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嫁進公府這麼些年頭次見老夫人這般低三下四的有求於人,她心中傷感又悲涼。
雖說李陵待青鸞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但又有哪個女人願意家中住着一個不僅擔着名分而且心心念念着自己的男人的女人,況且青鸞性子如此執拗,當年她及笄前來公府小住,便是隔三差五的來威脅恐嚇她,靜姝真的不敢想象與這樣的人一輩子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光景,況且她現在還有孩子們呢,若是青鸞執拗起來,恐怕連孩子們也要跟着遭殃了。
老夫人眼中含淚,默默的看着靜姝,見她始終不肯鬆口,老夫人接着勸道:“你若是覺得看到青鸞彆扭,待她到府中後,我帶着她去京郊別苑住着也可,祖母現下沒有旁的心願,只求青鸞這孩子能在我身邊平安度日即可,這樣我便是死後,也能有臉去見我那苦命的女兒了。”
說着說着,老夫人又忍不住落下了淚。
靜姝知曉老夫人的難處,更堅信以老夫人的爲人定是能說到做到,但是老夫人早晚有故去的那日,待失去了老夫人的牽制,以青鸞的性子,哪裡會心甘情願的安分守己的看着她與李陵過恩愛日子。
總之,一想到這個哭哭啼啼整日惦記着她男人的小公主,靜姝就頭疼。
自從靜姝嫁進府中,老夫人一向厚待她,老人家這心酸的眼淚可比曹皇后那皇權施壓更讓靜姝不能承受。
靜姝悶頭沉默了好一陣子纔對着老夫人艱難的回道:“茲事體大,並不是孫媳一個人能做主的,待我回去與夫君商量下再做決定可好?”
老夫人深知李陵的牛脾氣,這事在孫媳這裡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被嫡孫知曉,可就難辦了。
李陵對着徐婉寧和平陽道:“大嫂和弟妹在這裡好好勸勸祖母。”
李陵大步走到老夫人跟前,將妻子拉起來護在身側,冷着臉子說道:“祖母真是糊塗了,您你若真心爲表妹着想就該想法子勸她莫再癡迷不悟下去,趁着大好年華找個好人家安分過日子纔是,您將她強塞給我,我對她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又哪裡能給她幸福,再說了,我已經有了妻兒,她日日在我們跟前晃悠,我們一家還哪裡有消停日子可言。”
說着,靜姝微微的嘆了口氣道:“她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祖母這麼一把年紀,萬一有個不好,可怎麼辦?”
李陵冷着臉,斬釘截鐵的乾脆回道:“那也不行,總之,我不會娶她。”
李陵雖也見不得老祖母這般模樣,但他依舊是冷硬着道:“祖母莫再說了,這事我絕不會同意,您若是執意將表妹接到府中,我定會不顧情面的將她攆出去。”
李陵這話一出口,一旁的徐婉寧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瞥着老夫人遞來的眼刀子,她立馬憋了回去。
徐婉寧現下終於明白了老夫人的打算,她正在這裡氣憤不已,驟然見李陵進來亦是唬得撫着胸口連聲道:“哦!二弟這一嗓子,可嚇死人了。”
說着,老夫人又緩着語氣,帶着哀求的意味對着孫子道:“祖母知曉你鍾愛姝兒,但是祖母跟你保證,青鸞便是入了府,祖母也斷不會讓她影響到你們絲毫,還不行嗎?”
平陽坐在最邊上,見了李陵這副架勢她下意識的撫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站了起來。
老夫人聽了這話,她擡起頭看向孫子,緩着語氣道:“祖母已經跟姝兒說過了,待姝兒進了府中,我便帶着她去別苑過日子,祖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留你表妹在身側悉心照顧。”
在她與青鸞之間,老夫人雖然到底還是站在了青鸞那一邊,但靜姝卻是能理解她,這事若是換做了她自己,定然也不會置自己親生女兒的骨肉於不顧。
靜姝雖心善,但可不是菩薩聖母。
李陵看着妻子,微微一笑,驅散了方纔面上那駭人的陰雲密佈。
青鸞這番操作雖然讓她厭煩,老夫人的悲慼亦是讓她爲難,但是她堅信李陵會堅定的站在她身後爲她撐腰。
他沉着臉,滿身的肅殺之氣,那強大的氣場,唬得屋中幾個女眷俱是一驚。
“祖母都不肯護着你了,你還能這般爲她老人家着想,當真是個有孝心的。”
靜姝雖然不在意青鸞的死活,但是她卻是做不到連老夫人也不顧念。
老夫人見孫子這般油鹽不進,她忍不住悲從中來,抹着淚道:“你小姑姑當初可是爲了公府的前程才無奈進宮,最後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她就留下青鸞這麼一個骨肉,如今這孩子爲了嫁你不惜以死相逼,難道你就真的這般鐵石心腸的置她於不顧。”
待被李陵拉着走出去好遠,靜姝才掙脫開他的大手,皺眉問道:“現下青鸞爲了嫁你在宮裡正鬧着絕食呢,恐怕這事陛下和曹皇后也已經知曉,所以才宣祖母去宮裡看望青鸞。”
說罷,他便拉着靜姝,頭也不回的出了安僖堂。
當着靜姝的面,老夫人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思,她看着靜姝道:“伯約一向對你情深義重,即便是讓青鸞只擔個虛名,伯約他定然也不能願意,你若是能答應祖母,然後回頭再來勸伯約,這事還能有些餘地。”
李陵的話帶着一絲調侃又帶着一絲欣慰。
靜姝心軟,見老夫人一把年紀這般悲慼模樣,她難過得也跟着落了淚。
老夫人指着李陵罵了句:“你這牛脾氣,真是氣煞我了!”
這下,徐婉寧雖憋住了沒笑,但平陽卻是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來。
情和理,有時候到底是不能兩全。
便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老夫人見了孫子這般駭人的模樣,亦是不自覺的垂下了眼眸。
“不用勸了,我不同意!”老夫人話音剛落,李陵便大步流星的邁進了屋子。
“祖母若是不想生氣,便莫要再插手此事,否則,待我真的將表妹攆出府去,您更要生氣。”
她對李陵有一種堅定的信仰,堅信他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既然自己最在意的人不會讓自己失望,那麼對於其他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靜姝看向李陵,笑着道:“我可是這公府主母,自然要讓闔府安定。”
李陵屈指颳了刮妻子的鼻尖,調侃着道:“吾妻既然如此賢惠,那不如爲夫便勉強將那青鸞娶進府中罷,只是你到時候可莫要爭風吃醋,鬧得闔府不安定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