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初啼

今年的三四月份,本來處於海洋氣候的黃海降雨卻是極爲稀少,眼見一場史無前例的春旱就要到來,據估計,耕地受災面積將達到近百萬畝,黃海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緊急啓動抗旱預案,九水山水庫、芝林水庫和福平灘水庫等十座大中型水庫啓動水資源統一調度,通過科學合理用水,來確保受旱地區居民和農田灌溉。

唐逸在聽取了防汛抗災辦公室的工作彙報以及作出一系列指示後,就輕車簡從,來到受災最嚴重的台州市視察,隨行的有農辦主任、農業局局長董玉萍,氣象局局長劉文,水利局局長常斌等相關幹部。

台州市是黃海的農業大市,糧食、畜禽、水產擁有“國強省冠”之譽,糧食產量連續三年超百萬噸大關,是魯東這個魚米之鄉的一個縮影,但九十年代以來因爲國內經濟轉軌,受購銷體制和市場因素的雙重製約,糧食價格時起時伏,直接影響糧農收入的穩定姓。使得台州這種傳統的農業市縣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2001年,台州市種糧收入與95年相比,因爲糧價下跌減收近十億元,而經歷着陣痛的台州在黃海市委市政斧要求下要繼續保持種糧面積,同時進行着一系列變革,力圖使得這個九十年代魯東聞名的農業大縣重新煥發出生機。

台州市市委書記江曰進、市長秦博仁陪同唐逸一行來到青陽、會陀等鄉鎮,深入田間瞭解災情,現在正是麥子的拔節抽穗期,看到頂着炎炎烈曰,在田間忙碌着澆水灌溉的農民們,唐逸就輕輕嘆了口氣。

在公路和土路的交叉口下了車,唐逸一馬當先,走上了黃土路,土路兩邊的麥田裡是忙碌着澆水灌溉的人影,唐逸並沒有去打擾他們,只是默默走着。

二三十名官員陪同,加之便衣公安,打傘的工作人員,浩浩蕩蕩的隊伍引來了老鄉們好奇的張望,雖然離得遠,彷彿也能感覺到那份肅穆的壓力。

“其實,天災並不可怕。”唐逸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了一句話。

走在他身邊的是農辦主任董玉萍、水利局局長樑斌以及台州的一二把手,他們都不知道唐逸想說什麼,就沒人接茬。

提着攝像機的台州電視臺記者,抹了把額頭的汗,又小聲請示身邊的台州市宣傳部李副部長,問什麼時候可以拍攝,李部長也有些作難,唐市長早說了不要上新聞,但問題是江書記和秦市長是怎麼個想法,縣官不如現管,如果台州兩位土地爺覺得這次視察應該宣傳報道,最後卻沒有任何片子剪輯,那責任就是自己的,但開拍的話惹得唐市長髮火,自己責任更大,李部長有些煩躁的對記者擺擺手,“等等吧,看情況。”

唐逸慢慢停下了腳步,擺了擺手。說:“回了!”

一長串小車車隊風馳電掣行駛在公路間,最前面的警車雖然沒有拉響警笛,但車裡的公安人員還是不時通過擴音器提醒前面的車讓路。

唐逸沒有注意這些,也沒有理會,站在他的角度,關注這些“官威”“親民”的問題已經有些本末倒置,爲轄區千萬民衆造福纔是他應該考慮的,就算在災區和老鄉打成一片又怎麼樣?沒有能力爲老百姓謀福祉,只博得一個好名聲,這樣的官員更加不稱職。

水利局局長常斌坐了唐逸的車,他本來是建委副主任、拆遷辦主任,還是崔敬羣任書記的時候那邊和唐逸博弈,他成了犧牲品,被紀律處分,但今年年初,唐逸就提了他做水利局局長,常斌自然成了唐派幹部中的死忠分子。

看到唐逸閉目養神,很累的模樣,常斌輕輕拍了拍前面駕駛位小武的肩膀,小武會意,將cD裡鋼琴曲音量調的更低了一些。

唐逸卻又睜開了眼睛,對常斌笑了笑,說:“水利事業關係國計民生,你可不能輕忽啊!你搞的那個黃海水利發展十五規劃就不錯,但有一點,一定要搞好它,不要爲了政績搞面子工程。我可事先聲明,你不搞好這個工程,就別想挪窩。”

常斌笑着說好。

下午,唐逸聽取了台州市委市政斧關於抗旱救災的工作彙報,又和台州市人大代表召開了座談會,聽取他們對臺州農業發展的建議,大多數人大代表提到的最多的詞彙就是“轉型”,將台州這個農業大市轉型爲工業旅遊大市。唐逸只是聆聽,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晚上臺州市委書記江曰進、市長秦博仁等在臺州賓館宴客廳招待唐逸一行時,秦博仁再次提出了台州準備引進幾項重工業項目的構想,唐逸笑了笑道:“農業大市,未必不能成爲農業強市,主要還是政策,咱們的政策,也是時候向農業傾斜了。”

秦博仁就笑着說是,但明顯有些失望。

坐在唐逸身側的江曰進道:“農業是台州的根本,肥沃的黑土地註定了台州魯東糧倉的地位,咱們的同類農作物平均畝產在全省是最高的,不大力發展農業,是一種資源的浪費。”

秦博仁嘴脣動了動,想說話,終於還是忍住。

唐逸擺擺手,說道:“說回這次的災情吧,你們那個多元救災措施是誰想出來的?澆一畝是一畝,保一棵是一棵,口號很悲壯嘛!”

聽不出唐逸語氣是褒是貶,秦博仁猶猶豫豫的道:“是黨委集體的決議。”

唐逸就笑了,“提的不錯,戰略上重視敵人,抗災也是一場戰爭啊,但也不要太悲觀,氣象部門的同志提過,這周內黃海有一場降雨,在臺州我們可以實行火箭彈人工增雨,應該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旱情。”轉頭對氣象局局長劉文道:“劉工,我說的對吧?”

劉文笑着點頭,他是技術人才出身,參加工作進入黃海氣象研究所任助工,一步步上來,前年開始擔任黃海氣象局局長、副總工程師,大家也都習慣喊他劉工。

江曰進微笑道:“那我們就放心了,人定勝天,是真理啊!”

……

華燈初上,台州大街小巷夜景華麗,唐逸在窗口站了一會兒,又坐到了書桌前,看着稿紙上自己寫的大字標頭《農業改革瞻望》,拿起筆,卻是怎麼也寫不下去,心裡有千言萬語,但不知道爲什麼,偏偏就卡了殼。

唐逸有些煩躁,又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步,走回去坐下,拿起鋼筆,寫了幾行,又丟下。

呆坐了一會兒,唐逸就將稿紙塞進了手包,拎起手包出了書房,台州賓館的一號套房,厚厚的紅地毯踩在上面沒有一絲聲音,傢俱裝潢極爲奢華。

唐逸出了房,敲響了隔壁的房門,不一會兒,常斌開了門,唐逸就道;“陪我出去走走。”

常斌自不會多問,忙披上外衣,跟着唐逸下樓,小武也早接到唐逸電話,在奧迪旁等着呢。

“唐,唐市長。”賓館臺階上跑下來一個人,微胖,穿着黑西裝,來到奧迪前,有些惶恐的道:“我是台州市公安局警衛科李衛國,您這是?”

唐逸就是一笑,揮揮手:“上車。”說着就鑽進了奧迪,常斌跟着上了車,李科長無奈,只好上了前排副駕駛,回頭說:“唐市長,您這是去?”

唐逸自不會難爲他,笑道:“出去隨便轉轉,有你們在,我放心。”

李科長這才鬆口氣,在奧迪緩緩開動的同時他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一輛黑色小車很快跟在了後面。

李科長又很小心的回頭說:“唐市長,按照規定我要向市局領導彙報。”

唐逸點點頭,李科長又拿起手機,打給了市局王局長,唐逸就對身邊的常斌道:“給江書記和秦市長掛個電話。”常斌會意,拿出手機撥號。

奧迪很快駛出了台州市區,李科長想問唐市長去哪兒,但又怕問多了唐逸不耐,只好忍住。

很快公路兩邊就沒了路燈,深邃的夜幕中,遠處村莊燈光星星點點,唐逸看着車窗外,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在唐逸示意下,奧迪拐入了一處下路土道,顛顛簸簸的行駛着,土道兩旁,有綠油油的麥田,也有三三兩兩的白色大棚。

唐逸突然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小武就慢慢停了車。

不遠處的田間水井,抽水泵發出嗡嗡的聲音,白花花的水噴出,沿着溝渠流向田間,三三兩兩打着手電筒的人影晃動,是鄉民正在給麥田澆水。

李科長忙介紹:“唐市長,這是澆水的設備,以前生產隊的時候打的井,通過水泵抽出地下水澆田,這幾年雖然雨水足,但我們台州對比較淺、已經抽不出地下水的水井還是進行了深井處理,就是將井打得更深些,看來,現在派上用場了。”他雖然不大懂,講解的倒是簡單明瞭。

唐逸笑了笑,邁步走向了水井旁,常斌對李科長道:“唐市長在鎮上工作過,比咱們懂得多。”李科長呆了一下,這位年青的市長,聽說是紅三代,也下過鄉鎮麼?還以爲是京城部委裡喝着蜜水輕輕鬆鬆上來的。

“喂,你們是什麼人?”看到有人靠近水井,一名打赤腳,光膀子的男人走來,手電在幾個人臉上晃了晃,刺眼的很,李科長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常斌笑呵呵道:“我們是市裡農業局的技術員,來看看抗旱情況。”

男人狐疑的看了看不遠處土道上停着的兩輛小車,甕聲甕氣道:“有什麼好看的,別亂動啊,我們家好不容易排到泵,別搗亂!”說着回頭喊:“小花,來看着水泵,別叫人亂動!”

“噯!”拉着長長的甜音,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隨即男人扛起鍬向田間走去。

跑過來的是一名十三四的漂亮小女孩兒,褲腳挽的高高的,腳丫上全是泥,她警覺的看着唐逸幾人,好像他們是來搞破壞的敵對分子一樣。

常斌就笑着問:“小妹妹,能給叔叔聊聊天嗎?”

小花不說話,常斌就在小武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小武跑回奧迪,從車上拿了幾罐飲料,又跑回來遞給小花,說:“小妹妹,喝汽水。”

小花沒有接,跑開兩步,蹲在水泵旁的溝渠上玩水,常斌尷尬的一笑:“市長,小丫頭挺有意思。”

唐逸點點頭,說:“走吧。”剛剛轉身,後面就有人叫,“是農業局的同志?”唐逸幾人轉身,就見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來,邊走邊用背心擦拭額頭的汗水。

唐逸迎上去伸出手,微笑道:“老人家,辛苦了!”老人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一邊和唐逸握了握手,說:“你們才辛苦,這麼晚了還要下鄉,聽我們家老大說了,剛纔頂了你們幾句,別往心裡去,天旱,心裡都憋着火。”

唐逸就和老人攀談起來,老人叫商慶國,曾經擔任過村裡的大隊書記,談吐倒也得體,小武遞給老人和小花飲料,老人忙叫孫女說謝謝,小花這才接了。

和老人聊了會旱情,聽到老人說現在水井基本夠用,只是每家每戶要排隊“打夜戰”澆水時,唐逸就點點頭。

常斌突然插話道:“你們這是於陀鎮,那應該離於陀水庫不遠吧?”

唐逸就笑:“這裡也有水庫?”

“是一座村屬小型水庫,我看到過它的資料。”常斌說着話,見唐逸微笑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功課沒白做。

“但資料上說,於陀應該是有近千畝水田栽植水稻的,爲什麼沒了呢?”常斌疑惑的看着田間。

老人就嘆口氣,“那是老早的事兒了,自從幾年前水庫承包出去養鴨,水田就變成了天水田,別說水稻了,看看,現在這麼旱,水庫都沒有供水,因爲他們早就不蓄水了!”又盯着常斌道:“你們啊,應該向上面反映反映,水庫承包出去,一年村裡能拿幾千塊,但誤了多少農活,這個帳不是那麼個算法!”

常斌忙握着老人手道:“放心吧,我們會向上級部門反應。”

唐逸看着不遠處的白色大棚問:“現在大棚受益應該不錯吧?老人家,你們爲什麼沒有蒙大棚呢?”

老人嘆口氣道:“一畝大棚要一萬多的墊本,頭一年又收不回來本兒,咱們莊稼人,有幾個一萬啊?我們家老三也老大不小了,攢點錢,還要蓋新房呢。現在農村結婚也講究,女方都要燕京坪,也要好幾萬啊。”說起這些,老人額頭的皺紋好像更加深了。

看着老人在生活重壓下微微有些駝的背,唐逸輕輕嘆口氣,就道:“老人家,你忙你的,我們去那邊看看。”指了指不遠處的棚地。

老人忙說好,又喊小花,“小花,給叔叔們帶路。”說着話把手電筒給了小花,常斌推辭了幾句,老人道:“都不容易,你們是城裡人,摸黑道磕了碰了的咋辦?放心吧,小花精靈着呢。”

小花倒是很開心,拿着手電筒東照西照,蹦蹦跳跳在前面領路。

白色大棚一列列都很整齊,大棚前,有用泥土搭建的簡易小房子,農戶晚上就住在這兒看大棚,防止有人來禍害瓜果。

現在正是暖棚香瓜成熟的季節,不少大棚裡都閃着微弱的燈光,裡面影影綽綽有人勞作。

常斌對小花道:“喂,小花,我們能進大棚裡看看嗎?”

小花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說:“跟我來。”卻是領着唐逸幾個人進了一處大棚前的簡易土屋,擰亮了電燈,土屋裡用硬木板搭着簡易牀,鋪着厚厚的麥稈和棉被,陰暗潮溼,倒是有一張瘸腿的破木桌和三條腿的椅子,小花說:“這是二嬸家的,她人可好了,你們等着。”說着話就跑出了土屋,三鑽兩鑽進了棚田。

小武從旁邊拿起一根木棍支在椅子下,晃了晃椅子,挺穩當,就對唐逸道:“市長,您坐。”常斌道:“還是武師傅眼光毒,他們看棚也是這麼坐的吧?”

唐逸笑着擺擺手,點起了一顆煙。

幾分鐘後,小花又跑回了土屋,懷裡抱着四五個香瓜,開心的道:“二嬸給我的,叔叔,給你!”第一個就遞給了唐逸,大概這位生得清秀,不大愛說話,但全身上下都散發着與衆不同氣息的叔叔很令小花另眼相看吧。

常斌,小武和李科長,每人一個,警衛科兩位便衣幹警兩人分了一個。小花自己卻沒了,看着咂吧嘴的小花,唐逸就笑,說:“來,咱倆吃一個。”小花興高采烈的說好,搶過唐逸手裡的香瓜,用自己的背心擦了擦,就在木桌上摔了幾下,費力的用小手掰開,看得常斌一陣皺眉頭,唐逸卻是接過小花遞來的一瓣香瓜,很香甜的吃起來。

“叔叔,你們真是市裡的官啊!”和唐逸坐在門檻上吃着瓜,覺得這位叔叔也不是那麼難以親近,小花就打開了話匣子。

唐逸笑着點點頭,小花就羨慕的道:“我去過台州,可漂亮了,好像個大花園,我長大了也要去台州。”

唐逸拍拍她小腦袋,“那就好好學習。”

“恩!”小花用力點點頭。

這時候,臨近土屋地的一座大棚裡走出三兩個男人,走在最前面的人三四十歲,西裝革履,頭髮油亮,看起來不像是幹農活的人。

唐逸就對小花道:“小花,認識他們吧,喊他們來,叔叔想和他們聊聊。”

小花氣憤的道:“我纔不叫他呢,他是個大壞蛋。”

唐逸就笑:“怎麼了?”

“就他,帶人打我爸,還打過我二叔。”小花眼裡射出仇恨的光芒,看來是真的挺恨那個男人。

唐逸怔了下,就說:“怎麼回事?沒報警嗎?”

小花道:“他那個水庫養的鴨子,跑出來啃青苗,我爸爸不小心打死了一隻鴨子,他就帶人打我爸,爺爺說,三頭有錢,我們惹不起,”

唐逸就皺起了眉頭,這個三頭就是承包水庫的人了,原來也蒙了不少大棚,看來生活條件不錯,在他身後的兩個壯漢應該是他僱的幹活小工。

這時三頭也看到了唐逸和小花,見一大一小坐在門檻上親熱的啃香瓜,還對自己指指點點的,馬上就瞪起了眼睛,“媽的,小花,你又偷爺爺的香瓜了吧,個小賊膽子!”

小花站起來大聲喊:“你纔是賊膽子,我的香瓜是二嬸送的!”

“狗屁!肯定從我一號棚偷的!媽的,你們家來親戚就偷我的瓜啊!”三頭就對身後倆小工喊:“抓住她,咱去找他爹媽算賬!”

聽到爭執,李科長几個都從土屋後冒了出來,眼見突然多了好幾個男人,燈光幽暗,也看不清幾人的穿扮,三頭更罵的厲害,“媽的,你們幾個偷了我多少瓜?今天老子就好好和商慶國算賬!”拿起電話,說:“都他媽送你們進局子!”

李科長臉都綠了,就怕三頭這電話打給局裡自己的三親兩好,一揮手,警衛科兩名幹警就衝了過去,倆名小工還迎上來推,嘭嘭幾聲,兩人都被幹淨利落的放倒,胳膊扭在背後,咔咔,鋥亮的手銬銬起。

三頭這纔有些傻眼,吃驚的問:“你們什麼人?”一名幹警站起,大步走上,三頭向後退,色厲內荏的道:“你別亂來,別……啊……”一聲,卻是被幹警扭住手腕按在他的大棚土牆上,咔,也戴上了手銬。

小花大聲拍手叫好,唐逸笑笑,李科長已經忙過來解釋,“唐市長,我這就帶他們去問話,不會拘留他們很長時間。”

唐逸淡然道:“這樣的村霸,要認真調查一下。”

李科長心裡就嘆口氣,唐市長雖然是很隨便的一句話,但已經用“村霸”給三頭定了姓,這個三頭算是在劫難逃了,更不知道會牽涉多少人和事。

唐逸轉頭,看着大棚裡忙碌的身影,遠方麥田裡晃動的手電,低頭,看到了小花腳丫上的黑泥。

輕輕點點頭,進了土屋,對小武招招手,小武遞過手包,唐逸從裡面將稿紙拿出來,坐下,把稿紙攤在瘸腿木桌上,拿出鋼筆將原來的標題劃去,琢磨了一下,輕輕寫上了《關於在黃海全面免除農業稅及全部雜費、大幅度增加糧食生產補貼、促進大型合作化農莊發展的建議》。

燈光幽暗,唐逸卻是下筆如飛,小花好奇的站在唐逸身邊,看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蒲扇爲唐逸扇扇子驅趕蚊蟲,她已經知道,面前這位叔叔是大人物,寫的東西很重要,看開頭是“黨中央”“國務院”“農業部”等字樣就知道叔叔很厲害,但她卻不會想到唐逸在小黑屋寫就的這篇文章會給共和國農村帶來怎樣的巨大變化。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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