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從衛生間出來,走到大廳裡與聯通的成小姐說話,有兩個穿靛藍色西裝、剃平頭的青年走過來。其中一人手搭在張恪的肩膀,挑眼看着他:“兄弟,你知道你剛纔動手調戲的是誰的女人?”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聯通成小姐幫張恪解釋道,“我們只是在走道里無意碰了宋小姐一下,已經道過歉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那就麻煩二位陪我們走一趟,到底是怎麼回事,宋小姐有沒有接受你的道歉,你們說了不算,我們說了也不算……”西裝青年眼睛在聯通成小姐的臉上掃過一眼,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卻是一付不容拒絕的樣子。手還搭在張恪的肩上沒有收回來。
“憑什麼跟你們走?”聯通成小姐嚴厲的說道,擔心她與張恪走進人家的包廂裡會吃虧,拿起胸前掛着的手機拿下來開機準備打電話。
“我們都是文明人,”旁邊那個西裝平頭青年走過來一把將聯通成小姐手裡的手機搶過去,“我們只是麻煩二位陪我們走一趟,至少現在我們還是想做文明人的,等會兒有時間給你們打電話……”
“兄弟,你知道你的手搭誰的肩膀上?”
錦湖兩名隨行人員一左一右將那個手搭在張恪肩膀上的西裝平頭青年夾住,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的逼他鬆開手,還關切的問張恪:“張先生沒有什麼事吧?”又有兩人從背後將另一個平頭青年揪住,朝外掰開他的手指,將手機拿下來還給聯通的成小姐。
“發生了什麼事情?”姚堅走過來關切的問,要是張恪在北京鬧出什麼不愉快,就是他的失職了。
“沒什麼,有些誤會,”張恪揮手讓隨行人員將兩名西服平頭青年放開,歌舞昇平的地方,動手動腳成什麼體統,說道,“要我們跟你們去哪裡?”
看着這邊人多勢衆,兩個西裝平頭青年氣焰就弱了下來,說道:“你們說是誤會,那就去那邊的包廂跟宋小姐將誤會解釋清楚……”沒有剛纔那種一言不和就要將人拖走的氣焰。
張恪看着肖瑞民的助理要進包廂,示意他不要拿這種小事去影響包廂里人談事情,他跟着這兩個西裝平頭青年往大廳對角過道里的包廂走去。張恪沒有讓隨行人員跟着進去,又不是撐場面大打出手、就想着與聯通的成小姐走進去將誤會解釋清楚就好。
是座帶小舞池與演藝臺的豪華大包廂,黑色的真皮沙發一圈坐了男男女女十幾號人,宋婉佩拿着話筒站在演藝臺上正準備唱歌,看着兩名保鏢將張恪與聯通的成小姐領進來。俏臉略沉,彷彿瞬間給覆蓋了一層冰霜。
張恪他們走進包廂,隨行人員還是伸腳將包廂門擋了擋,讓門無法關嚴實,他們不跟着進去,但是要隨時關注包廂裡的動態。
一名西裝平頭青年守在門口,另一名西裝平頭青年朝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中間那個差不多有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走過去,低頭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大概是彙報剛纔大廳裡發生的事情。
“剛纔的事情真是抱歉,唐突宋小姐了,宋小姐要是覺得我剛纔道歉的誠意不夠,我過來再跟宋小姐說聲對不起!希望宋小姐不要有別的誤會。”張恪沒有理會坐在沙發中間座位的那個青年,朝從演藝臺走下來的宋婉佩說道,見她即使繃着一張臉也不會讓人覺得難看,心想果然是天姿國色,冷豔更具風情。
“仗着人多勢衆就了不得是吧?有幾個臭錢就到北京來擺闊是不?你信不信我從衛戍司令部叫一個連來單練你們幾個?”那個男人將手裡端着的酒杯重重的放桌上,“你身邊的女人讓我拿胳膊肘在撞一下,就算你道過歉了。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你***是什麼人啊,你有證據說你不是故意的?”
“……”張恪沒有理會那個從沙發上站起來的青年,平靜的看着宋婉佩,問道,“我該怎麼道歉才能讓宋小姐滿意?”
“呸!”那個青年見張恪從頭到尾都不正眼看他,氣不打一處來。端起他放在桌上的酒杯,朝裡吐了一口唾沫,遞給宋婉佩,說道,“婉佩,讓他將這杯酒喝下去就算完!你的不能白給人家摸。”
張恪眼眸子斂起來,盯着宋婉佩,見她眉黛微蹙着,心想她就算有些明星的氣度也多半會屈從這青年的淫威,只當今天這事無法善了。姚堅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在他耳朵低語了幾句,張恪這才眉頭微皺的看着那青年,問道:“你是成晉傑的兒子?”
“怎麼了?你還玩冤有頭債有主的那一套,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更姓,你到京城來玩,也應該打聽聽我成強是不是女人給人調戲還忍氣吞聲的主!”那青年不屑一顧的揚了揚眉頭,京城太子黨他沒有不認識的,地方上的或者闊少爺他還不放在眼裡。
姚堅拿出手機在那裡撥號,一會兒將手機遞給張恪。
張恪先皺眉看了看手機,聽見手機那頭傳來人聲,纔將手機貼到耳邊,說道“成晉傑主任是不是?我是張恪,不要覺得奇怪,貴公子成強正端着一杯他吐了一口痰的紅酒要我喝下去,我打電話就是問成主任一聲,我是該喝還是不該喝!”
計劃發展委副生任成晉傑給葛建德、嚴文介等人拉攏過去,千方百計的在錦湖向國務院申報大型項目時製造障礙,雖然大家明面還沒有撕破臉皮,實際上都恨不得有機會能坑對方一把。
張恪懶得跟成晉傑在電話裡羅嗦。將事情說完就將電話掛掉,將手機還給姚堅。
這時候錦湖守在門外的四名隨行人員都走進包廂裡來,守在門口也不作聲,包廂裡的男男女女見事情搞得有些大條,特別是張恪給成晉傑通電話的語氣很不客氣,讓他們都覺得有些發矇。
成強哧笑一聲,還想揭穿眼前這個虛張聲勢的假皮囊,這時候他放在黑鏡玻璃几上的手機猛的響了起來,坐在邊上的人站起來將手機遞給他,他見手機上顯示他老子的手機號碼,心裡咯噔一沉。
成晉傑雖然給嚴文介、林雪、葛建德拉攏過去,在華夏電子、宏信投資、海粟科技等投資的項目給予方便,也時不時的在錦湖的項目裡做些小手腳,但是他還是不想直接得罪錦湖,更不想跟錦湖撕破臉。不要說他兒子了,就算他藉着酒膽也不敢強迫張恪喝下吐痰的紅酒。
打人不打臉,打臉就意味着往死對掐,錦湖鐵了心要扳倒他這個副部級,成晉傑就擔心自己會真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別人不知道錦湖有多強勢,他成晉傑心裡可不糊塗。
包廂裡的音樂停了,包廂裡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都摒住呼吸,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清,雖然成強將手機聽孔貼緊耳朵,大家還是能隱約聽見成晉傑在電話裡的咆哮聲,再看看成強臉上漸漸發白的臉色,就知道他給訓得很慘。
“我們走……”成強臉色鐵青,也不敢正視張恪,就想拉着包廂裡的男男女女還有大明星宋婉佩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站住!”張恪沉聲道,慢慢轉過身來,盯着成強,說道,“你要走可以,別人還沒有盡興;另外,我已經知道你不是忍氣吞聲的主,但是請你將自己的酒喝乾淨再走!”
錦湖的隨行人員將門堵住,包廂裡的氣氛瞬間凝重到極致,那些拿衣服拿包準備要走的男男女女都僵在那裡,要站不是,要坐也不是,眼巴巴的看着成強,擔心他要是咽不下這口氣發作起來,是事不關己坐壁旁觀,還是一擁而上?對方可是可以毫不客氣跟成晉傑通電話的主啊。成強強迫人家喝吐過痰的酒,還不是他自找其辱?大家都打定主意等會兒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
宋婉佩剛纔只是覺得酥胸給撞了一下心裡鬱氣,回到包廂才抱怨的跟成強說了一聲,就算成強要替她強出頭,她也心想反正年紀輕輕進來玩的青年沒有幾個是好東西,樂意看他們狗咬狗,在這裡鬧出什麼糾紛,也不怕給八卦媒體知道,哪裡想到事情鬧成這樣!就見成強臉色鐵青,手握成拳頭還在微微顫抖,心想他只怕就要控制不住的大打出手了。那個自稱張恪的青年卻出奇的冷靜,在包廂燈光下顯得有些微褐的眼眸子清亮而剔透,冷峻的盯着成強看,還有餘暇拿眼神瞟沙發上坐着的其他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成強會爆發。
看着成強與自稱張恪的青年站在一起,宋婉佩不得不承認人與人是有很大區別的,即使成強也很英俊,但是他與這個自稱張恪的青年相比,身上缺乏那種平時沉毅收斂一旦張揚起來就懾人生威的氣質。
成強將桌上漂着白痰的紅酒杯端起來一口喝下,又將酒杯摔到牆角落裡,四濺的玻璃渣嚇了包廂裡沙發上坐着男男女女一跳,他也不再氣焰囂張的說“我們走……”這句話,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一聲不吭的扭頭就出了門,那兩個西裝平頭青年也灰眉土臉的跟着離開。
張恪看着濺落到包廂地中央的玻璃碎片,朝聯通的成小姐笑着說:“他也就這點膽子,他要是敢將杯子連酒砸我臉上來,我還真就不跟他計較了!”
聯通的成小姐臉上擠出一些笑容來,她知道張恪的身份,剛纔還在包廂裡聽張恪在那裡指點江山,但是在她的心裡,張恪如此的年輕就擁有如此財富,那是太幸運了的緣故,內心對張恪並沒有特別的尊重。這時候看着張恪在這裡教訓計劃發展委副主任成晉傑的兒子成強,心裡多少會想他如此年輕就擁有如此財富,或許不是單純因爲幸運,特別是成強看着就要發作的那會兒時間,張恪給人特別能依賴的感覺。
這樣的人物,大概不會爲尋常漂亮女人所打動吧?
看着包廂裡的男男女女都噤若寒蟬的樣子,張恪哂然而笑,看着成強坐的座位旁邊還有一杯紅酒,他走過來,端起來,凝眸看着宋婉佩,說道:“宋小姐堅持要我認錯道歉。那我喝下這杯酒算是道歉……”看着紅酒杯上淡淡的口紅印,有着淡淡的女人香氣,他微微將玻璃杯轉了一邊,將杯中紅酒喝下,又問道,“不知道宋小姐有哪家經紀公司的合約在身上?”
宋婉佩給張恪的氣勢鎮住,不知道要如何應答,旁邊有個猥瑣、門牙往外支的中年男站起來,雙手棒着名片要遞過來:“宋小姐是我們星輝娛樂的臺柱子,小弟宋祖譽……”
“星輝娛樂啊,沒怎麼聽說過,”張恪嘴裡輕聲複述了一遍,手卻微微別到身後,沒有要接名片的意思。回頭吩咐姚堅,“你去找星輝娛樂的老闆,問他要多少錢才肯將公司賣給我,我要宋小姐享受一下強迫老闆低頭認錯的快感!”
張恪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出包廂,宋祖譽在背後低聲嘀咕:“我也是星輝娛樂的老闆啊!”
張恪走回他們的包廂,陳信生與楊蓉平、肖瑞民三人在那裡討論計劃的細節,三人的腦袋都湊到一起了,聯通北京分公司總經理在那裡幫他們端茶遞水。他們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看着張恪他們走進來,楊蓉平笑着問:“我們小成的舞姿如何?是不是值得賠她一雙高跟鞋?”
張恪淡淡一笑,說道:“成小姐的舞姿的確迷人……”坐到陳信生身邊,問他們談得如何。聯通成小姐坐到楊蓉平身邊,將剛纔發生的事情低語說給他聽。楊蓉平聽了微微動容,關心的問張恪:“有沒有事情?”
張恪眯眼一笑,說道:“沒什麼事情了,三兩跳樑小醜,隨時隨地都能遇到,有時候只是覺得有些麻煩罷了。”
楊差平也笑了笑,說道:“只要不壞了你的興致就成,北京分公司這邊的廣告就是請那個女明星代言的。改天隨口找個藉口撤掉就是……”
都說商不與官鬥,但是這種道理只能廣義上來講。就算移動甚至聯通都能在市場上壓制錦湖,因爲移動以及聯通代表着國有利益,錦湖是私營。但是具體到個人,情況就完全不同。成晉傑的權勢來自於他身處的位子,有私人恩怨時,他只能代表他個人;張恪則與錦湖不分彼此,但是一旦撕破臉,張恪就動用錦湖背後的影響力將成晉傑從位子踢下去,到時候成晉傑就狗屁不是,他兒子更是狗屁不是,捏圓捏扁憑他們爽快。成晉傑雖然能夠時不時給錦湖下些絆腳石,但是要想將錦湖徹底的打倒,已經完全超過成晉傑的個人能力了。
“生意歸生意,”張恪笑着說。“我們還是接着談生意……”
張恪的計劃,的確讓楊蓉平很動心。他想更進一步必需有說得過去的業績才行。
要麼全面的傾向依賴錦湖,將錦湖在手機芯片上的優勢據爲己有;要麼與移動共享錦湖在手機芯片上的成本優勢,與移動糾纏惡戰下去。
事實上,聯通甚至不用直接跟錦湖合作,錦湖答應兩年時間裡不直接生產ESS基頻板手機,聯通就要定製手機,也只能跟聯信及其他獲得錦湖ESS基頻板供應的手機廠商合作。雖然是掩耳盜鈴,事實上卻能緩解聯通的壓力。信產部與聯通內部有些人天然的對錦湖反感,這些人恨不得將民營企業的根子都砍斷掉,在他們眼裡,民銀企業就是偷稅漏稅剝削勞工的代名詞,卻不知道是誰縱容民營企業剝削勞工。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來,姚堅推門走進來,通過門縫看見那個自稱宋祖譽的門牙根猥瑣男跟天生麗質的宋婉佩站在門外。
“宋祖譽是星輝的二老闆,他與宋婉佩想過來賠禮道歉……”姚堅走過來跟張恪說道。
“讓他們進來說話……”張恪說道。
“張……”宋祖譽與宋婉佩走進來。剛要跟張恪說幾句打圓場的話,纔看到聯通北京分公司的老總在場,“龔總在這裡接待貴賓呢?張先生是龔總的貴賓嘍,那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剛剛發生了些小誤會,還要龔總幫小弟多美言幾句,錯都我們,認打認罰,只希望這位張先生能消氣……”又朝張恪諂笑道,“聽說張先生喜歡跳舞,要不讓婉佩陪張先生跳幾曲算是賠禮道歉?”
“張先生大人不計小人過……”宋婉佩低眉順眼的輕聲說道。
桌上有鉛筆與便條,張恪寫了一張便條,推到桌前角,看了宋婉佩一眼,說道:“這是我在北京的臨時住所,宋小姐真有心賠禮道歉,明天單獨過來賠禮道歉就可以了……”
聯通的成小姐聽了愕然心驚:這不是要求宋婉佩明天過去獻身嗎?還只當他對美色無動於心,看來也只是口味刁了一些。