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皚的雪鋪滿了大地,巍峨的遠山山影也白茫茫一片,北風吹來,樹枝上的雪簌簌的落,平添了幾分蕭索。
四五輛車組成的車隊在泥濘的公路上行進,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輛掛着警燈的小巴,不過警車並沒有鳴笛,顯得低調而神秘。
中間的黑色奧迪裡,唐逸和白山自治州州委書記潘鬆巖,州委副書記、自治州首府白雲山市市委書記田野輕聲交談着。
雖說唐逸不喜歡上山下鄉的這種形式,但過年了,貧困地區總要走一走,唐逸希望白山州委的幹部能讓自己聽到真話,因爲現在白山州,幾乎都是唐逸精心挑選的幹部,作爲遼東最貧困的地區,白山州配備的班子是強而有力的,潘鬆巖是苗小英的老部下,也深受唐逸器重「至於第三號人物田野就更不消說,給唐逸當了多年的秘書,唐逸喜歡什麼、想的什麼他知之甚深,比起李剛,深沉寡言的田野大概更瞭解唐逸這位老領導。
“這條路該修修了!”潘鬆巖看着窗外,嘆了口氣。
這是連接白雲止和北方黑水縣的公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路上的雪有些化,更顯泥濘。
唐逸一行剛剛從黑水縣返程,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雪,來得快,去得也快,倒是令下面的幹部虛驚一場。
唐逸看着窗外,笑道:“可以向華逸基金申請資金嘛,功課作足點,就算有困難,也是一條出路嘛。
華逸基金會放款的條件之一就是貧困山區建設,不過由其放貸的項目之監督審查也是極爲嚴格的,這也是很多幹部不能接受的原因「更何況大多舊派幹部,怕是根本不會知道有這麼個貸款的渠道。
潘鬆巖笑道:“我早和春城方面的分會聯繫了,競爭太激烈了,放款數目有限,我看很難爭取到。
唐逸點點頭,沒有說話,但潘鬆巖的回答無疑令他對這個年青幹部又有了新的認識。
“書記,杜金川那邊沒事吧?”田野猶豫着問了一句,杜金川是當初唐逸親點的試點縣縣委書記,和田野交情不錯,現在也很被王軍看重。
潘鬆巖笑道:“能有什麼事?薛川氣消了,就雨過天晴。
唐逸沒吱聲,點起了一顆煙,向窗外看去。
潘鬆巖和田野現在走得很近,兩人談論起省裡的一些事情也一直都是直呼薛川其名,是以在唐逸面前不小心說溜了,顯得有些不尊重,這時潘鬆巖不由得有些後悔,看上眼唐逸,又和田野對望一眼,都不再說話。
看着窗外,唐逸突然“咦”了一聲,潘鬆巖和田野也隨之看過去,就且.前面幾十米遠,一輛白色小車斜在路邊,一個漂亮女人正伸手攔車,北風中,橘黃色風衣緊緊包裹着她柔軟的軀體,那雙黑色長襪下細細的纖秀美腿似乎在嚴寒中瑟瑟發抖,別有一番嫵媚。
“我認識她。
聽到唐書記的話,田野忙拍前面司機的無膀要他停車,副駕駛上的隨行秘書拿起對講機,和前面通報情況。
車隊緩緩停下,潘鬆巖和田野都下了車,田野跑去和那漂亮女人說話,潘鬆巖則拉着車門對唐逸道:“書記,我坐後面的車了!
唐逸點點頭,又道:“這兩天不用陪我了,工作重要,有小田就夠了!
潘鬆巖點點頭,在田野和那女人走過來後,點頭微微示意,隨即走向了後面的轎車。
“是你呀!”麗人不客氣的鑽進了奧迪,好像見慣了大場面,絲毫沒在乎這個車隊主人的身份,但等見到唐逸卻是愣了下,隨即輕笑道:“我說呢,看陣勢就是領導出巡,怎麼還關心起我這升斗小民的死活來!
雖然後排是三人座,但看到麗人擠到唐逸身邊坐下,田野想了想,就關上車門,跑到副駕駛和隨行秘書說了幾句,隨行秘書下車,他坐了進來。
唐逸笑着介紹:“小田,這位是米雪小姐,現在是……”說到這就頓了一年,他還真不知道米雪現在幹什麼呢,有一年沒見了吧。
米雪對田野卻是客客氣氣的,從精緻坤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說:“田書記,請多關照。
田野忙笑着雙手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很鄭重的收起來。
米雪晦氣的道:“這個鬼天氣,車子拋了錨,可能昨天水箱凍了,老美的車,就是紙老虎,中看不中用。
田野笑着道:“沒事,位置城記住了,等回去了,我安排人來拖
車。
“那謝謝田書記了!”米雪笑容極甜。
米雪認識田野,唐逸一點也不奇怪,這個女人對政治有着敏銳的觸覺,如果不認識下放的省委書記的秘書倒是奇事了,至於米雪和田野以前認識不認識,唐逸倒不記得,也不怎麼清楚。
“最近忙什麼呢?”對米雪的近況唐逸還真有點好奇,畢竟這個女人可不是一般人。
米雪拿出潔白的紙巾,一邊擦拭黑色長筒靴上的泥漬,一邊說道:“瞎忙,在新義州弄了家酒上店。”說着擡起頭,看向唐逸,“噯?你不知道啊?我和夏小蘭合夥搞的。
唐逸微微一怔,只知道蘭姐和人合夥進軍新義州,怎麼合夥人是她?這兩個人怎麼攪合到一起了?
米雪的小手凍得有點紅,她一邊搓着一邊幽幽嘆氣,一語雙關的道:“沒人關心,真冷!
看她裝模作樣的樣子,唐逸有點想笑,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可憐人,那是怎麼輪也輪不到她米雪的。
到了白雲山市區放下米雪,唐逸又同潘鬆巖、田野一起參加了市扶貧辦舉辦格座談會,等吃了工作餐,回到白雲賓館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白雲賓館唐逸住過兩次,每次都是頂樓的套房,這一次也不例外,田野留下和唐逸私下講了幾句話,他前腳剛走,門鈴就響了起來。
隨行工作秘書小戴忙過去開了門,外面笑吟吟站着一位大美女,正是今天搭車的那位,換了身銀灰色女士西裝,布料很考究,廊燈下亮
的,照映的整個人都光彩奪目,精緻氣質中透着嫵媚,風情不可言
表。
小戴回頭看了唐逸一眼,就急忙讓開請米雪進,蹬蹬蹬,看着米雪踩着優美的步調一直走到唐逸身前,在唐逸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小戴又急忙給倒了開水,然後也不等給唐逸收拾房間,就退了出去。
“我就住在你隔壁,小田安排的,是個好苗子,有眼力見兒,你可以好好培養!”米雪捧着水杯,紅脣輕輕吹着升騰的白氣,主動給唐逸解惑。
唐逸搖了搖頭,這個田野,有時候心思太多了,很簡單的問題他就給想複雜了。
“對了,我說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負?咱們也是老朋友了?你怎麼不但不幫我,就知道拉我的後腿?”米雪突然瞪着大眼睛,“兇巴巴”看着唐逸。
唐逸有些莫名:“什麼事?說清楚點!
“安東的高爾夫球場啊,是你給卡住的吧?本來十拿九穩的事兒!噯,你是不是看我混的好點心裡就難受!”米雪笑孜孜的看着唐逸,只是心裡是不是恨得想咬掉唐逸一塊肉那就不爲人知了。
唐逸這才知道,原來安東的項目她也有份,說呢,蘭姐最近想法怎麼突然多了,不消說,都是她攛掇的。就算十個蘭姐,也不是她的對手啊!
“算了算了!”米雪揮了揮手,雪白的皓腕上戴着只碧玉鐲子,韻味十足。“你就是我的剋星,你想怎麼整治我我都得聽着,我就是你案板上的魚肉,說什麼還不都得由得你?”
唐逸笑了笑:“你客氣了!不敢當!
米雪斜眼瞥着唐逸,“你呀,越來越像我以前那個老頭子,就好像木偶,沒一點生氣,不過你比他強,你有時間實現你的野心,他呢,太老了!
說起這些事,唐逸倒是心中一動,問道:“你怎麼會想到去新義州
的?”
米雪就不吭聲了,半晌輕輕嘆口氣,“那裡,畢竟是我的家。
唐逸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不過這個女人是有野心的,她難道就甘心這樣過一輩子?畢竟她享受過至高無上的權勢帶來的快感,現在她的處境對於普通女人來說可能是夢寐以求,但對於她來說或許是一種煎熬。
老帥事敗後,其勢力肯定遭到了大清洗,但難保不會有隱藏.很深的親信逃過這一劫,加之朝鮮高層中同情老帥的本身就大有人在,就好像李家,聽李光武說,李帥對於老帥最後的悲慘下場就嘆息不已。
而這些人,是不是和米雪取得了聯繫?最近朝鮮正是剛剛選定接班人的關鍵期,最高領袖身體不好的傳言已久,米雪又會不會想趁這個機會興風作浪?
總之,萬事小心。”深深看7眼米雪,唐逸不着痕跡的叮囑了
一句。
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唐逸的話,米雪";幽怨”的道:“再小心有什麼用,費盡了心血,沒黑沒白的幹,你一句話就給否了!
唐逸自不理她的話頭,又問道:“你怎麼來白山了?好像還去了黑水那麼偏遠的地兒?”
米雪終於一本正經起來,說道:“白山我們的人最多,我當然要出力,蓋了幾所小學,過年了去看看老師和孩子們。
唐逸微微蹙眉:“是中國人,不是你們的人。”雖然是私下談
話
對方又是一種半人半鬼的狀態,但該較真的地方卻含糊不得。
米雪看了唐逸一眼,沒吭聲。
好一會兒後,米雪幽幽的開了口,“其實說起來,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雖然咱們是各取所需,但我想明白了,當初我去美國的話,現在早就在異國他鄉做鬼了,別看我看起來恨你,看到你就想和你鬥嘴,其實我知道,你對我還是不錯的,也很關心我。
唐逸拿起水杯慢慢喝水,突然被灌“朝鮮迷湯”,不知道這個女人
又在打什麼主意,和她相處,自然要事事小心。
“我迷你點東西吧,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缺,不過我這個禮物你就是有錢有權也買不到。”說着話,米雪從坤包中摸出一黃色小鐵筒放在了茶几上,說:“這是頂級高麗蔘磨的粉,我自己磨的,沖茶也行,幹吞也行,滋陰壯陽,調理身體最好用,我平時用來沖茶,自己都捨不得用的。你先試試.,覺得好的話,我再想辦法從北邊弄。
疼逸笑道:“謝謝了!
看着唐逸的神氣,米雪就一肚子火,柳眉豎了起來,“怎麼着?我真心誠意迷你東西,你當毒藥是不是?告訴你,我說半句假話天打雷劈,我每天都用來泡茶的!
沒想到她突然大光其火,這女人生氣的時候往往笑孜孜甜膩膩,心中愉悅的時候又可能滿臉愁備,越是瞭解她,越很難看清她,但現在,唐逸感覺得到,她可能是真生氣了。
或許真是人家的寶貝吧?唐逸就笑着將小鐵筒拿起,看了幾眼,說:“謝了!”打定主意,回頭還是送給蘭姐好了,就算蘭姐和這個女人再怎麼親近,自己叮囑的事還是不會說出去的。
米雪盯着唐逸,突然說道:“你要敢送給別人,你就死定了!尤其是夏小蘭,你當垃圾的東西最喜歡塞給她,可憐她還都當寶貝似的!
唐逸心裡詫異於米雪的七竅玲瓏,面上不動聲色,笑道:“不
會。
米雪嫣然一笑:“這還差不多你敢騙我,到時候別後悔!
我跟你說唐逸,我呵是認真的,
唐逸微微點頭。
“好了,沒其它事我就先走了,有時間找你喝茶!”米雪說着,輕盈起身,風姿綽約的翩翩去了,出門前回首一笑,千嬌百媚,卻令唐逸心裡微微有些發毛,這種感覺,卻是唐逸很久沒體驗的了。要說兩人現今身份地位掌握的資源完全是天差地遠,但爲什麼這個女人就令人感覺很危險呢?或許是因爲太長時間的任其自生自滅,她的現狀再不在嗶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