉道:“我再去跟菩薩求求去,多求一次,菩薩自然會多多保佑我兒。”
“畢竟,禮多佛不怪嘛。”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暗暗無奈的嘆氣。
江佑辰過來拉住母親,溫聲道:“既然大嫂和二嫂都爲孩兒求過了,母親莫再去了。於佛祖而言,這不過是區區小事,菩薩要普照芸芸衆生,咱們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一件事去勞煩菩薩,即便是神仙,也要厭煩了。”
田氏聽了兒子的話,被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好罷,那我今日便不再去求了。”
衆人聽了這話皆是鬆了口氣,大嫂子趙氏忙招呼着僕婦照看着孩子們,準備下山。
因上午一直下着雨,雨雖不大,但石板路上亦是溼滑的。一行女眷三三兩兩的攙扶着小心翼翼的下了山,待到山腳,沒了石板青磚鋪路,地上便是泥濘起來。
好容易走到停車馬的棚子,女眷們的繡鞋和襦裙上皆是沾上了泥巴,再不似來時那般潔淨體面的。
小丫頭們忙蘸上溼帕子爲夫人小姐們清理身上的泥穢。
一時間,車馬棚子內外皆是一翻忙碌景象。
江照和江佑安這兩個大男人更是沾了滿靴子的泥水,田氏見父子倆不成體統的模樣,忙叫丫頭們去拿乾淨的靴子來換。
江照不耐煩道:“左右我們爺們騎馬,這一路難免又染上泥水,換它作甚?”
張氏看着那爺倆,又瞥向一旁的小叔子,忍不住說道:“咱們同走一條路,怎麼不見三郎沾上泥水呢。”
江佑辰淡然的立在一旁,他一身素衣,依然是來時乾淨整潔的模樣,便是那皁靴,亦是不染纖塵。
在這一羣稍顯狼狽的人羣中,他仍舊是那幅翩翩公子的矜貴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