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欠欠身子,唐逸就忙拿枕頭墊在她身後,蘇梅感激的笑笑,說:“其實沒什麼,我就是受了傷,想見見張震,一個人在異鄉,尤其是晚上,真的很難捱。”
唐逸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在安東,夜深人靜之時,唐逸又何嘗不會思念他所牽掛的人?
“唐市長,你忙你的去吧,我這兒真的沒關係。”
唐逸品了口茶,琢磨了一下道:“小鄭的表情告訴我,你一定是得罪了什麼人,真不想跟我說?那,我去問小鄭。”說着就放下茶杯,作勢站起來。
蘇梅忙拉住他,無奈的道:“是省公安廳的,其實沒什麼大事兒,撞車而已,但他們挺橫的,撞傷了我,還給我安個阻撓辦公的帽子,我就想嚇嚇張震,要他來幫我把這事兒辦了,小鄭沒見過多少世面,當然當成大件事,唉,怎麼把你驚動了?”
唐逸笑笑:“沒啥,等他們再來,你給我電話,我和他們說。”
蘇梅微微點頭,唐逸就站起來說:“那你好生養着吧,我去預約。”
蘇梅疑問的看着唐逸,唐逸一笑:“預約見省長大人。”蘇梅就格格嬌笑。
唐逸出了病房,小鄭剛要進病房,唐逸叫住了她,小鄭知道了唐逸的身份,面對這位年紀甚輕的市長,她驚奇之餘更有些拘謹。唐逸笑呵呵道:“沒什麼大事,你照顧好她,我就回安東了。”眼睛,仔細觀察着小鄭的反應。
小鄭詫異的道:“您。您回安東?”
唐逸點頭:“這幾天安東會很忙,蘇梅雖然是我的老朋友,我也不能留下來照顧她啊。”
小鄭猶豫了一下,輕聲問:“唐市長,您今晚能不能來一下?”
唐逸盯着她沉吟不語,小鄭在唐逸逼視下,只覺得自己地內心也被他看透,不知不覺就開了口:“是,是公安廳那個雷副廳長說要晚上過來,蘇經理。蘇經理以前就認識他,我陪蘇經理和他吃過幾次飯,他,他以前態度可好啦,可是,可是不知道那天他怎麼就變了個人似的,他好像答應蘇經理什麼事,但沒有做到,而且就變了臉。後來,後來蘇經理就被人打了。
我,我上午聽到蘇經理的電話,好像雷廳長晚上,晚上會過來,蘇經理很怕,這不。說等安東的朋友來就轉病房,唐市長,您,您能不能幫幫蘇經理?我,我真怕她出什麼事。”
唐逸微愕,卻是想不到事情這般曲折,蘇梅,準備在交州發展很久了,這個雷廳長大概是她新近夠上的關係吧,沒幫上蘇梅的忙反而翻了臉?只怕是蘇梅討要付出的報酬?甚至說了什麼過火的話。使得雷廳長大動肝火。對東北來的孤身女子,人家自然不放在心上。
蘇梅,現在城府極深啊,剛剛一直表現的很自然,自己可是沒看出她會有這麼大麻煩,而且涉及利益糾紛,她,是不希望自己知道吧。
唐逸想了想。就從包裡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小鄭。說:“這是我地電話,晚上那個雷廳長真的找到你們。而且氣氛不對,你抽空打這個電話找我。”
小鄭忙將卡片鄭重其事收起來,用力點頭。
嶺南省級幹部別墅區坐落在交州市東郊小青山下。
小青山是交州最著名的休閒度假區,也是國家4A級風景區,山不高,也就六七百米的樣子,由一組連綿的山脈組成,在山頂可以看到清河繞城而過,到山腳下,盤旋一圈,流向東方的大海。
三四十棟別墅就建在離小青山不遠的一個小丘陵上,有高有低,錯落有致,白牆紅瓦,掩映在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顯得寧靜而莊重,彰顯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唐逸是被保姆小李接進去地,大門前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顯然認得小李,但還是認真檢查了唐逸的身份證和工作證,這才揮手放行。
唐逸和小李見過幾面,很清秀的四川妹子,手腳勤快,乖巧聽話,很得二嬸喜愛,從北京帶到了嶺南。
看着小李,唐逸就想起了自己家裡那好吃懶做的極品,不由得搖頭嘆息,真是羨慕不來啊!
寬闊的客廳,或許是因爲主人身份的緣故,簡單地佈局,卻顯得大氣磅礴,寧靜而莊重。
東面牆壁上,掛着一幅老太爺的筆墨,四個字“寧靜致遠”,筆力凝練,深沉而又淡泊,令人觀之心神皆寧。
唐萬東見唐逸盯着牆上筆墨,笑道:“我這兒可不像你的龍鳳居雅緻,你那兒是天作之合,我這兒呢,寧靜致遠。”
聽二叔取笑,唐逸笑笑,說起來,首長親筆寫的字墨自己一直收着,可不敢掛起來,免得太過驚世駭俗,首先就怕嚇到蘭姐,怕會對她擦拭牆壁造成啥陰影。
“你呀你,來之前也不提前幾天打招呼,你二嬸回京了,她可是念叨了幾次,說想你呢。”
唐逸笑笑:“等春節吧,我也挺想二嬸的。”
唐萬東拿起茶杯品口茶,看了唐逸幾眼,問:“欣欣,最近和你聯繫挺勤?”
唐逸恩了一聲,唐萬東點頭,“多說說她,她聽你的。”
唐逸笑道:“欣欣不用人操心的。”
小李將切好的水果送到茶几上,唐萬東看看錶,就對小李道:“準備晚飯吧,清淡點,小逸不喜歡吃肉。”小李麻利的應一聲,就轉身向廚房走去。
“二叔,治水的工程你在搞吧?”
唐萬東就是蹙眉,唐逸心知他心裡怕是在嘀咕,這小子。怎麼三句話不離治水?
但話還是得說,“二叔,這兩年南方水災嚴重,您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唐萬東微微點頭,拿起茶杯品茶,顯然不喜歡再與唐逸討論這個話題。
唐逸卻不罷休,硬着頭皮道:“二叔,我看不但嶺南要將治水當成大事來抓,您在全國性會議上也應該專門就治水提出議題,要將嶺南治水轟轟烈烈搞起來。引起南方几省,甚至是全國地注意。”
如果是以前,只怕唐萬東早就不耐煩地訓斥唐逸,但現在唐逸地位不同,唐萬東雖然心中不耐,也只是笑笑道:“面子工程,作再多也只是面子,經濟,纔是裡子啊!”
唐逸搖搖頭:“治水。抑制洪災,可以防止千萬民衆流離失所,這纔是實實在在地功績,二叔,在南方會搞經濟不難,提升GDP也不難,但想真正幹出些引人注目的名堂。才真的難呢,轟轟烈烈治水,怎麼也不會是壞事,像您說的,最多被別人罵上幾句面子工程,但如果真的遇到洪災……”唐逸就不再說下去,既然不能明說自己可以預見到明後年的洪災,想使得二叔正視自己的話,大義是講不通地,只有用利害關係。利益驅動。
唐萬東慢慢喝着茶。沒有說話,但唐逸知道,他卻是動心了。
“二叔,公安廳黃廳長您知道這個人吧?”唐逸突然想起了蘇梅地事,對嶺南的局勢,唐逸不大清楚,也不好多問,有些事。不在自己範圍所及。知道地越少越好。
唐萬東笑笑,“公安口。很複雜啊!”說着就問唐逸:“你怎麼知道他的?”
聽二叔語氣,唐逸就知道二叔尚沒有掌控嶺南的公安力量,畢竟那次碰撞之後,藉機進入嶺南的不止唐系,何況,嶺南固有勢力也不會馬上銷聲匿跡,嶺南的局勢,應該是極爲複雜的。
唐逸琢磨着措詞,慢慢道:“是我一個朋友,春城的生意人,最近來交州發展,應該與黃廳長有些利益上的糾紛,不但被人打傷,今晚,黃廳長好像還要去找她的麻煩。”
“哦?”唐萬東身子坐直,明顯對這個信息很有興趣。“給我說說你那朋友地詳細情況。”
唐逸知道,這個消息可能對二叔有用處,是以不能有一點隱瞞,就將蘇梅的資料和盤托出,甚至,她與張震的私情也沒有隱瞞。
唐萬東身子又慢慢靠回沙發,手指,有節奏的在茶几上敲着。唐逸就不再說話,默默喝茶。
手機突然響起的音樂打破了沉寂,唐逸忙從包裡拿出手機,看看號,說:“是春城的手機號,應該是蘇梅的秘書小鄭。”剛想接通,唐萬東手掌向下一壓,“不要接。”
唐逸微怔,擡頭看着唐萬東,隨即就明白,二叔,希望這件事鬧大,越大越好。
只是聽小鄭講,黃廳長可是動了真火,已經將蘇梅打傷了,還是不依不饒地來找蘇梅麻煩,說明兩人之間的糾葛很不簡單,自己坐視不理,卻不知蘇梅會受到什麼傷害。
唐萬東靠在沙發上,微微閉上雙眼。
手機音樂刺耳的響,唐逸呆呆看着手機裡跳動的號碼,終於,慢慢將手機放回了手包。
“小逸呀,吃完飯,你就回安東,這裡,你就別管了。”唐萬東微笑看着唐逸,“婦人之仁,是爲大忌。”
唐逸默默點頭,看了眼唐萬東,恍惚間,二叔的笑容,很熟悉,自己,也是越發喜歡這樣的笑吧?
唐逸回安東的第二天下午,就接到了唐萬東的電話,他笑呵呵問:“《時代》,是你那小朋友的雜誌是吧?”時代,在南方几省名氣卻是越來越響。
唐逸明白二叔的意思,道:“我會介紹李主編和小王認識。”小王,是唐萬東地秘書。
唐萬東恩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唐逸拿起桌上地文件,輕輕嘆口氣,想了想,拿起手機。剛想撥給張震,門被輕輕敲響,林國柱擰開門,張震已經急匆匆衝進來,將林國柱擠得一個趔趄,林國柱詫異的看着張震,見唐逸對自己擺手,就沒作聲,退出去,將門帶好。
“市長。您,您怎麼回來了?”張震臉色很複雜。
唐逸指了指沙發,自己也走下去,坐到沙發上,張震坐下,急急的說:“蘇梅,蘇梅昨晚在人民醫院被幾個不知名男子毆傷,小鄭說,她給您打了電話。您沒接,是嗎?”
唐逸嘆口氣,蘇梅轉了醫院,還是被找到。看了張震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張震怔住,想說話,又忍住。
“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地。”唐逸默默點上煙,吸着。
張震有些明瞭,拿起茶几上的中華,也點了一顆,悶頭抽菸。
唐逸微微放心,人下意識的動作能暴露出很多真實想法,張震既然沒從他自己兜裡掏煙,而是拿了茶几上自己的煙,就說明,張震潛意識裡。並沒有和自己決裂的念頭。
手裡地煙燃到半截地時候。張震擡頭,問:“市長,那你說,我現在應不應該去交州?”
唐逸微怔,隨即心裡輕嘆口氣,張震這類人心中,愛情,永遠是排在權勢之後吧?
自己呢?唐逸心情有些糟。自己。也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張震,我答應你。蘇梅這次受傷的代價會十倍百倍地彌補回來,而且,我會保證她從現在起,不會再有危險。”
唐逸斬釘截鐵的說着,張震愕然擡頭,唐逸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作好分內事,別多想。”
張震掐滅菸蒂,微微點頭。
張震走後,唐逸就撥通了唐萬東地號碼,唐萬東笑呵呵問:“是爲了蘇梅的事吧?”
唐逸恩了一聲,很認真的道:“二叔,我這邊,很需要張震的幫助。”
唐萬東就笑:“怎麼?小朋友找你訴苦了?”
唐逸沒有吱聲,電話那邊也沉默下來,顯然,對唐逸鄭重其事的要求,唐萬東是需要仔細衡量的。
好一會兒後,唐萬東開了聲:“好吧,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唐逸才發現手心育些汗,或許對手段一向毒辣的二叔,自己心裡終究是有些芥蒂吧?俱樂部的傳真,李總編將前幾天剛剛出版的《時代》和昨天地交州日報一起傳給了唐逸。《時代》熱點追擊欄目,報道了東北女商人在交州數次被毆打,最後一次的圍毆,甚至發生在醫院病房裡,施暴人員公然自稱是公安,社會影響極爲惡劣。
交州這些年的治安本就被市民詬病,此次事件得到了交州市委市政府的極大關注,交州日報報道,對女商人被假公安毆傷案,交州警方已經組成專案小組,立案調查。
唐逸放下這幾頁複印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二叔的策略很隱晦,從下向上查起,大概,交州市局,二叔可以影響到吧。
對方呢,自然不會起什麼疑心,而是會千方百計的設法掩飾這件事吧?越是掩飾,牽涉的人員會越發多,到二叔發力時,嶺南公安口怕是不知不覺間就換了旗幟。
點上顆煙,唐逸突然覺得很累,是不是地位越高,很多事,卻是再不能隨心所欲呢?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地位越高,做事時越發要考慮全局,要使得自己所代表地集體利益最大化,卻是再不能僅僅憑藉自己的意願行事。鬧,寶兒在客廳裡蹦蹦跳跳的跑着,笑着,好久,她沒有這麼開心了。
小妹和齊潔都不能來,陳珂好像生怕再被唐逸霸佔,頭天晚上就和陳方圓去了延山。小妹大概是怕唐逸孤單吧,特意給蘭姐打了電話,要她和寶兒,李嬸與唐逸一起過元旦。
偏偏蘭姐大哥一家也趁元旦女兒放假,帶女兒來安東旅遊,唐逸聽到蘭姐結結巴巴的彙報後,就要蘭姐將大哥一家也帶來家裡吃,蘭姐忙推辭,被唐逸訓了兩句,就不敢再說。
夏老大和大嫂拘束的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開始聽蘭姐說去市長家吃飯,兩人還很興奮,覺得可以開開眼界,但等進了龍鳳居,才知道自己倆不是開眼界,而是遭罪來了,眼睛,確實是眼花繚亂,身子,更是如坐鍼氈,劉姥姥進大觀園是什麼心態,兩人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次。
唐逸遞給夏老大一顆煙,夏老大拘謹的接過,看了看牌子,咧嘴憨厚的笑笑,“中華,好煙咧。”
蘭姐雖然在廚房忙活,卻也一直注意客廳的動靜,帶大哥大嫂來見唐逸,她極爲不情願,就怕大哥大嫂丟了自己的面子。
見到大哥那傻樣,蘭姐就一肚子氣,再看看大嫂,以前猴尖猴尖的,自己嫁給卓大軍後,每次回孃家,她都夾槍帶棒地擠兌自己,就好像生怕自己佔孃家地便宜,以往每次回孃家,蘭姐都被她氣炸了肺,大嫂嘴尖牙利在村裡也是出名的,現在再看,大嫂窩在沙發裡,一臉傻笑,卻是一句話都不會說。想起那次自己給了大哥五萬塊付罰金,說出自己在市長家做保姆後,大哥大嫂那震驚的神情,蘭姐又有些得意,看了眼一臉和藹的黑麪神,蘭姐心裡更舒服了許多,私下怎麼訓斥自己都好,在外人面前,黑麪神卻是極給自己面子的,從進屋開始,他和自己說話就沒有拉過臉,蘭姐心裡的小得意,就別提了。
“唔”寶兒扎着小胳膊,小嘴裡發着聲音,在客廳裡作飛機狀歡快的跑着。
蘭姐就一陣冒火,剛想訓斥她,卻又想起別惹得黑麪神不滿,當這許多人罵自己兩句,那自己面子可丟大了,忍了忍,轉身去切菜。
“寶兒,過來!”唐逸有些好笑,十二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寶兒就扎着胳膊飛進了唐逸懷裡,親暱地抱着唐逸脖子撒嬌:“叔叔,寶兒又大了一歲,能搬回來了嗎?”
她卻是還記得唐逸說地話,等她長大了就可以搬回來和唐逸一起住。
唐逸微笑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說:“等你上初一,就搬回來。”
夏老大和大嫂看到唐逸和寶兒的親暱模樣,都有些吃驚,兩人以往對寶兒極爲不好,就算現在,雖說蘭姐經濟寬裕,寶兒也成了城市人,但兩人對這個沒爸地孩子還是不大瞧得上的,今天去韓國城玩,大嫂還數落了寶兒通,夏老大更因爲寶兒和自己女兒吵嘴,險些動手打寶兒。
見年青的市長寵愛的摟着寶兒嘻嘻哈哈說話,兩口子心裡就忐忑起來,就怕寶兒學舌,到時候可不知道市長對自己倆是啥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