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了,馮一鳴對張晶晶家庭情況還是近乎一無所知,目前只知道張晶晶的長輩有可能在青萍市擔任過領導職務,不然不會住在老政府大院,不過即使是資歷不算淺的馮偉安都不太清楚,老政府大院裡的情況,畢竟那裡已經和青萍政壇完全扯不上關係了。
對於平時安靜、謹慎而又有些敏感的張晶晶,馮一鳴並不願意用種種方式去探查張晶晶的家庭情況,但是女孩那位在京都工作、頗有背景,隨手能招來一輛政府用車的母親,馮一鳴卻始終心存疑惑,不願意觸碰張晶晶敏感的情緒,但是對於這位很可能感情道路上的礙腳石,他倒是有心多瞭解一些。
“說說吧,都打聽到什麼了?”馮一鳴儘量放緩聲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急躁。
丁向中看了眼貌似平靜的馮一鳴,說:“當時查到是三陽縣財政局用車,但是後來我無意間知道,那輛車很長時間內都是借調給糧食局一個副局長,我順着這條線捋下去,最後你猜猜是誰?”
馮一鳴擡起筷子,吃了幾口菜,反問道:“你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你問這個幹嘛?”丁向中被問的有些狼狽,這小子真是狐狸轉世,不急着問結果,幾句話就抓住自己的漏洞追問。
馮一鳴冷笑兩聲,自己和丁向中之間算是性情相投的忘年交,但是說到底,更因爲同處於張長河這一陣營,才能關係如此親密。馮一鳴看着頗爲尷尬的丁向中,知道這件事對方肯定早就查出來了,但是一直捏在手裡不肯說,直到天豪夜總會事件之中欠自己的太多,這纔拿出來抵消一部分人情債,今天提起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想法。
“好了,我不問了,說吧,最後查到誰頭上了?”
丁向中這才鬆了口氣,不敢再賣關子,說:“是封副省長,他是青萍走出去的老人,後來在省裡做過一任省財政廳長。”
“哦!”馮一鳴的眼神閃爍,張晶晶母親隨隨便便叫來的一輛車最終都會牽涉到全省數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省級幹部,張家到底是什麼樣的背景?張晶晶母親能使得動這輛車到底是因爲家世原因,還是說封副省長和張家長輩曾是同僚?馮一鳴越想越多,腦洞大開,又記起張晶晶送來的那本《菜根譚》,書香人家?世家子弟?
丁向中沒想到馮一鳴的反應如此冷淡,有些不甘心,使勁咳嗽幾聲,馮一鳴才反應過來,冷笑幾聲,端着酒杯慢條斯理的問:“怎麼了?當過一任財政廳長怎麼了?又不是一任公安廳長!老丁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邊上姜海也聽出點味兒來了,拾起筷子端起酒杯自斟自飲,只豎起耳朵聽另兩人的對話,心裡還在感慨,還好幾年前自己沒轉業到地方上去,不然八成得被人咬碎骨頭吞進肚裡去。
丁向中今天屢屢受挫,乾笑着解釋道:“我當年不是轉業先去了省公安廳嘛,後來纔來的青萍,江河那邊也有些朋友。封副省長和現在公安廳的錢副廳長是同學,關係極好。而且封副省長的女兒還嫁給錢副廳長的侄子,算得上半個親家。”
馮一鳴心裡暗歎,都說官場就是一張網,一個小小的縣級財政局車牌號,居然能和省公安廳副廳長、副省長這樣的高官扯得上關係,自己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去打聽,即使交待給丁向中也不保險,到底怎麼去確定張晶晶母親的身份呢?
看馮一鳴凝神沉思,丁向中遞了根菸過去,殷勤的點着,輕聲問:“你當時在哪看到那輛車的?”
馮一鳴回過神,看着今天有點不太對勁的丁向中,嘴角抽抽,問:“怎麼了?那個副廳長和你有仇?”丁向中如果是個有野心的主,這麼多年就不會一直韜光養晦了,今天突然從車牌一路說到那位公安廳副廳長,馮一鳴估計兩人八成有仇。
丁向中聽了這話,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抽着煙,說:“當時剛轉業過來,年紀還輕,鬧的不太好看,我從省裡下青萍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上個月,我接任局長之前,這傢伙還在廳裡說三道四的……”
“副廳長?”馮一鳴皺着眉頭問:“那傢伙能接任正職?”
“呸!”丁向中鄙夷的說:“不可能,那孫子一直是做文職的,估計槍都不怎麼會使!輪到誰也輪不到他!”
馮一鳴在心裡權衡了會兒,才說:“回頭你把事情跟張書記說下,一個副廳長,張書記那應該……”
“等會兒!”丁向中笑嘻嘻又給馮一鳴倒了一杯酒,問:“那個車牌到底怎麼回事?”丁向中也很清楚,官場就是一張網,四通八達,很難說馮家能不能和那位副廳長、甚至封副省長說得上話,張長河空降青萍之前,全市有誰知道馮偉安和張長河是多年故交。
馮一鳴腦子一轉就猜到丁向中的想法,如果要欠人情,丁向中自然願意欠馮家的人情,不說張長河高高在上的身份背景,即使只看馮偉安的性情,丁向中也會選擇馮家。而且馮一鳴還不無惡意的猜測,說不定丁向中還想着反正已經欠了馮家不少人情了,再多點也沒什麼關係。
“今天把我拉到這來,還打着老薑的旗子,哼!”馮一鳴慢吞吞的說,又幹了一杯酒,馮一鳴倒是沒什麼酒癮,但是碰到這種很難見到的好酒,倒是願意多喝幾杯。
馮一鳴看了看滿臉期待的丁向中,微微搖頭,說:“關係倒確實有些關係,但是敵是友還不好說呢。這件事我幫不上忙。”馮一鳴倒還真沒撒謊,在和張晶晶攜手前進的道路上,張晶晶母親陸鈺確實算不上“友”
丁向中也知道馮一鳴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說話做事都很老練,沮喪的低着頭說:“那我回頭再找找張書記。”
馮一鳴點點頭,點了一句,“老丁,張書記空降青萍,你立了不少功了吧?”
丁向中楞了會兒,知道這時候馮一鳴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麼說,在心中反覆品着這句話,遲疑着問:“你意思是,就算沒這件事,我也要炮製一件出來?”
馮一鳴笑着微微點頭,在官場上,沒有人是毫無漏洞的,如果有一個人身上看上去毫無漏洞,那這個人必定會遭到身邊所有人無形的牴觸。
顯露出破綻,交到領導手中,有的時候算是一份投名狀,不然領導憑什麼放心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