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如今雖然徹底失寵,可到底是皇家的女兒。一個公主,卻給自己妹妹當陪嫁,怎麼都是說不過去。
王珠卻咬住了脣瓣:“七皇姐素來和我不和,上次太子哥哥對我污衊,她還幸災樂禍,詛咒太子哥哥去死。女兒爲國犧牲,她憑什麼踐踏我的幸福,以後能歡歡喜喜的嫁人?我就是想不過了,若父皇不答應,女兒也是不想犧牲自己。”
夏熙帝只恐怕王珠不答應,再者他原本就厭憎王嫣,早當自己沒這個女兒了。
如今這般光景,夏熙帝卻也是頓時溫聲說道:“小九也不必生氣,我讓嫣兒隨你一道,做你陪嫁的滕妾,那就是了。”
王珠頓時也是盈盈一福,就是這樣子謝了。
她輕輕的垂下了腦袋,自己在夏熙帝跟前,分明也是柔順乖巧的模樣。可她垂下去的腦袋,她那一雙眸子浮起了幽潤的光彩,眼中的光芒宛如兩點鬼火,竟似有些駭人。
而那漆黑的瞳孔之中,卻也是流轉了不盡深邃之意。
東海之行,她王珠也是已然要去了。要將自己想要吞噬的,都是吞噬殆盡。
一個月後,一支隊伍卻也是緩緩的離開了京城。
這支車隊輜重頗多,行駛得也是頗爲緩慢,只因爲這馬車之上,原本有兩位嬌客,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了。
姜皓騎在馬上,容色卻也是談不上如何的好看。
他的臀部已然是受了重傷,如今雖有修養,馬鞍之上也是塞了許多棉花,可動一動還是扎心般的痛楚。
而這一切,都是歸功於王珠。
這個大夏的九公主,雖然是身爲女子,卻也是全然不知曉避忌。
王珠心計深沉,一番算計,讓自己當真是吃了一番苦頭。
姜皓卻也是不覺咬牙,如今自己發配去東海,卻因爲海龍衛的緣故。
東海駐軍,照着規矩,原本也是三年一換。如今前任海龍衛統領沒了,夏熙帝下旨讓姜皓前去。
姜皓隱隱猜得到,這是王珠挑撥離間之策了。
他內心之中,卻不覺添了諷刺之意。
王珠此舉,當真是王座笑容了。
雲暖陽是個風光霽月的人,既然是如此,王珠這見不得光的小小離間之策,又哪裡能有什麼用處?
馬車之中,坐着的正是這次前去東海的王珠。
天氣漸漸的涼了,王珠也是披着棗紅色滾金線披風,簇擁着一張清秀面頰,越發襯托出面頰清秀若雪。
她拉起了馬車的車簾,瞧着外面的景色,可目光變幻,這些卻也統統沒放在心上。
想到了陳後,王珠微微苦笑。
母后和太子哥哥,他們自然是不肯的,可是如今卻也是管不住自己了。
王珠記得自己離去之前,陳後摟住了自己,不知哭了多久。
這一次自己嫁去雲家,陪嫁之豐卻也是逾越常例的。
王珠記得陳後的淚水,輕輕落在了自己手掌時候的感覺。
明明是微溫的淚水,落在了手掌間,卻也是如火般灼熱。
母后淚水的滋味,卻也好似什麼難以言喻的沉重,如烈火一般涌上了王珠的心口。
王珠輕輕的擡起了自己的手掌,如今掌間淚痕早幹,卻仍然記得那淚水落在手掌之上的感覺。
她不覺輕輕嘆息了一聲,伸出手卻不覺輕輕一攏自己耳邊的髮絲。
藍天邊上,雲彩朵朵,卻也是十分的瑰麗。
可就在這時候,後面的馬車卻也是生出幾分動靜。
王嫣陪嫁,作爲滕妾,是和王珠一道的。
彼時此事說給王嫣知曉時候,王嫣可是生生氣瘋了。
而如今王嫣隨着嫁入,自然也是氣憤。
也不多時,隨行的侍衛卻也是不覺匆匆過來,面頰上不覺添了爲難之色:“九公主,如今那七公主好生鬧騰,絲毫不肯安撫。”
王珠眼波流轉間,不覺添了幾許狠色。
一伸手,卻也是讓這支隊伍停下來了。
姜皓皺起了眉頭,心中卻也有些不悅。
王珠身爲公主,素來狠辣,便是同爲宗室之女,還不是讓她如此的糟蹋。
只不過這檔子爭風吃醋的事兒,姜皓卻也是懶得理會,只冷眼旁觀。
王珠卻也是盈盈的下了馬車,棗紅色的披風越發襯托面頰雪白素淨,宛如空雪之意了。
她輕輕一攏髮絲,卻讓人將王嫣捉過來。
王嫣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一雙眸子裡頗多怨毒之意,嬌美的面頰卻也是浮起了一陣子的嫣紅。
王珠脆生生說道:“再如何,也是不能一路讓七皇姐一路被綁着去東海郡。”
王嫣卻也是不覺咬住了脣瓣,一臉憎惡之色,眸光之中流轉了森森寒意。
“王珠,你這個賤婢,要我做妾,我是寧死不從的。”
可她一顆心,卻也是不覺往下沉。
太子出事時候,自己趁機落井下石,冷嘲熱諷。
那時候王珠冷嘲熱諷,自己也是沒放在心上。
卻沒想得到王珠居然這樣子狠。
王珠卻嫣然一笑,笑如春花,目光之意更濃。
姜皓卻扭過頭去,他知曉,王珠若是笑了,便是必定沒什麼好事。
果然王珠盈盈走過去,揚起了手掌,便是狠狠的抽打王嫣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力氣不小,王嫣面頰頓時一片紅腫。
她咬牙切齒,不可置信!
王嫣思忖,自己左右還是個公主,王珠居然是這樣子的狠?
“你,你簡直是蛇蠍心腸。王珠,你竟然是這般待我。我是你皇姐,何嘗不是大夏公主。你居然是如此忤逆,冒犯姐姐。”
只不過王嫣雖叫嚷,周圍卻也是無人應答。
她目光所及,隨行的侍衛卻也是不覺紛紛垂下頭去。
這個七公主,還當真是糊塗了,也是不知輕重。
此時此刻,她還以爲是什麼金枝玉葉。既然夏熙帝已經讓她嫁入雲家爲妾,心裡就沒見得有這個女兒。
反而這九公主,那可是備受寵愛,便是到了雲家,也是不敢怠慢。
他們這支隊伍,以後必定是會留在東海。既然是如此,沒誰膽敢忤逆王珠。
王嫣叫嚷了幾聲,見着沒人應自己的話兒,一股子的涼意卻也是頓時涌上心頭。
等王嫣聲音低下去了,王珠再過去,賞賜了幾巴掌。
周圍一片安靜,這啪啪的耳光之聲卻也是越發鮮明。
紫枝在一邊柔柔的勸說:“公主小心手疼。”
她不過湊上去說句話兒,倒也並不是當真擔心什麼。
王珠素來聰慧,如今也是知曉分寸的。打巴掌的時候,王珠是摘了手指套,免得打花了王嫣的臉。可見王珠雖然兇狠,卻不見得沒有成算。
而王珠冷冷的哼了一聲,卻也是掏出了手帕,狠狠擦了一下掌心。
王嫣如今,卻已然是一派呆滯。
原本王嫣在宮中,也是被嬌寵長大的。母后對於許妃,也並無惡意。只可惜母后的寬容,她們沒當福氣,卻當陳後柔弱可欺。既然是如此,對着這樣子的人物,王珠也是不必客氣,折辱了再說。
如今王嫣面頰紅腫,容色卻有些茫然。
姜皓雖瞧不上女子,見王嫣面目秀美,姿容柔弱,倒是不覺升起憐愛之意。他雖不愛管這個閒事,卻也是不覺鄙夷王珠。身爲女子,竟然是如此狠辣,連親姐姐也是不放過。
王珠笑了笑:“如今還幫着嫣公主做什麼,還不快些給她解開。莫非還當真要一路捆着過去,去東海不成。”
她年紀輕輕,雖然是女流之輩,卻隱隱有一縷不可違逆的威嚴之意。
如此輕輕一句囑咐,王嫣的束縛頓時也是解開。
“七皇姐如此鬧騰,那也分明不願意與我一道前去東海,嫁給雲家。既然是如此,我這個做妹妹的,怎會如此勉強。七皇姐若不願意,自可以離去就是。”
王珠緩緩說道,眉宇之間卻也是一派晶瑩。
王嫣如此鬧騰,如今被王珠允了,她非但沒有歡喜,反而不覺有些驚疑之意。
這個九公主,到底在做些什麼?
王珠心思一向歹毒,她就不信王珠會善待自己,必定是算計什麼。
不錯,自己若是回去,父皇必定是震怒,必定也是饒不得自己。
自己這個九皇妹,心計竟然是這般深沉?
果然王珠不覺柔柔低語:“七皇姐不必擔心自己回去被父皇責罰,這單身女子若是跑出去,既美貌,又沒戶籍,此處雖是京郊,可你走了不到二十里地,恐怕就會被人牙子劫了去,到土窯子裡過下半輩子。如今,誰也是不能攔着七皇姐。”
王嫣面色一變,惱恨無比的瞪着王珠。
王珠目光流轉,卻輕輕從眼前這些人面容上逡巡過去:“在場諸位,若誰要跟七皇姐走,我也自然不會留。只不過私拐公主,違逆聖旨,自己不要命不要緊,卻還是莫要連累家裡的人。”
王珠目光所及之處,隨行的兵衛卻也是不覺都垂下頭去了。
不錯,若是私自送七公主回京,那自然是拂了陛下顏面,違逆聖旨。
有人收了王嫣的賄賂,還當真活絡了心思,如今卻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好歹沒當真做出什麼事兒,否則卻也是不知如何結果。
王珠也沒理會王嫣了,徑自上了馬車。
王嫣卻也是不覺一臉惱恨。
此時此刻,她被王珠一嚇,自然是不敢走了。只不過若是這樣子乖順起來,也是面子都過不去。
好在就在此刻,她身邊婢女水柔過來,輕輕的勸慰了幾句,勸着王嫣上了馬車。
王嫣有了臺階下,輕輕抹去了面頰上淚水,也是上了車。
自己如今當衆受辱,隨行的人卻也是不知如何輕視自己。
想到了這兒,王嫣頓時悲從中來,不覺哭泣得更加大聲一些。
一旁的水柔,面色卻也是有些鬱郁。
她雖然是宮婢,原本是侍候許妃的,也是許妃身邊得力的人。
可正因爲這個樣子,許妃心疼女兒,方纔說動自己陪着王嫣嫁去東海雲家。
背井離鄉,水柔自然是不樂意。只不過許妃張了口,她也是不得不從。
自己家人,可是被許妃照拂。說是照拂,和被許妃拿捏了也差不了許多了。
水柔是個聰明人,既然知曉反抗不得,倒是真心想爲王嫣籌謀。
然而王嫣這個七公主,卻是糊塗得緊。
都是送出京城了,居然還是這般哭鬧。如今被王珠羞辱,更是落了個下馬威。
水柔心裡嘆了口氣,很瞧不上王嫣,卻也是不覺安撫幾句。
再如何,自己以後還是要依靠這傻子。
“公主,如今你鬧脾氣,豈不是順了她的心。我瞧如今,還是不要做回去的打算了,好生籌謀纔是。”
一邊這般說着,水柔也是將藥膏細細的抹在了王嫣的面頰之上。
她還是慶幸,王嫣這張臉沒有打壞。
不過稍稍腫了一些,抹了藥膏,這面上的腫也是這般消了去了。
若當真壞了,那可是不好。
水柔一邊塗抹藥膏,一邊心中有自己的盤算。
王嫣別的不說,這一張臉卻頗有姿色,生得十分秀麗,便是在京城也是個出挑的美人兒。她在大夏宮中,雖然是比不上王姝,卻勝過王珠一籌。
故而這張臉,若是打壞了,那可就有些不好了。
若是往日,王嫣生氣惱怒,必定是會跟身邊侍女置氣。只不過如今,王嫣一再受挫,那身上的驕縱之意卻也是不覺淡了不少。
饒是如此,王嫣卻也是惱恨的說道:“你話兒倒是說得十分好聽,可是事到如今,我還能如何,不過平白被那小蹄子羞辱罷了。”
王嫣的心中,可謂是又氣又恨。遙想當初,王珠不過是個花癡,自己隨意折辱,那也不算什麼。
豈料如今居然是風水輪流轉,居然是落到了這個樣子。
水柔嘆了口氣:“論容貌,公主勝過王珠許多。論性情,那王珠手段雖然是狠辣,卻不會對男子放下身段兒。陛下之意,是不樂意雲家和姜家聯盟,派九公主卻多半存了監視要挾之意。雲將軍要是不傻,一定不會喜歡她的。若七公主你能得到雲將軍的歡心,許妃娘娘也多了臂助。”
水柔這樣子說,王嫣卻也是不覺活絡了心思。
只不過她卻又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到底不過是妾,這地位卑賤,哪裡能夠得上。”
身爲公主,她自幼倨傲,素來也是不將那些身份低賤的人放在眼裡。
可如今,風水流轉,自己居然是成爲妾室,當真是諷刺得很。
從高處跌下來,她自然是覺得很難接受。
水柔卻不覺在想,便是王嫣不樂意,她究竟也是妾室了。
既然是如此,王嫣便是心中不樂意,又能怎麼樣?
只不過勸服王嫣,水柔卻只能低聲細語的說道:“便算是妾,那又怎麼了。這京城之中,寵妾滅妻的人也是多了去了。說到宮裡面,陳後是皇后娘娘,那許妃不就是所謂的妾了?可若八皇子能繼承皇位,還不是能夠翻雲覆雨。這名分二字,總不能拘束人一輩子。”
水柔這樣子說着,聽得王嫣卻也是不覺眼前一亮。
不錯,自己若是死了,豈不是順了王珠的心意。
王珠領着自己出來,不就是想要自己去死。
既然是如此,自己便生要跟王珠鬥一鬥。自己這條命,留着噁心王珠也好。
想到了這兒,王嫣精神卻也是不覺一振。
此時此刻,就在這京城郊外,那丘陵之上。
此處地勢略高,立於此處,正可將王珠的隊伍瞧着清清楚楚。
此時此刻,一名妙齡女郎騎在了馬上,有幾分怨毒的看着王珠的隊伍。
她黑紗蒙面,只露出了一雙眸子,灼灼生輝。
這個女子,王珠其實是認得的,正是那江家的女兒江採。
江採在兗州之事後,就投靠了王珠。
實則身爲前朝餘孽錦城公主,卻以江採之名,來到了王珠身邊,伺機而動。
原本想親近王珠,得到王珠的信任,甚至趁機顛覆大夏的江山。
卻沒想到王珠居然是將她投閒置散,並不如何理會。除了讓她去尋覓鳳凰雙玉,其餘要緊的事情,江採居然是並沒有沾手。
等到太子的位置穩如泰山了,江採方纔隱隱明白自己錯了。
自己留在王珠身邊,不過是徒自惹些事兒罷了。
江採惱恨,也許王珠早瞧出自己是有些不妥,所以貓捉老鼠一般戲耍。
這個九公主,也許就是大夏的福氣,曾經的兗州,如今的京城。
兗州之中,自己許是計差一籌,可這一次自己卻也是確確實實被王珠所耍弄。
一股子不甘之意,頓時也是涌上江採心頭。
還有林墨初那個畜生,這世上怎麼會有林墨初這樣子的畜生,自己給他的機會,他卻轉手將裴家給賣了。
錦城公主驀然惱恨,一轉身,咚的一箭給射過去。
那畜生就在錦城公主身邊,那箭擦過了林墨初的鬢髮,並且讓林墨初的面頰頓時添了一縷血痕。
林墨初脣瓣卻浮起了溫潤的笑容,眼睛神采飛揚:“錦城,若誰讓你生氣了,我殺了她,爲你出氣好不好。”
錦城公主胸口不覺起伏,不覺惱恨無比。
這個混蛋,不知道騙了自己多少次。可是爲什麼,自己內心終究還是忘記不了他。
林墨初是個無恥之徒,爲了得到利益,什麼都可以犧牲。
既然是如此,爲何自己放不下。
林墨初卻不覺輕笑:“這大夏的九公主你可是不喜歡,如今我弄死她讓你歡喜好不好?”
錦城公主卻不覺容色微冷,眉宇間甚至凝聚了一縷森森寒意。
她眉宇間凝結了一縷冰雪,心中卻一陣子悲涼。
林墨初就是這個樣子,一次又一次的坑了自己,可是自己卻仍然是放下來。
而林墨初卻也是微微一笑,極爲無賴說道:“這一次,並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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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多通情達理,以理服人啊
還有小九嫁人是爲了剋夫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