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長假一過,天京這邊就開始冷了。
丁少陽小時候落下了病根,冷空氣一激,就咳個不停。最近作曲量挺大,煙抽了不少,這讓他在這個深秋,日子不太好過。
“我要戒菸。”丁少陽對李逸鳴說道,“你要監督好我。”
一邊說着,丁少陽拿出雪茄盒,依依不捨地遞給李逸鳴:“藏起來,別讓我找到。”
李逸鳴嘆了口氣:“您要是成心想戒,扔了吧。”
丁少陽臉上的肌肉顫動了一下,看上去很肉痛,一咬牙:“算了,這盒抽完再戒。”
熟練無比地切好雪茄,往嘴裡一擱,柴油打火機點上,丁少陽一邊咳嗽,一邊說道:“雙鬼這倆傢伙,這禮拜的兩首歌,牛逼是牛逼,但裝得卻有些過了。我看啊,又要被葉落吊打。”
“總監,咱這禮拜的兩首歌,比雙鬼的要好。”
“風格不一樣,這沒法比。”丁少陽擺了擺手,“行了,聽聽葉落的吧。”
“好的。”李逸鳴操控電腦進入葉落的音樂專區,專區裡面兩首歌已經放上去了。
第一首是《煎熬》,丁少陽辦公室裡9.1聲道的音響走了一遍,丁少陽只能苦笑:“這沒法玩了,這小子就這一首,能頂我兩首。”
李逸鳴也搖頭道:“總監,您也別一個人扛,這禮拜的兩首番外,都是我做的。您只是把把關而已。不如葉落,主要責任在我。”
丁少陽笑道:“出了我的手,進了我的專區,這兩首就算是我做的。你好好做你的音樂就行,番外,以後都是你來做,勝負算我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趁這段時間,你好好打磨打磨你的編曲技巧,今年年底的‘原創好歌曲’,你我師徒攜手,給葉落來一下狠的。”
“嗯。”李逸鳴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動,然後問道,“那我們聽下一首?”
“好啊。”丁少陽微微頷首。
這首歌一開始的前奏,就讓丁少陽精神一振,臉上現出玩味的神色。
“搖滾?”丁少陽笑道,“雙鬼麻煩來了。”
電吉他和鼓點大肆張揚之後,羅布帶着點痞氣,還有些混不吝的嗓音,從音箱中傳了出來。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裝作正派面帶笑容。
不必過份多說,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作些什麼。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總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
……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
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
歌名:《無地自容》。
李逸鳴聽着這首歌,眼睛卻一直看着自己的恩師丁少陽。
丁少陽雖然年過四十,但卻是個真情率性的人,臉上不會藏東西。他在聆聽一首歌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是這首歌的晴雨表,是非好壞,一看便知。
今天丁少陽在聽這首《無地自容》這首歌的狀態,真是讓李逸鳴覺得無地自容。
李逸鳴在聽這首歌的時候,心是揪着的,他不知道葉落會拿出什麼驚人之作來,打壓自己的新歌。
但是丁少陽,實在太放鬆了,叼着雪茄,點着頭,打着響指,就把這首歌聽完了。
好像他跟葉落之間比斗的勝負,他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單純地沉浸在音樂之中。
這份宗師氣度,實在是讓李逸鳴心折不已。
“這首歌我太喜歡了。”聽完這首《無地自容》,丁少陽笑道,“把我搖滾的癮都勾出來了。下週主線,咱也玩一首搖滾。”
……
上都,葉落的工作室內。
“指導老師……”虞依依聽完了這首歌曲,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葉落,“我就想知道,還有什麼題材能難住你嗎?”
“有。”葉落點點頭。
“什麼?”虞依依馬上追問。
“怎麼才能讓你停止崇拜我。”葉落眨了眨眼。
“討厭啦!”虞依依舉起小拳頭要打,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捨得打下去,甩了甩手,說道,“指導老師,你這首搖滾,分寸真好。雖然其實也很張揚,但是這個張揚的感覺,更多的是歌詞和曲調結合之後,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味道。這個境界,比雙鬼流於形式的張揚,高明太多了!”
胡賈寧也說道:“搖滾,要的就是一個態度,什麼是態度,穿什麼衣服不重要,心裡堅信的東西,這才叫態度。葉落,你這首歌,我覺得被稱之爲中國搖滾樂的里程碑,都不爲過。中國式的搖滾,就從這首歌開始。”
葉落打了個寒戰,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老胡,你這是要捧殺我啊。我臉皮這麼厚,都被你誇得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晚上繼續把車借我就行。”胡賈寧笑道。
“好吧。”葉落翻了翻白眼。
“其實……”這時候楚沫兒說道,“這兩首歌中,我反倒更喜歡宋嫣的《煎熬》。這首歌宋嫣的演繹,真的很棒。我想如果我唱這首歌,唱不到她這個程度。”
宋嫣聽到楚沫兒這麼說,有些意外,臉微微一紅,看了葉落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去。
“咦?”虞依依眼尖,問道,“宋嫣,你怎麼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我可從來沒收過你房租。”宋嫣白了虞依依一眼。
“哦。”虞依依雙手捂嘴,不敢多說什麼了。
……
等到歌聽完,一羣妹子議論一番之後紛紛散去,葉落總算可以繼續工作了。
眼看快三點了,這一下午時間所剩無幾,葉落在幹活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加快了速度。
現在葉落手裡的活兒,慢慢多起來了,三張專輯要做,電影音樂也要做,不過這些,都不是火燒眉毛的事情,最要緊,還是下禮拜的兩首主線歌。
爲了給mv製作留出足夠的時間,今天必須先弄一首出來。自己的歌可以週一錄,但是楚沫兒的歌,明天要趁着她禮拜天沒課錄出來。
其他人都走了,楚沫兒依然陪在葉落身邊。葉落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友,說道:“沫兒,下禮拜你唱的這首歌,我覺得挺好,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來參謀參謀?”
楚沫兒放下了書本,微微笑道:“好啊。”
葉落點點頭,然後卻沒有抽出電鋼琴,也沒有遞給楚沫兒耳機,而是站起身來,在工作室牆上,取下一把吉他。
這把吉他,有些年頭了,葉落彈過,楚沫兒也曾用這把琴把葉落叫醒。
這是葉落高中的時候,父親給他買的,價格不貴,但有感情。所以以前掛在出租屋的牆頭,現在就掛在工作室裡,葉落有時候興起,就會拿下來彈一會兒。
葉落備選的這首歌,當然他已經做了主旋律,不過讓自己女友聽歌,葉落還是喜歡現彈。一方面是可以在女友面前表現一下,另一方面,這多少也是一種情調。
唐錦繡本來在打電話,一看葉落拿起吉他,馬上三言兩語,就把電話掛了,一副屏聲凝氣的樣子,看樣子也很期待葉落的表現。
吉他掛久了,弦會鬆,音會跑,所以葉落先低頭調了調絃的鬆緊度,試了試音。
試完了音,葉落剛要彈,楚沫兒卻伸手按住了琴絃,示意葉落等一下。然後她雙手往自己脖子後面一伸,拿下了自己掛着的項鍊。
這條項鍊,紅線串成,中間穿着一枚黑底白字的吉他撥片,用小篆,寫了一個“落”字。
看到這枚撥片,葉落神情一動,心裡生出一種溫馨的感覺。
這枚撥片,是葉落送給楚沫兒的定情物,以前楚沫兒練琴,就會用它。後來在新銳女生舞臺上,楚沫兒兩首吉他曲,都是用這枚撥片彈的,結果淘貝上這種撥片都賣瘋了。
新銳女生結束之後,這枚撥片楚沫兒就捨不得用了,而是用紅線穿了起來,貼身掛在脖子上,說這是她的幸運符。
今天看到葉落要彈吉他,楚沫兒把這枚撥片從紅線中取了出來,遞給葉落,柔聲說道:“用它吧,別傷手。”
葉落接過撥片,嘆息道:“用這個,這首歌我就不忍心彈了。”
“爲什麼?”楚沫兒問道。
“這首歌,還是分手歌,很悲。”葉落笑了笑,“用這個彈,不吉利。”
一邊說着,葉落從楚沫兒手裡拿過紅線,又把這枚撥片串了回去,還給了楚沫兒,笑道:“一會這首歌彈完了,我再替你戴上去。”
“嗯。”楚沫兒點點頭。
低頭撥琴,悅耳的吉他聲稍顯落寞,伴着指尖的琴絃不斷振動,葉落開始演唱。
“我們都曾經寂寞而給對方承諾。
我們都因爲折磨而厭倦了生活。
只是這樣的日子,同樣的方式,還要多久。
……
早知道是這樣,像夢一場。
我纔不會把愛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我能原諒,你的荒唐。
荒唐的是我沒有辦法遺忘。
……”
這首《夢一場》,葉落剛唱完,楚沫兒就幽幽嘆了一口氣:“真不想唱這首歌。”
“嗯。”葉落點點頭,“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換一首。”
“不。”楚沫兒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悲涼,“不是不喜歡,這首歌,我怕我會唱哭。我沒辦法想象,如果我們倆人真的到了這首歌唱的地步,我該怎麼辦。”
葉落沉默了一下,剛想勸慰自己的女友,卻聽到唐錦繡說道:“老闆,紙巾。”
一扭頭,葉落嚇一跳,自己這位多愁善感的女助理,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