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年元旦前夕,有人跟張恪開玩笑說胡潤百富榜就是殺豬,不然爲然宏信系嚴家爲何作爲百富榜首富上榜、出現公衆面前兩個月時間不到就分崩離析?
張恪對此只是一笑了之,他一直都有計劃到文舟走一走,沒想到一拖拖到零一年元旦前夕。
張恪不喜歡坐飛機,他從海州出發,從新亭借道前往文舟,才五個小時的車程,他與許思坐在車裡,說着話,也不會覺得時間太長會悶。除了樑文軍、王彩玲隨同一起去文舟拜訪王彩玲大哥王志一家外,東大創域電子商務事務部總裁及卓域網CEO馬力與林冰也一同隨行,還有杜飛、蒙樂等人。
張恪前往文舟是爲了兌現之前他與許思答應趙梓要去文舟看望她的承諾;杜飛、蒙樂、馬力及林冰等人隨行,拿他們自己的話說是趕到文舟分贓去。
按照正常的做法,海粟科技要無限期停牌交易,直至案情釐清纔開盤交易,但是這種做法對海粟科技的傷害是致命的,無法想象海粟科技的業務會在案情審訊期間會有很好的維持,拖上一年二年,只怕就又剩下上市公司的空殼了。不僅對其他中小投資者傷害巨大,對東海省經濟也有傷害。另外,東海省科技廳、衛生廳、中科院軟件研究所也是海粟科技的主要股東,他們也不希望海粟科技徹底崩潰,這時候他們唯有將希望寄託在錦湖身上。
信通銀行以債權人的身份接管宏信投資及嚴家的其他所有產業,也接管了精典地產的全部資產及相關產業,自然也包括宏信投資與精典地產對海粟科技的股權資產。
錦湖能不能順利接手海粟科技,談判對象可不是嚴家或精典地產,而是給浙東省人監管的信通銀行,張恪想着即使要接手海粟科技,也應該是東大創域接手,所以讓杜飛、蒙樂負責。海粟科技最複雜的資產要算8818電子商務業務了,所以馬力與林冰也隨行;林冰此時已經是馬力的女友,兩人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趙梓負責經營的紫園山莊位於文舟南郊的驛馬湖畔。
到文舟後,樑文軍與王彩玲直接住進王志家裡,杜飛、蒙樂、馬力、林冰等人住進信通銀行給安排在市區的賓館。張恪與許思先在紫園山莊住了一夜,第二天才進市區,讓許思留下來陪趙梓多聊兩天,再說許思也不願意參與錦湖的商務活動。
中午時,浙東省委副書記、代省長趙陽在省政府招待賓館設宴給張恪接風洗塵,張恪特意將王彩玲的哥哥王志帶上,正式介紹給趙陽及浙東省其他列席的省市領導認識。王志妻子的伯父侯朝貴原是文舟市委辦副秘書長,因政治派系競爭,原市委書記金立平在文舟掌權後,被排擠出文舟;新的文舟市委書記到任後,侯朝貴也同時給調回文舟擔任市委秘書長,進入常委班子,王志自然沒有必要多此一舉調到省裡。
“嚴寬和、嚴文介兩父子對文舟甚至浙東的經濟、政治影響很深,這亂局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進行梳理,”用過餐後,趙陽邀張恪單獨飲茶閒談,“這正是錦湖進入浙東的時機,你倒是沉得住氣啊。”
“信通銀行,我要說我不貪心,那是騙你的;文舟鋼鐵,我要說我不起念,那是騙你的;宏信建設,我要說我不動心思,那也是騙你的,”張恪笑着說道,“宏信捅這麼大的簍子,跟江敏之同樣立場的人最高興了,最好能掀起全國對非公經濟體發展的大反思——我能在這時候伸手摘桃子嗎?心癢癢也不行!就算是海粟科技,我也要裝成是給趕鴨子上架、非常的不情願啊,其實你知道我有多情願!”
趙陽笑了起來,他也知道張恪不是推脫,爲了錦湖更穩定的發展基石,必需要有勇氣捨去一些利益,不對信通銀行伸手,不對文舟鋼鐵伸手,不對宏信建設伸手,的確是需要相當的意志力。
這倒不是說錦湖影響力不夠,獲得的政治支持力度不夠,建國以來,公與非公的概念在相當一部分人心裡已經紮了根,想想錦湖這些年的發展,也恰恰是這種不貪,使其飛速發展的同時根基穩固。
就算是此次信通銀行作爲債權人代精典地產、宏信投資轉讓的海粟科技約71%的股權,張恪也堅決拒絕全盤接受,就算是白菜價,也只“願意”35%的股權,其他部分由東海省科技廳下屬金鼎科技與中科院軟件研究所接手,要跟東海省科技廳、中科院軟件研究所共同接管海粟科技。
趙陽揮了揮手,說道:“錦湖今日捨得這些,他日定能幾倍的賺回,只是苦了我來收拾這些亂攤子……”
“能者多勞啊,可不是要你來力挽狂瀾的?”張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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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王志妻子伯父、文舟市委秘書長侯朝貴邀請吃飯,張恪趕在吃飯之前,從趙陽那裡告辭離開,趕到侯朝貴宴請的酒店。
馬力、林冰也坐車剛到酒店,堅持沒要侯朝貴站到酒店門來迎接,張恪跟馬務、林冰他們一起往擺宴的樓上走去。
“海粟科技71%的股權,價格都一樣,性質卻完全不同,東大創域接手的那部分股權恰恰是價值最低的無法流通的法人股,付出的代價卻不比金鼎科技、中科院少一分錢,很多人都有疑惑呢……”馬力走在張恪的身邊輕聲討論他們下午談判的事情。
“我們目視前方,對於此時的東大創域,一億兩億的利益又有什麼捨不得的!”張恪笑着跟馬力解釋,“我們這次是吃了虧,只是相對於金鼎科技與中科院是吃了虧。實際上還佔了不少便宜,因爲有金鼎科技與中科院在前面頂着,所以佔了便宜也不會給別人說三道四。就因爲相對吃了虧,在公司的主導權上,他們至少會讓我們一些……因爲金鼎科技與中科院接手的那一部分股權到期限後是可以直接在證券市場出售的,他們要是看着證券市場形勢不對想出售套利了之,東大創域就可以逢低吸收,將海粟科技的控股權抓在手裡,那樣就更不用擔心別人再說三道四了。對於海粟科技,我是想將軟件產業園真正做起來的……”
張恪還想跟馬力說些什麼,突然見林冰停下來,眼睛看着前面。張恪覺得奇怪,一副看到熟人的樣子,他循着林冰的視線轉頭看過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魏東強。
魏東強西裝革履,看他的樣子,出入高級酒店、氣度不凡,想來他離開建鄴這兩年混得也相當的滋潤。張恪倒無所謂,看了林冰一眼,長久以來,林冰對魏東強的不辭而別念念不忘,魏東強的絕情讓她很受傷害。馬力堅持不懈的追求了許久,又有共同工作的感情基礎,才讓她將對魏東強的那段感情放棄掉,至於放棄得徹不徹底,別人也無從得知,林冰只是有些驚惶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給人施了定身法術一樣。
魏東強也看到張恪跟林冰了,他臉上的詫異轉眼即消,換上一副讓人看了很假的笑臉,朝他們這邊走過來。要是顧及林冰的感受,張恪都想扭頭走開。
“你們好啊,沒想到你們會來文舟,怎麼不聯絡我?好歹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啊。”魏東強笑得自然些了,聲音很大的說道,好像是久違的朋友偶遇。
張恪打量了魏東強兩眼,心想鬼才知道你在文舟!見林冰牙齒咬着嘴脣都快要哭出來,馬力瞬時也想明白眼前這個穿西服的青年是誰,他走到林冰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馬力的小動作給魏東強看在眼裡,魏東強眼神裡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轉眼又大聲笑着說道:“這是你男朋友是吧?我一直都擔心你呢,看來現在不用擔心了——既然你們在文舟,那今晚一定要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就在這裡好了,你們也真會選地方,王子酒店是文舟最高級的餐廳,在這裡請你們一頓,也正好能體現我的誠意……”走過來拉着林冰的胳膊就要往裡走,似乎未要請他們吃這頓飯不可。
張恪真想提醒他一聲,他們也是有人請客纔出現在王子酒店的,當然,他安靜的站在一起,任魏東強盡興的表演,也許是林冰的關係才讓他如此失態吧?林冰在文舟乍遇魏東強是完全慌了神,給魏東強拉着胳膊,被動的跟着他往裡走。馬力也哭笑不得,只得跟着林冰一起往裡走,張恪輕嘆一口氣,也跟着往裡走,想起這些年來跟魏東強都算不上恩怨的恩怨,就算吃他請的一頓飯又如何,侯朝貴那邊,讓傅俊去打聲招呼就是。
魏東強推開一間包廂的門,張恪探頭看見包廂裡坐着四個人。魏東強讓張恪、林冰、馬力跟他進去,對着包廂裡已經坐下的人說道:“不好意思,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幾個在建鄴時的老朋友,我請他們過來加入我們,大家不會介意吧?”
“……”包廂裡有個中年胖子,眉頭皺着瞥了張恪他們一眼,似乎很不高興魏東強這麼做。
魏東強將張恪推出來插嘴道:“謝總,我這個朋友,他爸爸還是東海的一個地級市市長呢,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他……”
中年胖子也許會想:東海省的市長關他屁事,不過他也圓滑之人,才揮了揮手,說道,“算了,既然是魏經理的朋友,那就坐下來。”魏東強才如釋重負的拉椅子請張恪、林冰他們坐下,爲了體現他的地位,他吩咐一個穿夾克衫的小夥子出去找服務:“你去讓服務員添三副碗筷!”中年胖子也沒有想着刻意的去討好張恪,而是熱切的跟身邊一個穿西服的青年說話:“小魏不懂事,陳工不會介意吧?小董昨天跟我說陳工肯賞臉吃這頓飯,我昨天鑿實興奮了一把,吃過飯,下面活動這麼安排……陳工你看還滿意?”
張恪看了心想這個年輕人原來是這次宴會的主角。
那個被中年胖子喚作“陳工”的青年卻沒有聽見中年胖子的話,眼睛盯着馬力、林冰看了好一會兒,確認沒有看錯人,臉漲得通紅畢恭畢敬的站起來:“馬總、林經理,我真不知道你們跟魏經理是朋友,魏經理也沒有跟我提過你們是他的朋友……”
一桌子人都傻了眼,盯着姓陳的青年傻傻的看了兩眼,又盯了林冰、馬力看了兩眼,還是中年胖子反應快,跳也似的站起來,過來握馬力的手:“馬總啊,幸會、幸會,小魏總是在我耳跟前說卓域的馬力是他東大最傑出的校友,當然,小陳也不賴——這個小魏啊,竟然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我知道了,他是抱怨我給他開的工資低,的確啊,小魏跟馬總是朋友,就是跟馬總同一水平的人才啊,我這個總經理的位子給他坐也遠遠不夠。敝人姓龔,申匯物流以後多仰仗馬總了……”中年胖子掏出名片來往馬力、林冰手裡塞。
馬力跟林冰都有些措手不及,誰知道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宏信系分崩離析之後,一直沒能進入浙東電子商務市場的卓域終於迎來進軍浙東的機會,姓陳的年輕人是卓域市場部浙東方面的負責人,正負責在文舟地區挑選物流合作商,沒想到魏東強離開建鄴兩年之後會是文舟一家物流商公司當經理。
魏東強是直接傻了眼,張恪坐在那裡不動聲色,見魏東強眼睛裡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心裡輕輕的嘆息,也不想讓他繼續難堪下去,跟馬力說:“都見過面了,其他事情還是交給陳工負責吧。”站起來就要走出包廂。
這時候包廂門給人從外門打開,傅俊與王志領着兩個中年人走過來,年齡稍輕些的那個中年人走過來就握住張恪的手:“你好,你好,我是侯朝貴,跟王志說起恪少好多回了,一直沒有機會見面……這位是我們文舟新市委書委秦朝陽書記,他也想着跟恪少有機會喝喝酒,我就擅自主張,將秦書記也請過來——既然恪少在這裡遇到在建鄴的故人朋友,那我跟秦書記就來給恪少的故人朋友敬幾杯酒……”
中年胖子站起來還想將馬力他們挽留下來吃飯,看着新市委書記跟市委秘書長進來要敬酒,任他再見慣風浪,眼睛也傻了,舌頭僵直,想說句場面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心裡在想:魏東強這狗日子,怎麼會這麼裝孫子啊?
魏東強悵然有失的坐在那裡,看着眼前一個個衣冠鮮楚的身影,只覺得眼前都是幻影……張恪不想讓魏東強再難堪,做了請的手勢,與秦朝陽、侯朝貴等人出了包廂,纔跟他們笑着說:“秦書記、侯秘書長也真是的,敢勞煩你們下來敬酒,我還想着託侯秘書長介紹我給秦書記認識呢,這一頓算是了了兩個心願……”並肩拾階往樓上走,馬力與林冰自然也不會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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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其他人都住在市區的賓館,張恪自然出市區去紫園山莊陪許思,凌晨時分,放在牀頭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張恪打開燈,拿起手機來看了看,見是林冰的電話,看着窗外青濛濛的光亮,心裡奇怪,林冰這時候打電話給他做什麼。
“誰啊?”許思也給手機震動聲給鬧醒,白如脂玉的手臂橫在被子上,神態慵懶的問道。
“林冰,這時候打電話過來做什麼?有啥問題,馬力不在她枕頭邊?”張恪說道,林冰跟馬力都是談婚論嫁的成年人了,外出自然也是睡在一起,他嘴裡這麼嘀咕着,還是按了通話鍵,開玩笑說道:“喂,這個點打我電話有什麼事情?可不要說通知我起夜上廁所的話!”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林冰崩潰的哭聲。
張恪嚇了一跳,他還從來沒有聽林冰這麼哭過,就算魏東強絕情的離開,林冰沒有這麼哭過,他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天大的事情,我替你扛着。”許思也關切的站起來,豎着耳朵聽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
林冰始終大哭,說不出話,過了片刻,還是馬力在那頭接過手機跟張恪說了原委:“魏東強跳樓自殺了!”
“……”張恪拿着手機,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魏東強只是小人物而已,也許是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巨大落差而選擇跳樓,想想自己的前生,也不過就是一個苦苦掙扎的小人物而已。
張恪將手機拿在手裡半天,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