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省委直屬機關大院附近的何記大酒店,華燈初上,一絲金色的浮雲,湛藍色的夜空,在入夜後尤其的澄澈
酒店沒有停車場,杜飛還要先找地方停車,張恪與陸天又還有兩個女孩子先下了車,站在路牙上等杜飛過來。
所謂何記大酒店,規模其實一點都不大,站在酒店門外,透過玻璃門看進去,酒店裡裝修乾淨精緻,不奢華,選在這裡用餐,倒是符合陸文夫的性子。
“呵,酒店的老闆知道今天是陸副省長屈尊在這裡用餐?”杜飛走過來,見酒店毫不起眼,一邊往裡走一邊開玩笑的問陸天又。
“天又,天又……”收銀臺後面站着丰韻猶存、老闆娘模樣的半老徐娘,看到陸天又與張恪他們走過來,出聲招呼他,眼神又惑的掃過張恪他們,“他們是?”
“蔣姨,他們都是我學校裡的同學,一起過來吃飯,我爸他人有沒有過來?”陸天又走過去,手撐到收銀臺,與老闆娘說話,“每回吃飯都是他最晚……”
張恪與杜飛他們站在大堂的入口,見陸天又與老闆娘看上去頗爲熟悉,想必陸天又一家經常在這家不大起眼的餐廳裡吃飯,看到老闆娘眼睛在沈筱與陳妃蓉臉上掃,又與陸天又咬耳朵說話,再看陸天又的神色,就曉得陸天又帶沈筱過來吃飯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與陸天又熟悉的人都在好奇他會帶什麼樣的女孩子過呢。
張恪看着沈筱侷促不安的站在那裡拿腳尖捻着地,笑着說:“螞蟻跟你有仇啊,今天就看見你在那裡捻螞蟻了?”
沈筱輕吐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稍振作下神色,將緊張的情緒掩飾掉些。
陸天又與老闆娘說完話,與張恪他們直接往裡面的包廂走去,走到裡面的過道里,才告訴沈筱今天是他媽媽的生日纔在酒店裡吃飯。
“啊,”沈筱之前以爲是尋常地家宴就已經擔心得要命,這會兒心砰砰的跳,都快到從喉子眼裡跳出來了,小聲的抱怨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你媽媽一定會說我不懂事地。”
前面鑲着雕梅工藝玻璃地包廂門,就裡面藏着一頭惡虎,要不是小手給陸天又牽着,看沈筱那樣子,張恪都不懷她會撒腿溜走,酒店的隔音很差勁,偏偏這時候裡面有人議論起沈筱來。
“天又要帶什麼樣的女孩子過來,”是個略帶沙啞的年輕女人的聲音,坐的離門近,嗓門也大,“現在的女孩子心眼多得很,特別是現在地大學裡,好些女孩子爲了錢,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徐明他們局裡,上回在銀沙打黃掃非,抓了許多小姐,裡面就有好幾個是大學生天又纔是交第一個女朋友吧,怎麼可以隨便就帶女孩子回來呢?他有沒有關心過人家的家庭怎麼樣,家教很重要的,總要找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特別是那些家庭條件不好地女孩子,心機深那就不用說了,這種女孩子也最經不住誘惑,最愛慕虛榮……媽,你倒是要勸勸天又,第一個女朋友當不了真的,隨便玩玩就好了,真等到他結婚生子的時候,還不是有大把身世清白的長相又漂亮的女孩子等着他挑?”
陸天又一臉的尷尬,都不曉得要怎麼解釋纔好,沈筱聽得臉色都漸漸白了,杜飛負着看着過道里的天花,陳妃蓉都抿着嘴不說話,這時候要推門進去,還真是難堪,都在想是不是退出去更合適一些。
聽說話裡的用詞,這個年輕的女人似乎是陸天又的姐姐,這話聽起來難聽,也很勢利,卻是將真實地存在人性面前的那條巨大溝壑血淋淋地擺在沈筱的面前。
張恪淡然而笑,這時候要退回去,沈筱下回更沒有勇氣跟陸天又地家人見面,不要將這個社會想象的太純潔,世俗地偏見、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市儈勢利,這些都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實在沒有必要太畏懼的。
張恪走過去,“譁”的一聲拉開包廂的推門,聲勢頗大。
包廂裝潢精緻而典雅,擺下四桌酒席,冷盤都已經上了,客人也都差不多到了,臨門的那張桌前或坐或站的圍了一羣女眷,給張恪聲勢頗大的拉門動作給驚動了,齊刷刷的望過來,一個妙齡女郎與一箇中年婦女給這些女人圍在中間,陸天又姐弟倆繼承她媽媽太多的遺傳特徵,張恪心想妙齡女郎應該是陸天又的姐姐,中
是陸天又的母親、陸文夫的妻子。
她們見張恪臉生,都惑的相互望了望,陸文夫的妻子以爲是陸文夫的客人,就站起來喊坐在角落裡與人聊天的陸文夫:“老陸,老陸……”
這時候陸天與神色勉強的沈筱以及杜飛、陳妃蓉走過來,跟他媽說道:“媽,這是沈筱,他們三個是我大學的同學,也一起過來吃飯。”
他姐初時眼睛還盯在陳妃蓉的身上,陳妃蓉那明豔照人的容顏讓人如沐春風,她還以爲這衣着品味很不凡的女孩子就是弟弟的女朋友呢,心想不錯,卻不料弟弟將藏在身後那個穿着寒酸、神色侷促的女孩子牽手拉到身前來,臉色就有些微變,對張恪他們的態度自然也就惡劣起來,也掩飾的就責怪起陸天又來:“你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過來,就準備了四桌酒席,算好的人頭,這下子多出三個人來,你說怎麼辦纔好?”
這時候從旁邊桌上走過一個青年,他親暱的扶着陸天又他姐姐的肩膀,吩咐陸天又:“總不能爲三個人額外再開一桌酒席,你快去大廳找蔣姨,看大廳裡還有沒有四人的座位留下來,讓你同學都坐大廳裡去……”
陸天又臉漲得通紅,感覺臉面給家人在張恪他們丟盡掉,而且沈筱已經在掙他的手要往外走,看着他爸爸走過來,心想他爸爸在學校裡見過沈筱的,或許會幫着說句話的。
陸文夫走過來,看着張恪,搖頭苦笑,說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惡俗之態在恪少面前呈現無遮,真是慚愧啊!”
陸文夫聲音也不大,但足以讓包廂裡的人都聽清楚,諤然的望着門口,都不清楚正春風得意的陸文夫爲何要在一個陌生的青年面前說出對他們如此尖酸刻薄的話來。
陸天又也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他父親會認識張恪,而且還一副很熟悉的樣子,他平日聽到別人稱張恪“恪少”,就覺得這稱謂紈絝氣太重了些,這時候他爸爸也稱張恪“恪少”,只投手舉足之間從容不迫,倒像是朋友之間隨意的稱謂;沈筱心裡的震驚自然更不用說,暫時都忘要從這裡逃出去。
陸文夫的妻子剛當上省長夫人,從張恪他們出現在門口,她都沒意識到要站起來,這時候站起來輕聲問了一聲陸文夫:“老陸,這位是你朋友?快請你朋友坐到你們桌上去,客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上菜。”
陸文夫回頭掃了包廂裡一眼,跟張恪笑着說:“這裡太擠了,我與你們坐大廳裡去……”說着就往外走,包廂裡的人都傻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合適,陸文夫妻子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陸文夫女兒的眼睛都已經紅了,她們萬萬都沒有想到,陸文夫會在這青年面前對她們這麼不留情面。
張恪微微一笑,心想自己過來又不是爲爭口氣的,與陸文夫走出去到大廳裡找張小桌子用餐,姿態是擺足了,也不用理會包廂裡的這些人,這頓飯吃起來自然是愉快,但對沈筱沒有好處,看着陸文夫妻女臉色尷尬的站在那裡,便喊住陸文夫,說道:“大家擠一擠就好了,每桌插一把椅子,也不多我們三個人。”又與陸文夫介紹杜飛、陳妃蓉。
“陸叔叔好,我與天又是同班同學,早就想到陸叔叔家來登門拜訪了。”杜飛乖巧的很,他當然知道在陸文夫面前,他遠沒有資格擺出張恪的那樣姿態來,陳妃蓉神色清淡的喚了一聲,挽着沈筱的胳膊,與她站在一起。
張恪又介紹沈筱:“許老師每回帶給陸副省長你的山茶,都是從沈筱父親那裡拿過來的,陸副省長以後還想喝那山茶葉,倒可以直接叫沈筱帶些過來……”
“你是沈約的女兒?”陸文夫頗爲詫異的看着沈筱,又覺得這麼問太突然了,笑着解釋道,“上回我陪李省長去洪致林場看植林情況,還在你爸爸的棋館裡歇過腳,可惜時間倉促,我跟你爸爸只下了半局棋……上次帶回來的山茶葉已經喝了差不多,還真要請你幫我再捎幾兩過來,下回跟天又到家裡來玩,就請帶過來吧,我就指望你了,從許鴻伯那裡要這茶葉,比割他的肉還痛苦。”
“嗯!”沈筱眼圈有些微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